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点头后,陈焰顿住,盯着她看了几眼,像是没想到她会回答的那么快。
他手撑在栅栏上,沉默片刻说:“你不用回答的那么快,我不着急,你可以多考虑些时间。”
余犀不知道有什么好考虑的,去实验基地对她来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和去地下洞穴、去绿洲、乃至去14区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余犀再次点头,并肯定地说道:“不用考虑了。”她瞅着陈焰问:“什么时候去?”
陈焰凝视她一眼,没有说话.
当天之后的时间,余犀没有见到陈焰。
到了第二天,白天一整天,她仍然没有看到陈焰。
凌晨一点钟,余犀躺在**睡得正熟,感觉到什么东西推了她一下,她迷茫地睁开眼睛,就见陈焰站在房间内。
最近几天夜里没有月光,屋内没有光线,漆黑一片。
余犀揉揉眼睛,打着哈欠坐起来说:“干嘛?”她最近又开始犯困了,一犯困就容易睡觉。睡着后被人叫起来,往往脸上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陈焰手里捏了把钥匙,搁在手里转了两圈,说道:“起来,我们去基地。”
说完出了房门。
余犀穿好衣服,接了盆水洗把脸,清醒清醒。
出门就见陈焰靠在栏杆上。
除了他以外,刘国里也站在走廊里,听见开门声,刘国里抬起头,冲余犀笑了笑。
余犀困顿地打哈欠,含糊不清地说:“他也去吗?”
陈焰点头。
他本来没打算让刘国里一起去的,但这两天他暗中搜查基地的时候被刘国里撞见过。
刘国里是他父亲的朋友,勉强算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一清二楚。
陈焰想躲过他很难。
刘国里身手不差,加上闷葫芦一样死跟在他后面,陈焰无奈,只好带着他一起行动。
一路上,三人很沉默,只刘国里偶尔和陈焰说几句话。
余犀除了打哈欠还是打哈欠。
她有时会闭上眼睛,听一听血管和胸腔内的血液流动声,有时会捏捏手臂上的血管,感受皮肤下的血液温度。
时不时抬起头,瞅两眼陈焰,目光在他脖子上来回晃**。
看的次数太多,别说陈焰了,连刘国里都发现了。
陈焰破颇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回忆起被咬时的恐惧,下意识离余犀远了点。
一旁的刘国里闷声笑了两下,看到那俩人听见笑声后看过来,急忙停住笑声,掩饰般的咳嗽几下。
他们走的路很偏,几乎全是余犀从来没有走过的。在各大楼层后转圈,偶尔经过很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刘国里会抢先一步走在前面,余犀走在中间,陈焰则落在最后面。
道路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陈焰终于停了下来。
三人面前是一栋灰色的小房屋,四四方方的,靠近东边那面有一道人工搭建的梯子。梯子用铁片焊接而成,一直顺延到房屋顶部。
梯子下同样用铁片焊上,组成一个大概三米长、半米宽的铁皮小屋。
铁皮小屋上没有门。
陈焰摸出一把钥匙,三两下打开四方屋顶的房门。
那扇门同样是用铁皮制成的,绿漆斑驳脱落,到处都是锈迹,门的边框和底部是被雨水冲刷的红色痕迹,历经长年累月,逐渐渗透到石头缝里。
余犀看到陈焰手上的钥匙,确定那是她在房间内看到他拿的那把。
余犀瞥着破烂不堪的小门,说道:“实验基地在这里?”
陈焰摇头。
房间内的空间很小,里面没有太多东西,只有四周摆放的竹竿和木板,它们太久没见太阳,一直在潮湿的地方呆着,导致表皮发霉,长出几个灰白的蘑菇和成片的菌斑。
房间内空余的地方很小,三人进去后,整个房子仿佛被塞得满满当当。
陈焰没在房子里多留,走到左边窄小的铁皮通道。
通道往下延伸,一直延伸到地底深处。
通道比正常楼梯要窄,仅供一人勉强通过,两边没有扶手,走在上面和空中攀爬一样,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底下看起来很深,掉下去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
这条通道以前有人走过,楼梯边上有一条长长的绳子,一直延伸到黑暗里。
陈焰打头阵,先一步走上楼梯。
他走的很慢,但步伐很稳。
余犀跟在他身后,后面是刘国里。
刘国里末世前的职位特殊,走这种危险通道和玩儿一样,他瞅瞅余犀,生怕她害怕,安慰道:“你放慢脚步,不要看两边,就和走平常的楼梯一样,不用怕,有我在后面看着。”
余犀没吭声。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三人终于走到地面。
余犀从楼梯上跳下去,跟着陈焰在地下到处乱走。
这里的地下通道和地下洞穴明显不同。地下洞穴是天然形成的,虽然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很少。
这里一眼扫过去,全部是人工打造的通道,和商场的地下层一样。
拐了几个通道,忽然有说话的声音传过来,陈焰驻足,身体贴近墙壁,往拐角处望了一样,然后回头冲刘国里摇了摇头。
接下来三人的行动变得更加小心。
旁边的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纯白色,几扇铁门贴合在墙上。
有轮子滑动的声音袭来,刘国里快速的打开一扇门,三人闪了进去。
铁皮门没有关紧,留了一条很小的缝隙,足以让外面的声音传过来。
推轮子的是一男一女,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谈话。
那个女人声音很小:“三号室里的人太奇怪了,怎么会变成那样。”
男人嗤笑一声:“这谁知道?谁知道那群人给三号室的人打了什么。”
“昨天那人太可怕了。”
“是挺可怕,那样居然没死……”
余犀听得很清楚,她没将听到的话说出来,抬头看了眼陈焰,不出所料的在陈焰的脸上看到了沉思,她知道他也听见了。
除了外面的声音,余犀回头,看到了房间内的情景。
这间房在外面看起来不大,内部空间却极大,房内两边是两排整齐的玻璃房间,每间房内放着一张床,**躺着面色苍白的人类。
玻璃房间呈四方形,每扇玻璃墙都是透明色,房间内的人可以透过玻璃墙看到其他房间的人。
但他们此时全部紧闭双眼,一部分人的手脚被人铐在**。
有部分人身上挂着点滴,塑料瓶内的**颜色各异,最多见的是碧绿色。
那种翠绿的颜色,看起来就不正常。
余犀面无表情,跟在陈焰身后。
刘国里惯常憨厚的脸上,露出吃惊地神色,他惊异地看着玻璃房内的人,神色中充满好奇。
就在几人打量房内人的时候,突然,一间玻璃房内的人眼珠动了动,接着缓缓睁开眼,扭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三人顿时驻足。
那是个女孩儿,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颧骨高耸,眼珠深陷,可能是威胁力太低,她没有被铐在**,此刻瞅见人来,缓慢地从**坐起来,身体靠在枕头上。
简单的起身动作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粗喘两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是谁?”
