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最右侧的房间,刘国里站在房门外,踟躇不前。
他手握成拳,几次抬起来想敲击房门,都在最后一刻放弃。
刘国里表情纠结,最后一次敲门未果后,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身后的房门打开。
陈焰穿着黑色衬衫,头发湿透,看起来刚洗过澡。他手里拿着毛巾,正在擦拭头发,看到门外站着的刘国里后,推开房门走回屋内。
刘国里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进屋,顺手关上房门。
陈焰靠坐在**,毛巾扔在一旁桌子上,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有水滴滴到床单上,印出一片痕迹。
继两人坐下后,脚步声消失,房间里安静下来。
就在陈焰以为刘国里不会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刘国里抬起头,用那双不算大的眼睛看着他。
刘国里的长相不算出众,属于扔进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没有什么辨识度,他身上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就是他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迸射出的坚定、忠诚和让人信赖的目光。
陈焰最不能忍受他用这种目光看他。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个和他父亲一样年龄的男人,就是用这种目光看他,笑呵呵地对他说:“陈哥让我来找你。”
想到这,陈焰有点烦躁,打了个哈欠,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你找我做什么?”
刘国里目光在陈焰的脖颈处扫了圈,垂下眼眸,低声说:“余犀为什么咬你?”
陈焰愣住,半晌意识到什么。
刘国里对他的情况非常了解,他知道自己的话骗不过刘国里。
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想不起来余犀是在什么情况下咬得他,但他隐约猜到她为什么咬他。
可他不打算说。
陈焰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我也不知道。”
刘国里没料到陈焰会骗他,相信了他说的话,起身离开房间。
他走后,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来,陈焰僵直的脊背放松下来,靠坐在**,手指抚摸过被余犀咬过的地方。
那里的咬痕早已经长好,但当时的感觉他没有忘记。
身体内的血液顺着伤口往外流逝,大量的血液流失引发的虚弱感令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个叫余犀的女人在吸他的血.
车队在村庄里呆了两夜,第二夜过后,凌晨四点钟,天空出现一丝亮光,众人整理好物资,一行人饭都没吃,趁着亮光上车出发。
车队开过一天后,路过那片恐怖地树林,又过了两天,车队进入荒漠。
漫天的黄沙再次出现在余犀眼中。
车队在老马的指挥下有序的开往荒漠,顺着荒漠公路,用最快的速度,一连开了四天。
荒漠里温差太大,中午的热浪滚在空中,货车的铁皮箱烫的惊人,他们不敢中午赶路,只有在早上和下午抓紧时间赶路。
其他时间在绿化丛里躲避烈日。
第四日下午,太阳落在地平线下,老马招呼一声众人,找到驻扎点休息。
晚饭是牛肉罐头和饼干。
这种冲加大量食品添加剂的东西保质期很长,是赶路中必备的物资。
这次的驻扎点是一栋独立的小平房,没有二层,空间也不大,像为了应付盖起来的,四四方方的。
小平房内的东西不多,角落里放了一袋黑炭,老马上前摸了摸,炭质很松,质量不好,不耐烧。
除了炭块,还有两捆木头和一床薄被,一张缺了腿的书桌,其他的便没有了。
他们走了一路,中途也经过了几个驻扎点,这个驻扎点算得上是最寒酸的了。
因为面积太小,众人只能挨在一起睡觉。
有个孩子因为害怕,睡梦中呢喃几句。
一旁的老人用被子裹住小孩,安抚的摸摸他头发,闭上眼睛假寐。
驻扎点的夜晚很平静,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全亮,众人再次收拾好东西出发。
车子在马路上开了不到半小时,老马开的卡车掉头,窜进绿化林中。后面的车子紧跟其上。
没过多久,车子驶离绿化林,黄沙被狂风掀起,卷起的旋涡打在车窗上。
货车箱内没有完全封闭,细小的沙子顺着敞开的门卷了进来。
一个小风头过去,黄沙灌进车内,糊了人一脸。
余犀拍掉头上的沙子,身子往里靠了靠。
