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年少时 正文 第110章
到了下午一点,艾佳终于接到了来自今阳的视频请求,视频一接通,他就看见视频那边的今阳瞪大了眼,使劲儿往他后面看……
这是吵架以来,艾佳第一次看见今阳。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哪怕不说话的时候也微微翘起的唇角,都让艾佳有一种分外怀念的感觉。
此时心情放松,他宽容又温和地伸手在摄像头前面晃了晃：“看哪呢,老公在这。”
视频那边，听见“老公”两个字今阳下意识地愣了下,然后她白皙的脸上不明显地露出一点点红晕，擡起手屈指弹了弹摄像头的方向：“我在看你现在在哪——”
“基地，还能在哪？”
“G市？”今阳眨眨眼试探性地说,“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从基地被父母架回家的职业选手了。”
“我没有。”艾佳哭笑不得地阻止了今阳的猜想,“我妈来过啦,然后又走了,现在估计准备登机了吧？”
今阳上下打量了一圈艾佳：“你没事了？”
“没事了。”
“真的？”
“真的。”
“你当着全国几百万观众的面直播打架的事儿就那么算了？”今阳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奇的事，“我还以为你妈虽然不至于把你绑架回家，但是至少也先把你暴揍一顿再说来着……”
“没有,她就是走进来,坐下，说了一些……和你经常说的那些差不多的话，然后就回去啦！”艾佳看了今阳一眼,“比如提醒我，让我时刻清醒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放弃原有的一切，出现在这个地方……之类的。”
今阳“噢”了一声，点点头。
此时她整个人也像是跟着长出了一口气，看向艾佳的目光也不免变得放松许多……眼下视频过程中气氛缓而平静，艾佳喜欢这种感觉。
这才是能够安静下来，说话的气氛。
艾佳擡起手，放松地将柔软的头发弄得有些凌乱……然后他不急不慢地跟今阳说了童谣的事——
对于童谣的行为，今阳并不惊讶，只是有点心疼她的小闺蜜站在天寒地冻的地方傻等了一个多小时这件事：“她一直很觉得愧疚，因为是她告诉了简阳她的老师在看比赛的事情……呃，她这个孩子就是这样了，死心眼还傻乎乎的。”
“看着也是老实的长相。”
“也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派简阳这样的臭男人来折磨她。”
“简阳确实配不上她，”艾佳毫不掩饰自己偏心眼地说，“所以他们什么时候分手啊？”
视频那边，今阳被他的理智气壮噎了下，随后发出一个毫无征兆地爆笑：“你跟童谣根本不熟，也一点不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你只是讨厌简阳而已！”
视频那边，今阳露出笑容。
视频这边，艾佳发现自己的唇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他喜欢看今阳此时此刻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一脸放松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他们之间应该是这样的。
她总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无论什么时候他回过头时，都能看见她正亦布亦随跟在他的身后……
他会微笑起来，拉起她的手，再与她并肩而行。
——至于那个寒冷的夜晚，蜷缩在冰冷的保姆车后面，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隆冬黑夜，与从骨子里发出的彻骨寒冷，那种绝望，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艾佳用带着劫后余生的声音，轻松地说，“你那个小闺蜜，应该有更靠谱的人来照顾才对，那个简阳自己就不清不粗的中二少年，他们俩谈恋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今阳看着并没有注意到艾佳瞬间心情上的转变。
