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无论是人族还是汐族,所有人的记忆仿佛被清洗,徒留下他们的主子去汐族取千年鲛珠的记忆,他们只是记得汐族不肯给东西,主子也不含糊与他们大打出手,与汐族女祭祀善水一番恶斗之后,差点儿被汐族圣兽所伤……
还好主子及时祭出无归剑剑鞘,堪堪逃过一劫,取回了鲛珠。
…………………………呃,故事大纲大致上是没有问题的,唯独少了剑鞘变成少女,然后人族领袖抱着浑身是血的少女于血雾之中走出的这么一个片段。
而第二天早上,易玄极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像是被人压了整整一晚,口渴得要命,肚子也饿得快要胃穿孔……
这是怎么了?
挣扎了下从床上坐起来,“啪嗒”什么东西从他胸口上滑落掉在了床榻上,男人低头一看发现是无归剑剑鞘,剑鞘之上有深深的裂痕,触目惊心。
浅浅皱起眉,玄极想了想,哑着嗓子叫了青玄,背着无归剑像是背了个乌龟壳似的被压得直不起腰的青玄推门而入:“公子?”
玄极扫了眼他背后,目光挪开,想了下哪里不对又挪回来:“你背着我的剑干什么,无归剑寻常人把玩不动,你不知道么?”
青玄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昨儿个你让我带着无归剑去甲板。”
玄极也一楞:“我叫过?”
青玄一脸茫然:“对啊,你干嘛叫我带着剑去甲板?昨晚那个狂风暴雨叻……难不成是怕船被吹翻了让我拿无归剑扔海里当船锚?”
玄面无表情:“不好笑。”
青玄背着无归剑一步一脚印走进来,今儿外面风平浪静,船只稳稳前进,甲板上传来消息,预计不日折返浮屠岛……玄极确定了下从汐族抢来的鲛珠,想到自己的父亲总算有救,又想到提出要用鲛珠救他父亲的那个人还在浮屠岛等着自己,顿时有了一种“要回家了”的奇妙感觉。
以前也不是没出过浮屠岛,倒也没想这么多。
玄极心情有些好,叫来青玄一起坐下吃早饭,两个人像是饭桶似的吃了一堆东西,还伴随着相当莫名其妙的对话——
玄极:“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饿了三四天似的?”
青玄:“当然了,你三四天没出船舱,天天在船舱里不眠不休的,昨儿狂风暴雨吹的船都要翻了也没见你出来露个脸。”
玄极端着粥的碗手一顿:“我为何在船舱里不出来?”
青玄啃干巴巴的饼的动作也一顿。也跟着茫然地看了玄极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把汐族女祭祀给捅了,后知后觉怜香惜玉然后面壁思过?”
说着抹了把脸:“那女祭祀长得是招人疼,看你的眼神儿小猫似的贼勾魂。”
玄极闻言,笑了声,瞅了他眼:“我怎么没注意?她这么看我有什么用,我是有家室的人。”
青玄停顿了下:“你好歹是人族领袖,一方霸主,三妻四妾不是挺正常?”
“免了,”玄极摆摆手,“你这话收收,在这胡说八道就算了,等回浮屠岛可闭上嘴别让我家里那个听见,上次一通胡说八道把她给闹得……”
“她不能总是像王八似的缩壳里。”
玄极闻言想了想,下意识地想“我倒是宁愿她这样,否则还不是老子遭殃……”,至于否则什么遭哪门子秧,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想了想花眠这辈子的高光时刻就是给他从温泉上捡了一回箭吧,想着不自觉又笑了起来,又觉得自己更加想她这小王八了。
玄极心情很好,破天荒没有说些什么反驳青玄。
这样的好心情持续到了大约三日后。
当人族的巨船终于靠近浮屠岛码头,他远远就看见身上着朴素布衣,长卷发少女站在码头翘首以盼……男人微微眯起眼,只见阳光从她头顶照下,那一头长卷发犹如海藻般披散,看见船只靠近,那张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丝的期盼,站在人群中她踮起脚,唇瓣微开启,伸长了脖子往船舷上看。
玄极率先下船,她便扑了上来。
男人那张棺材脸难得松动,也张开手迎接她,原本是万分怀念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甚至也有些迫不及待,然而就在她投入他怀中,双手搂住他的腰的一瞬间,男人脸上的笑容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停顿了下。
黑色的瞳眸之中有片刻的放空。
“……主人?”
仿佛是感觉到头顶传来的气场一瞬间不太对,花眠抬起头莫名地看着他。
男人脸上表情消失了片刻,很久后,又露出一抹笑容,深呼吸一口气,他放开了握成拳的手,抬起手拍拍她的头:“我回来了,自己在浮屠岛上,有没有乖乖的?”