车在黄沙中行驶了很久,烈日升到头顶,车厢里宛如蒸笼,里面的人汗流浃背,闷热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他们没有找到能落脚的地方。
入眼到处是黄沙,连片风蚀蘑菇都没有看到。
有体力不支的老人闭眼倒在车内,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其他人稍稍后退,勉强空出点位置。
有人拿了水和中暑药物,扶着老人服下。
窗外的温度越来越高,就在又一位老人倒下时,漫天黄色中终于出现了一小片黑色。
几个风蚀蘑菇旁,一棵不知道生存了多少年的白杨树立在那儿,树干发白扭曲,身上的叶子极少,枝丫纵横。它周围不远的地方,稀疏的灌木丛从石头缝里长出来,枝丫是同样的枯黄色。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开到风蚀蘑菇旁,顾不得检查四周有没有变异动植物,车内人迅速下车,顶着灼热的温度,将老人和孩子挪到风蚀蘑菇下。
刘国里几人同样热得不行,身上的衣服汗湿,背部靠在石头上,汲取石头上的一点凉意。
余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汗渍,灰色短袖上干干净净,脸上和露出的肌肤上同样没有汗渍,让一旁的人啧啧称奇。
陈焰身上的汗渍很少,但他衣服腋下和后背也浸湿一块。
殷菁眉的碎发贴在脸上,她抹掉滴落在眼皮上的汗,瞅了眼余犀,咦了一声,凑过去摸余犀的胳膊。
余犀坐在原地没动。
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胳膊上,她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胳膊上又覆上来一只手。
殷菁眉两只手放在她胳膊上,触碰的肌肤冰凉一片,丝丝缕缕的凉意透过手掌钻进肌肤里。殷菁眉喟叹一声,离余犀更近了。
最后恨不能整个人趴在余犀身上。
刁楚见状,靠在了余犀的另一侧。这人仿佛是个移动冰柜,她忍不住。
接连几日的奔波,加上早上起得太早,众人或靠或躺,在风蚀蘑菇下睡着。
热风吹在身上,不仅让人感觉不到凉快,反而更添燥热。
白杨树的树皮裂开,缝隙隐秘处有黑色的小虫子爬动,虫子不大,比人的指甲盖还要小一大半。
一只虫子爬下树干,黝黑的外壳在阳光下发亮。它震动翅膀,慢吞吞钻进沙子里。
余犀见过那种虫子,她第一次见人变成丧尸,那人就是被这种虫子咬的。
余犀目光盯着沙面,伸手薅掉一根头发。
她头发不长,刚好及肩,黑色的头发像有了生命一样,在她指间缠绕旋转。
她手指触碰沙子,头发的一端缠绕在她手上,另一端飞速生长,灵活的钻进沙子里。
余犀坐在位置上静静等待,很快头发停止增长,并迅速缩短,变回原来的长度。
只是,从沙子中出来后,头发的另一端拴着一只黑色的甲壳虫。
手里的头发化成飞尘,余犀捏住甲壳虫,虫子因为疼痛发出人类听不到的刺耳尖叫。
余犀皱眉,她不喜欢这种声音。
与此同时,正靠在石头上昏睡的陈焰猛地睁开眼睛,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陈焰是被虫子的喊叫声吵醒的,他听力比正常人敏锐,能听见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此刻听到虫鸣,警觉心令他迅速从沉睡中醒来。
寻着虫鸣的声音看过去,就见余犀好奇地睁大眼睛,视线落在指间。
她的指间此刻正捏住一只外壳发亮的虫子。
如果陈焰没有看错的话,她手里的虫子应该是被狩猎者称为荒漠死虫的变异生物。
这种变异生物体积很小,喜欢吸食汁液,树的汁液、人的血液以及丧尸身体内的腐尸**,全部是它的生存口粮。
黑色甲壳虫之所以被称为荒漠死虫,是因为它在吸食汁液时,会同时分泌出一种麻痹神经的物质,这种物质会让人和动物察觉不到它的存在,意识不到自己被咬。
荒漠死虫喜欢群居,一旦出现一只,就说明附近有无数只,躲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陈焰没能提前发现甲壳虫,是因为这种虫子在行动时近乎于无声,他即便听力异于常人,也捕捉不到甲壳虫的声音。
不知道余犀是怎么捉到的。
陈焰扭头,寻找附近是否有其他的甲壳虫。
他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看了看没那么刺目的太阳,叫醒刘国里,示意出发赶路。
刘国里没敢睡死,半梦半醒间被人叫醒,见陈焰脸色不好,也没有多问,叫醒老马等人,继续开车出发。
车子在荒漠中行驶了一天,终于看到了绿色。
那是一片绿色的沙洲,苍翠的树木和植株为荒芜的沙漠点缀了颜色。遥遥看过去,仿佛一片海市蜃楼。
绿洲的左方,是成片的围墙,灰色的围墙在沙漠中不算显眼,却让老马等人振奋不已。
历经这么久,他们终于到了五安山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