但是，少年话语中的轻松使得气氛不错，她停止大笑后，还是保持着唇角明显上卷的弧度：“哦，你这个中二少年怎么好意思说人家在小孩子过家家？”
“我怎么了？”
“你也幼稚。”
“我幼不幼稚你最清楚了，”艾佳扬起下巴，用略微嘲笑的眼神瞥了一眼今阳，“我们是不是在小孩子过家家，你也很清楚的。”
艾佳话语里按时意味太强至不能随便忽略，今阳的唇角抖动了下……决定还是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
异国他乡的，中间隔了九百多公里，真的聊出点什么“火花”来，怕是神仙来都没得救。
于是今阳清了清嗓子，又重新把话题拐回了正事：“所以呢，那除了乖乖认错之外，你觉得你还应该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
“不知道，先拿个春季赛冠军，再拿个MSI季中赛冠军？”艾佳不假思索地偏了偏脑袋。
今阳笑了。
片刻之后，她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收敛了笑容。
原本因为好心情而微微擡起头的重新放回了膝盖上，盯着视频这边的艾佳：“如果你真的进了MSI季中冠军赛，但在台上把话筒和问题提起递给你并在全世界面前冲你微笑的人却并不是我……啊啊，光想到这个就觉得好可惜。”
“你可以站在台下。”
“？”
“仰望我。”
“？？”
“然后我也望着你。”
“？？？”
“无论是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我的时候，还是我接受采访的时候，我都望着你，他们说我没礼貌也没关系。”艾佳轻描淡写地说，“反正我就是没礼貌。”
“……”
“如果你不能在全世界面前向我微笑，那就换我，在全世界面前向你微笑。”
电话那一边，少年说得如此轻松，就好像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一样……他又在搞这种骚兮兮的怪操作了，今阳心想。
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微笑起来。
……
接下来。
1月7日起，至2月7日，12场比赛，1/2个赛季。
每一场比赛，小仙都强行抓着艾佳跟队一起前往，他就坐在替补席上哪儿也不能去，跟教练还有其他工作人员一起看比赛——从一开始的郁闷，到略微感觉到焦躁，偶尔YQCB战队输比赛的时候他恨不得剁了自己的那个不听话揍人的爪子……
中期，因为爱杀并没有跟着队伍完全地融入新的运营式打法，比赛过程中总有大大小小的失误，YQCB战队二胜四负，位居小组第四，很有可能进不了季后赛的时候，那是艾佳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QAQ让艾佳回来吧，我真的看不下去比赛了！】
【这不是IEM夺冠的那支YQCB，反正我不认。】
【说实话我真的快气死了真的快气死了！！！！原本我觉得艾佳打架受到惩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也挺委屈的，但是现在我发现了，这他妈根本不是他一个人的事！！！YQCB现在这个成绩他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别打架了！！！当个人吧！！！！打架哪有打游戏好玩？！！！】
【………………春季赛之前我以为YQCB又要起飞啦，谁知道他妈的是又要断腿啦！】
【距离艾佳回归还有一周半，我他妈度日如念。】
粉丝们躁动不安。
被关在后台的艾佳也犹如困兽。
那一段时间，他整晚整晚地觉得彻夜难眠，抓着爱杀两人什么都不干尽去研究战术和打法；白天他就挂着黑眼圈像是壁虎似的挂在爱杀的椅子后面，跟他说打法，讨论英雄符文天赋，艾佳觉得自己都快把教练的活儿都揽过来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曾经从家人、恋人和贴吧的路人的故事里，得到了一些心灵上的震撼——
那禁赛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大概是痛得深入骨髓的肉体折磨。
每一次输比赛，他看着沮丧又沉默的队友推门而入回到后台，他坐在那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这种时候他总觉得他才是那个最大的罪人——
