梁辰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一次演出,以至于她到了幕后,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一朝失足,悔恨终身。
晚会结束,梁辰少不了又要跟学生以及校领导交流一番,等一切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她脱了演出服,换上一条米白色毛衣连身群和一双白色高跟鞋。由于体育馆里开了空调,梁辰没穿外套,除了腿有点冷以外,其他倒是没觉得什么。
化妆师们在整理东西,肖雨联系司机,于是只剩袁珂珂给她闲聊。
没聊几句,梁辰就说想上厕所,袁珂珂放下水杯,说:“你今天怎么了?一直上厕所。”
梁辰瞪她一眼,我怎么了你还不知道吗?
体育馆的厕所在应急通道尽头,由于晚会已经结束,校方清场,所以厕所里没什么人。好死不死,刚到厕所门口,就碰到陆景也来上厕所。
幸好男女厕所在两个方向,梁辰假装没看到,一头冲进厕所。
厕所里有一面大镜子,梁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目光所及之处,脖子上一片红印子很刺眼。她今天戴的那款项链就是有这么一个毛病,每次摘下来都会弄得她脖子一片红。
梁辰揉了揉脖子,走出厕所时,又遇到了陆景。
阴魂不散。
她挽起袖子,假装挠痒痒,想再次假装没看见陆景。
可陆景这次却叫住了她,“学姐。”
梁辰一怔,迟迟没有回头,怕陆景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陆景又叫了声学姐,这次梁辰不得不回头面对他了。
“有事吗?”梁辰端着假笑,问。
陆景盯着她脖子,看了许久。
梁辰心一下子就凉了,他别是想歪了吧?然后到时候再来一句“我思想单纯。”
别吧,梁辰受不起三连吓了。
最终,陆景只是指了指外面,说:“晚上温差大,很冷,多穿点。”
梁辰长呼一口气,看来陆景还没坏到骨子里。
她笑了笑,说:“谢谢哦。”
陆景点点头,走了。
梁辰慢他几步出去,碰到了埋头往厕所冲的周小欢,步子急得甚至没注意到过道上的梁辰。
梁辰叫住她:“小欢!”
周小欢一个急刹车,猛地回头,呆呆地看着梁辰:“您、您叫我?”
梁辰说:“你不是叫做周小欢吗?”
“啊对对对!”周小欢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您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梁辰刚洗过手,拿了纸巾擦手,“你今天不是想要签名吗?你给我纸笔,我单独给你签。”
“真、真的?”
“快去拿吧。”
“好!”
周小欢一溜烟儿跑出去,一分钟后,拿了一支笔一个本子回来,小心谨慎地捧到梁辰面前,“谢谢学姐。”
梁辰接过纸笔,低头签名的时候,余光瞟到周小欢,她夹着双腿,脚尖幅度极小地跺地,手指揪着衣服扣子,浑身极不自在。
签名的空档,梁辰说:“人有三急,先去上厕所吧。”
“啊……”周小欢脸一下子红了,羞得说不出话来。
梁辰签完名,把本子还给她,“这次谢谢你了。”
“什么?”周小欢懵了,“谢我什么?”
“外面的横幅,谢谢你。”
“这个啊……没什么的,我、我也没做什么。”
“还客气呢,你们最近这么忙,你还特意做了这些,真的谢谢你。好了,快去上厕所吧。”
周小欢把本子抱在胸口,看着梁辰的背影喃喃自语:“我、我真的没做什么啊……”
这次校庆是南大盛事,全校上校忙得脚不沾地,周小欢昨晚打了报告后学校倒是同意了,但是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给她人力财力上的支持,所以算起来,她真的没做什么,也就是打了个报告而已啊。
回到后台,见自己的人已经收拾妥当,梁辰是一刻也不敢留了,拿起外套就溜。
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梁辰只走了几步路就上了车,但一股股寒风还是刮得她双腿生疼。
梁辰上车脱下外套,盖住双腿,说:“真冷啊。”
司机早就把空调打开了,梁辰的身体几分钟后便回了暖,她哈口气暖手,望向窗外,看到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
陌生,是因为车内因为几个人的呼吸给车窗镀了一层膜。
熟悉,是因为这个身影已经在梁辰脑海里翻滚了一天一夜。
她用手在车窗上抹开一团,看清了外面的景象。
原来不止陆景一个人,他身边还站在一个女孩儿,就是今天和他一起献花的那个漂亮姑娘。
那个女孩儿微微仰头,樱唇一张一合,笑盈盈地在说话。陆景微微低头,没开口,只是时不时点一下头。
他们站在体育馆外的路灯下,昏黄的光影打在两人脸上,显得格外温柔。
真好啊,郎貌女貌,岁月静好,有她这个老人家屁事啊。
梁辰叹了口气,说:“走吧我们。”
袁珂珂揪着个眉毛看她,“我说你这一天天的,一会儿出神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一惊一乍的,得病了吗?”