余犀在她起身的时候,看到了她变得灰白的小腿。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女孩儿也不在意,她看起来很久没有见到陌生的正常人了,此刻看起来很兴奋。
她自顾自说道:“你们是基地里新来的医生吗?不对,医生都是要穿白大褂的,你们为什么没有穿白大褂?”
她说着看向余犀。
可能是同为女性,余犀给她的感官要亲切一点,她更愿意和她交流。
余犀知道白大褂是什么,她没开口,只是冲着女孩摇了摇头。
女孩儿:“不是医生?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她歪着脑袋,噢了声:“我知道了,你们和我一样?”她抬起头,目光看向挂在一旁的点滴瓶。
刘国里开口了,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
那个女孩儿也没隐瞒,扒拉着手指头,认真回答道:“十七天,我被关在这里十七天了。”
刘国里走过去,在小女孩的玻璃门前驻足,他看了圈周围,再次问道:“其他人呢?也都是那时候被关进来的吗?有没有关的时间比你长的,有最近关进来的吗?除了这间房子,其他地方还有像你们一样的人吗?”
女孩儿木然地看着刘国里,在他说完后,她表情明显烦躁起来,疯狂抓了两把头发,手从脑袋上拿下来时,指缝里挂着黑色的头发,她声音尖利的喊道:“叔叔,你好烦啊!你问了好多问题,我都记不住哪个是哪个了!”
刘国里和陈焰对视一眼,隐约发现了女孩身上的异常。
刘国里没再继续问,目光在各个角落的监控上扫了一眼。
他常年从事危险行业,监控这类小玩意根本不放在心上,早在进门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房间内的所有监控被人关闭了。
实验基地的人要随时观察房间内实验品的情况,关掉监控的几率很小。
所以——
刘国里指着明面上的监控,说道:“那东西是你关掉的吗?”
女孩抬头看了眼监控,歪着脖子,脑袋几乎呈现九十度,半晌讷讷道:“不是我关的。”
刘国里眼神中的失望神色一闪而过,紧接着后背一凉,刚想问是谁关的,就见小女孩抬起没有挂吊针的那只手,直指对面那排玻璃房,手指头停在某个玻璃房的方向,说道:“是他关的。”
她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不像其他人那么爱睡觉,她大多数时间都是清醒的,所以房间内发生的事很少有她不知道的。
小女孩:“我看见他睁眼睛了,还看那个东西了。”她指着监控说道。
女孩的话音刚一落下,被她指过的那间玻璃房里传出嗬哧嗬哧地粗喘声,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那间房的主人半眯起眼睛,冷冷看着这边。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个子看起来不高,身体瘦弱,头发贴着头皮剃掉。双眼是单眼皮,半眯的时候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他鼻孔随着喘气声微微扩张,随即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是偷溜进来的?”
不等余犀等人回答,他又笃定道:“看起来是B基地的,刚来这里没多久吧,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敢这么冒失的闯进来?”
他语气里夹杂的恶意非常明显,奈何余犀三人都是不擅长言辞的人。
余犀站在那里,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陈焰目光转动,在各个房间扫视,同样没有理他。
倒是刘国里注意到他了,转身问小女孩:“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女孩如实回答:“他刚来一个星期。”
刘国里哦了声,挑挑眉。
那男人见没人理他,也不生气,嗬哧嗬哧继续喘气。
余犀注意到,随着他的呼气声响起来,他脖颈处的青筋也一同鼓起来,像一条条青色的扭曲的蛇,在皮肤底下蠕动,仿佛随时随地会撑破皮肤,挣脱开束缚。
她鼻翼动了动,闻到了很多驳杂的味道。
空气里不仅弥漫着腐尸的味道,还有许多其他的说不清楚的味道。
那些味道又多又杂,几乎盖住了腐尸味。
余犀蹙眉,心情因为这些味道变得不好了起来,她悄悄走到陈焰身边,抓住他的胳膊,脸埋在他后背,勉强阻挡了一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