花眠像是小动物似的赖在他怀中一阵胡乱点头加乱拱,抱着他鼻尖东嗅嗅西嗅嗅,就像是很久没有见到主人的宠物一般爱不释手的模样。
男人垂下眼:“也不问我受伤了没有?”
“……”花眠一愣,抬起头,却看见男人脸上笑容无懈可击,于是她迟钝地问,“那你受伤没有?”
“……没有,原本差点丢了性命,索性是剑鞘救了我一命,”玄极微微收紧了拦在她腰间的手臂,“只是可惜,剑鞘就这么被汐族圣兽损坏了。”
花眠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无动于衷地“喔”了一声。
男人的大手稍稍滑落,有那么一秒看着像是想要将她打横抱起来,花眠甚至都做好了准备……那只大手却在她腰间停顿了下后,还是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在一众人们欢迎领袖归来的列队之中,向着浮屠岛深处走去。
……
玄极回来之后,没怎么和花眠腻歪就那马不停蹄地捧着鲛珠救他爹去了,当真是一个大孝子。
花眠被他扔下也没觉得不高兴,相反的她简直感恩戴德,她为了掩饰身上的血腥气今儿穿得极厚,虽然浮屠岛冷,但是花眠从来不这么穿,也不知道引起他的怀疑了没有……
她总觉得从船上下来以后,玄极看着她的眼神就有点怪怪的……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但是花眠也没细想,首先是不敢往深了想,然后是她背上的伤口实在疼得厉害,她分不开心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汐族圣兽那个畜生东西,是真的有几分厉害本事,那一口下来,她几乎要得鱼类恐惧症……
对于她的担忧无归嗤之以鼻,表示:你不是活该么,涉及到大范围修改活物记忆的法术,哪怕是他也不一定能做得好,她这样连个隐身咒都用得磕磕巴巴的人,也不知道在逞什么能!
对此花眠很不服气,她觉得要删改主人的记忆也只能是她动手,让别人代劳好像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至于其他人的记忆,也只是沾了主人的光(无归: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能劳烦她亲自动手——
【放心吧,我在这种事上一向靠谱!】
花眠拍着胸口给自己立了个巨大的flag。
……
【本章内容未完,有和之前重复的内容,只是稍稍作了角度修改,奔着一分钱一分货决不骗钱原则,此部分内容免费放在作者有话说大家继续往下拉看看作者有话说喔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会儿。
深深叹了口气,站在浮屠岛无量宫的金銮殿顶,花眠望着不远处的浮屠玄鲸以及神医谷方向出了神,碎碎念着“也不知道千年鲛珠管用不”,满脑子想着的却都是【主人忘记我给他挡枪了】【白白牺牲】【到嘴的鸭子飞了】等一系列不靠谱且毫无尊崇之心的小九九……
直到不远处响起了瓦片松动的声音。
花眠回过头,就看见了在屋顶那边探了半个脑袋出来的无归,少年清了清嗓子,慢吞吞爬上屋顶,拍拍身上的雪边碎碎念道:“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整个浮屠岛结界最薄弱的地方……就凭你这种受伤了还到处乱跑到这的人,若汐族追来,你可讨不着一点儿好!”
花眠无语地看着开启老妈子模式的无归,最近他对她的怨言越来越大了。
这会儿大概是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花眠一动不动,他停下叭叭叭的教育,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微微一眯:“你这个胆小鬼,不会是因为想逃避下午上药才躲到这里来的吧?”
“……”
花眠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下后背,无归给准备的药,好用是好用,但是绿呼呼红彤彤油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还带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腥臭,糊在背上穿衣服是别指望了,一臭臭一天,这会儿玄极回来了……
救完易玄非,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她来了……到时候两人亲亲抱抱的,有一个人浑身发臭,这多不好——
恋爱中的少女总是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恨不得自己是个不吃不喝不拉头发十天不洗依然飘逸散发清香睡觉不打呼噜不磨牙的小仙女。
“……我不怕上药。”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
“是你的药太臭。”
“这回私闯汐族圣地,我认为主人确实冲动了些,如果能稍微从长计议,应该损失也不至于这么大……”少年说着,话语停顿了下来,“但是你也着实鲁莽得很,那汐族镇海神兽是什么样的级别,以你小小剑鞘,生生扛下那么一口——”
花眠:“……”
算了,说不通。
他走到花眠面前。
叉腰,俯身,伸出指尖粗鲁地戳戳花眠的额头,那指尖戳啊戳的疼痛立体,花眠被连带着脑袋也一晃一晃的,只听见耳边少年碎碎念般啰嗦道:“你我乃刚幻化人形的剑魂,就连主人都尚未察觉我们的存在,和那些个上古神兽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你逞什么能!”