梁辰头靠在车窗上,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汽车朝着校门缓缓驶去,车内呼吸声细微起伏,如同流沙划过海浪,稍不注意,就又将梁辰抹开的玻璃模糊了去。
她今天也是累了,不一会儿就闭了眼。
车开得慢,但校庆当天人多,梁辰被一阵喇叭声吵醒,她睁开眼睛,看到模糊的车窗外霓虹彻亮,闪动的人影被光晕拉得千篇一律。黑暗之中,一个穿着深色外套的人站在路边,擡着头,盯着图书馆楼顶的灯光发呆,而身后就是南大最老的一个操场。
梁辰第一眼看过去觉得熟悉,第二眼看过去,便确定了那是马山山。
她立刻叫司机把车停到马山山身边,摇下车窗,说:“山山,你一个人吗?”
马山山闻声低头,脸颊微红,眼睛里有雾气。
梁辰看了看四周,说:“你喝酒了?”
马山山没理她了,伸手把脖子上的围巾收紧,迈脚往身后操场中间走。南大是百年老校,这个操场又是最老的一个操场,台阶上长满了青苔,平时就没什么人来这儿。马山山步子迈得大,猜到台阶上的青苔,脚底一滑,电光火石之间,整个人摔了下去。
车上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时怎么回事,只听马山山闷哼一声,梁辰就打开车门跑了下去,紧接着司机和车上其他人才下车。
幸好马山山穿得厚,裹得严严实实的,倒是没怎么摔伤,酒倒是醒了一半。
大家把她扶上车,她没拒绝,只是上了车就不说话。
车开出了南大校园,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梁辰,不知道该往哪里开。梁辰会意,问马山山:“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马山山说:“璧江天下。”
声音毫无波动起伏。
司机点了点头,往马山山说的地址开去。
途中,马山山唯一一次开口就是问梁辰借了幅耳机,然后闭眼听歌。
直到车停到了她家小区门口,她才对梁辰说了声谢谢,下车后,又对司机说了声谢谢。虽然声音微弱,也不知道司机听到没有。
肖雨等马山山走了才敢嘀咕,“她怎么这样啊?跟电视上完全不一样啊……”
“这不奇怪。”梁辰说,“别问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接下来的三天,两次都不敢上游戏,每次陆景问她,她都说自己手还没好。
可是眼下,和博远科技定的直播日期仅有三天了,刘以晴已经和博远科技的人谈好了时间,微博和鼠标直播官方平台也开始在网上预热。
梁辰不敢再怂下去,必须上游戏找一下手感。
为了不被陆景抓包,梁辰还特意重新买了一个账号上游戏,第一把单排,一轮安全区还没刷出来就跪。
第二把,刚落地就捡到一个二级头盔,结果遇到一个神经病追着她跑了三条街,就为了一个二级头。
第三把,梁辰运气爆棚捡了不少装备,而途中遇到几个人站在悬崖上不知道在干嘛。梁辰躲在石头后面,看到一个人站到悬崖最边缘的石头上,开了游戏语音,说:“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第一位种子选手,好,他跳了,跳了!面对池反身翻腾2周半!”
梁辰:???
一群神经病?
第二个人走上去了,旁边的人用富有激情的声音开始解说:“有请第二位选手!他正走向我们!他起跳了!向后飞身翻腾一周半!”
梁辰:???
不知不觉,梁辰在石头后面躲着看完了这几个人的跳水表演——当然,他们每一个人跳下去都摔死了。
梁辰突然倍感寂寞,有点不懂这个游戏。
她站到刚才那几个人跳水的地方,发了会儿呆,思考这个游戏的哲学究竟是什么。
突然,耳机里听到有个人说话:“大兄弟,你跳不跳啊?”