我们曾经是IEM纽约分站的冠军，曾经一起举起过那个沉重的奖杯，现在，我们却成了这个样子。
以上。
艾佳就这样在无限的自责与暴躁之中，结束了他的禁赛之旅，2月7日到来的那一天，YQCB战队在S5LPL春季赛的战绩表现是4胜4负，暂时位居小组第二，勉强能够有进入季后骚希望的可能。
……
2015年，2月8日，周末。
S5LPL春季赛跨组循环赛的最后一场，YQCB战队对战大清亡了五百年战队。
这一天艾佳终于得以在揭幕赛之后回归战场，媒体平台铺天盖地宣传，“YQCB战队完整阵容回归”“最后的中单归位”“爱杀辛苦了”……
这一天艾佳起得很早，换上队服的时候却有了不同的心情。
爬上保姆车来到比赛场地，坐在后台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直比较放空，没有去胡思乱想太多别的什么甚至也没有拿手机看看大家对他的回归是欢迎还是嫌弃——他站在休息室的小黑板旁边专心致志地听教练最后布置、复习战术……
然后外面工作人员通知他们，选手可以准备入场调试设备了。
艾佳听见自己的心头猛地一跳……怎么形容那样的感觉呢，就仿佛心跳在停止了一个月后，躺在棺材里的人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醒了过来，获得新生！
忐忑不安，欢欣鼓舞充数了他，他近乎于僵硬地跟在其他队友后面进入比赛台——
比赛台的灯光有一点点刺眼。
台下观众的欢呼还算热烈。
似乎是有人在叫他的ID和名字吧，并不算太听的清楚……
那块写着“AICO加油”的巨大灯牌出现在了YQCB战队粉丝区域的最前方，熟悉得很，还是他的女朋友亲自制作然后送到俱乐部来的那一块……过去的一个月，它就放在基地里落灰。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艾佳在五台电脑，最中间那个属于中单的位置上坐下来，双手握拳，低着头瞪着面前的电脑和键盘。
凉生转过头来问艾佳：“朋友，你看上去好像要把你的键盘活生生吞下去一样。”
艾佳：“唔。”
凉生：“现在是什么感觉？”
艾佳：“如获新生，想亲吻我的键盘，死在比赛台上，八匹马都拉不走——我要打比赛。”
凉生笑了笑，语气云淡风轻：“记住这种感觉，以后你就不会再想失去它。”
这一日，YQCB战队干净利落2：0拿下大清战队。
赛后MVP采访中，面对笑吟吟的主持人提问“经过上一次的事件后，现在有什么想要对粉丝或者队友说的吗”，围观的粉丝发出嘘声，有人觉得主持人的提问太过于直白到有些不礼貌。
比赛直播间弹幕疯狂刷【你也想挨揍】【怕是不想活】【泰拳警告】刷得兴高采烈。
然而站在采访席，少年只是接过了话筒，低头打开它的音量键……然后他擡起头对着粉丝和摄像头所在的方向，显得有些苦恼又有点儿羞涩地笑了笑：“犯过的错误我都承认，真的很对不起YQCB战队的粉丝和一直支持我的队友，家人还有我的女朋友……呃，不会再那么干了，我答应过很多人，以后要对自己负责，那都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我不会骗他们的，男子汉说过的事，就要做到。”
艾佳语落，台下尖叫一片。
弹幕【666666】刷个不停，贴吧粉丝洗版【老子是个男的都被GAY到了，“男子汉”什么的，YQCB战队中单精分么，这么看有丶可爱的啊？】、【梦中情人是这个样子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狼狗太美好了吧这是犯罪】……
只有九百公里之外，大清早呵欠连天坐在床上一边用iPad看直播一边用手机刷贴吧关注时时动态的今阳黑人问号脸：“有没有搞错这帮基佬电竞粉！！！！人家都说了女朋友三个字了还想GAY我男朋友！！！！听不懂中文的嘛？！！！！”
……
2015年2月8日，YQCB战队以5胜四负成绩结束第二轮跨组循环赛。
同日，本赛季首发中单艾佳选手回归。
至2015年2月25日，历时二十天，YQCB战队以五连胜全胜记录，一扫之前颓唐，高歌猛进，以小组第一的姿态昂首挺胸闯入季后赛……
再过五关，斩六将，季后赛中，一路拿下本赛季发挥一般的大清战队，再苦战五局三比二战胜也换了中单拥有新阵容的ZGDX战队，最终，他们再一次走向了代表着大陆赛区最高的比赛台——
3月5日，YQCB战队对战CK战队！
冤家路窄，那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