花眠捂着额头,心想若不是你坚持强调要洗了他们的记忆,主人怎么就不察觉我们的存在了……就是去汐族之前他也天天捧着剑鞘研究什么似的研究呢:“当下不挡,主人凡人之躯必要遭重……”
花眠语落,只听见少年指尖微微一顿,瞥了她一眼忽地冷笑起来:“怎么,半晌不说话,哑巴似的,开口就是主人长主人短……你别不是又存了不该存的心思。”
花眠:“……”
花眠张了张嘴。
她确实不死心。
像是为了打消花眠心中的念头:“你知不知道你剑鞘元身出现裂痕?主人看罢后便将你放置炼器房,吩咐工匠修补就匆匆离开……多看你一眼都不曾。”
花眠微微瞪大眼:“炼器房……”
铁锤。
熔炉。
风箱,以及令人难以忍受的煎熬高温。
拆筋动骨的重铸造。
微微的恐惧笼罩在心头,冷汗顺着背脊滑落,滴入背上层层绷带之中,又是一番不可避免的锥心之痛——
“明白了不?你与我不同,你只是可有可无的剑鞘,用不上了,指不定哪一日就被扔在哪儿落灰,”无归见她脸色不好,却也没有安抚,只是自顾自拢了拢身上的白狐领子,“你可别存那些个痴心妄想的心了,乖乖做你的剑鞘,安然无事还好……像你这样没用的东西,改日丢了主人也不会去找。”
花眠楞楞站在原地。
此时天空飘落下雪花,落在她的鼻尖,她双眼发直,却微微一个哆嗦。
“别乱晃了,这天寒地冻的,早些回去疗伤才是……一会儿再未见你,便把你捆了拖回去。”
无归说够了,凉嗖嗖扔下这么一句威胁,随即化作一缕蓝光消失在花眠跟前——花眠站在屋顶上,脚下稍稍挪动,便在屋顶上画出一个踌躇的痕迹,低下头,眼前垂下一缕发。
她轻轻哈了一口气,天寒地冻中奶白色的白雾从口中叹出,耳边还是少年那句薄凉的【像你这样没用的东西,改日丢了主人也不会去找】……
抬起手,悻悻摸了下鼻尖。
良久。
花眠从屋顶落在那巍峨宫殿之前,落地的地方扬起一道小小的雪沉……她抬头看去,主殿宫主之位上,长发、玄衣英俊男人单手支脸,似极疲惫坐于主座。
花眠悄然而至,无声无息飘至男人跟前: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到书房找他?他累了吗?睡着了吗?啊眼底这黑眼圈……
男人风尘仆仆,衣摆、长靴之上尚有未干血迹,像是刚刚大战归来……花眠垂眼看了下,她知道,他这衣服上尚未能好好洗去的一些血渍,其实是她身上的血。
他脚边放着那把无归大剑,大剑之上,图腾饮血,栩栩如生。男人英眉轻敛,梦中似有不安——
鬼使神差一般,花眠伸出指尖。
小巧圆润的指尖微凉,逐渐靠近玄极微敛的眉心,轻轻一点……凉意让梦中的男人眉间微动,缓缓放松开来,而此时花眠却像着了魔,指尖顺着他的眉间轮廓轻抚——
直到男人一声叹息,似有要苏醒的意思。
花眠指尖一顿,轻俯下身,凑近男人——
直到她的唇瓣近乎要触碰到男人高挺的鼻尖。
原本放在男人脚边的剑化作人形少年,只是他脸上此时尽是严厉凶煞,在花眠即将碰到玄极之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后拉扯!
慌乱之间,花眠只听见他附在她耳朵旁,厉声警告:“你怎么不听劝!”
玄极:“……”
在梦中,似漂浮在浮屠玄鲸翅上沉沉浮浮的男人睁只是感觉隐约有人靠近,梦中,有一少女柔软冰凉的指尖轻点他的眉心——猛地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宁静,寒风从大殿正面吹拂而入,带着一丝丝冰雪气息。
“叮”地一身。
身刻百花飞禽的玄铁剑鞘掉落在他脚边,男人微微一顿,眼中浮上一丝莫名,弯腰拾起剑鞘——沉甸甸的剑鞘沉于手中,手心压在剑鞘雕文之上,剑鞘身冰凉……
似梦中轻抚他眉心少女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