梁辰吓了一大跳,拉动鼠标四处看,但没看到说话的那个人在哪里。管他在哪儿,先跑了再说!梁辰立刻掉头加速跑,也没见那人追上来,只听到那人说:“你跑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一个跳水队的,还说看看你用什么姿势跳呢。”
神、神经病啊!
梁辰边跑边想,怎么跟陆景玩游戏的时候就没遇到过这么多神经病。
可能是这些神经病还没来得及犯病就死在了陆景枪下吧。
然而,她还是没能活多第二轮安全区,死在谁的枪下都不知道。
唉……这个状态去直播,不是丢脸丢大了吗?还是找大神吧……嗯,我找他只是因为我太菜了,不是因为别的。
想到这里,梁辰给陆景发了一条消息。
「橙子」:大神,你在吗?
等了半个小时才收到回信。
陆景发来了一条语音:“怎么了?刚刚打篮球去了。”
他应该是在走路,边说话边喘气。夜里的操场十分安静,梁辰的家里也很安静,安静到她似乎只听到了他的喘气声,忽略了他说话的内容。
一口一口,带着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扰乱这平静的夜。
一如他那灼烫的手掌,烧得梁辰耳朵发烫。
…………
呸!
梁辰差点儿没给自己一巴掌,下流!无耻!想哪儿去了!人家还是一个学生!
她揉了揉眼睛,镇定了下来,打字。
「橙子」:找你打游戏呐。
陆景说:“手已经好了吗?”
梁辰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橙子」:好了好了,早就好了。
陆景:“嗯好,半个小时,我先洗个澡,你等我。”
手机杵在耳边,当听到他那句“我先洗个澡,你等我。”,梁辰脸刷得红了。
好半天,她才回了个好。
半个小时后,陆景准时上线。
在YY上,他的声音平静多了,“你的手真的没问题吧?”
梁辰说:“没问题了。”
“好。”陆景和梁辰组队,开始游戏,“你想去哪儿?”
梁辰心不在焉地看着地图,说:“听你的吧。”
陆景突然轻笑,自言自语一般说:“听我的……”
“怎么了?”梁辰问。
“没什么。”陆景说,“学校吧。”
两人开舱门跳学校,一路收快递,也算顺风顺水。
果然,跟着陆景玩,游戏体验感强多了。陆景也玩儿得很轻松,时不时冒些专业术语出来,梁辰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跟着点头就是了。
刷到第四个安全区的时候,游戏还剩三十人存活,梁辰和陆景在G港医院里刚结束一次枪战——当然,是陆景单方面枪战,梁辰依然做他的人肉背包。
远方有车开来,陆景在楼上看到了,对梁辰说:“那边有一个人,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到他。”
梁辰倒是看到了那辆车,只是她实在没有信心打这么远的人,“我、我觉得我肯定打不死他。”
“别怕,他可能是一头独狼。”陆景说,“打中了不会倒地,直接gg。”
“那我试试。”
梁辰打开四倍镜,瞄准,一枪过去,果然没中。
陆景连忙说:“子弹飞了!压枪!压枪!”
梁辰一下子紧张了,握着鼠标的手不受控制,“我不会压枪啊!”
两句话的功夫,那辆车上的人已经调转方向开始往山上逃跑,最终还是陆景亲自上阵解决了他。
“你怎么还是学不会压枪啊?教了多少次了?决心把随缘枪法发扬光大?”
梁辰被陆景说得擡不起头,原地站着,不知道该干嘛。
“你这样不行啊。”陆景说,“看来得手把手教。”
“啊?”
“手把手教,学得会吗?”
“啊……?”
“不行?”
“不是、不是不是、我……”
梁辰期期艾艾,半天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景无声地笑了,呵出一长段温柔旖旎的气息,说:“行了,多练几次会学会的。”
梁辰低头,哦了一声。
一局结束,两人退出游戏大厅,陆景看了看自己寝室四周,说:“我怎么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
其实梁辰刚才也有这个感觉,她说:“我怎么也觉得,明明我一个人在家。”
陆景说:“我也一个人在寝室啊,奇怪。”
气氛突然灵异了起来,两个人都不说话。
忽然,两人耳机里同时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你们俩在干嘛?”
梁辰:???
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