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影厅,从玄极脸上的表情来看,花眠看出他对一会儿要用这么老大一个屏幕看电视这件事表现得非常满意……早知道应该送他个家庭影院啥的作为饯别礼,搞不好就再也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忘记她这件事。
毕竟打开电视就会想起她。
而他肯定忍不住天天都要开电视。
……嘿嘿。
此时花眠并不知道自己的各种有意识和无意识的行为都在为诸夏大陆培养昏君做巨大贡献。
拿着电影票乖乖按照电影票的位置坐下来,电影没一会儿就开始了,花眠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等到宇宙飞船之类的高科技交通工具出现的时候,她屏住呼吸摆好了姿势,奈何等了又等,旁边的人居然安静如鸡……
这也太讲究观影素质了吧?
还是压根已经睡着了啊?
忍不住歪脑袋去看,结果发现人家正看得认真,一点要打瞌睡的意思都没有……花眠忍了又忍,最后自己忍不住了:“嗳,你看那些飞来飞去的碟子形状的东西……”
你都不好奇那是啥么?
结果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玄极转过头,迟疑地看了花眠一眼:“怎么,什么飞来飞去的碟子?不是飞船么?”
花眠黑人问号脸:“??????”
大概是花眠脸上的震惊有点儿过于毫不掩饰,玄极一会儿就了解到了她的意思,他笑了笑耐心道:“这些东西,包括镭射枪,诸夏大陆都有。”
花眠:“……”
那个宽容的笑让花眠觉得自己宛如智障,恨不得当场刨个洞钻进去……犹豫了半天最终选择折服于“没有汽车”、“却有飞船”的诸夏大陆谜一般的科技水平,老实道:“还、还有枪?我看你用剑用得挺好的,还以为……”
“诸夏有西荒人族,以智慧见长,擅遭神兵火器,在浮屠岛往北三百里,有诸夏大陆最大神器军火库——在最顶端的珍品阁里,有一半是我的作品。”玄极不急不慢道,“我喜欢用剑,不代表我不擅用枪械。”
花眠:“……”
好好好。
从头武装到牙齿。
花眠往男人那边蹭了蹭,反正这会儿电影在说什么她已经完全看不懂了,周围看电影的人也不是很多,她看了看四周后压低声音:“……呃,你这样给人感觉不真实,真实的人都会有弱点的,但是你什么都会。”
“弱点?有啊。”
“什么?”
“不是你吗?”
困惑且毫不犹豫的反问,颠覆玛丽苏言情文浪漫套路,快狠准到以至于花眠都没反应过来,抬头问了句”我怎么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男人在说什么……
于是黑暗之中红了脸。
还好谁也看不见。
花眠的拳头悄悄捉紧:“我在这边好好的,不会成为你的弱点。”
玄极动了动,稍稍往下坐了些,这样花眠有些偏的脑袋就正好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男人淡淡道:“并不是你说不会就不会,弱点这东西,是恐惧,是胆怯,是长在心底深处的不安……”
男人抬起手,拍拍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姑娘的脑袋:“所以,你说得不算。”
………………暂时放下澎湃的少女心,出于剑鞘的尊严,花眠举起手臂,捞起袖子露出胳膊:“我也很强的,你看我,不能给你一点安全感吗?”
目光在那一只手能拧断十个的小细胳膊上扫过,玄极低头看着花眠,而此时花眠也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就着靠在他肩膀上的姿势微微扬起头。
花眠:“……”
忽然。
感觉。
气氛有点紧张。
花眠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随后便睁大眼看着男人低下头,那张英俊的面容以熟悉的方式逐渐靠近,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在感觉到他的呼吸从面颊上扫过,温热柔软的触感以小心翼翼的方式落在了她的鼻尖——
花眠缩了缩脖子,然后睁开眼,眼巴巴地看着玄极。
那双瞪大着黑白分明的眼,就差把“就这样吗”写在脸上。
玄极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她的面颊,嗓音低沉缓慢,微笑:“剩下的,等我来接你回家。”
昏暗的电影院中,她微微一怔后垂下眼,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小弧度悄悄点了点头,然后身子下滑了些,整个人快要依偎进她的怀中……那只有些冰凉的小爪像是鼓足了全部勇气,颤颤悠悠地找到了他的大手——
面前的大屏幕上,表演至高潮的最后战役,枪战声,爆破声biubiubiu……
她的手却抖得厉害,将他的手指推开,压平。
然后慢吞吞地,在黑暗中,将自己的指尖塞入他的指缝……然后,掌心贴合,十指紧紧扣住。
……电影快结束了吧?
……天快黑了。
……今晚的月色好不好来着?
……也不知道像不像他来的那一天。
她还记得,他来的那天,月色正好。
……
花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电影总有散场的时候,当电影院灯光亮起来时,她感觉自己的胃往下沉了沉——
这是相当具有戏剧性的一幕,就仿佛灯光亮起的那一刻,有一个雄厚又威武的声音站在圣光之中宣布:颤抖吧,从此时此刻开始,每一秒,都是你生命的倒计时。
花眠深呼吸一口气慢吞吞从位置上站起来,然后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脚下一僵硬忽然绝望地响起:在过去的两个半小时里,她用了一个半小时沉浸于玄极的美色和不自知的情话里,然后用剩下一个小时,恐慌着他就要离开回诸夏大陆这件事。
负面情绪达到巅峰的时候她曾经掏出手机想跟父母说:女儿不孝,你们能不能当二十三年前只剩下来一只咸鸭蛋(磕头)。
………………也就是说她因为思想斗争过于忙碌,到没时间去思考接下来应该去哪。
花眠:“……”
玄极:“怎么了?”
花眠:“没有。”
——攻略都是骗人的,说好的两个半小时大脑休息时间呢!
愤恨之中,花眠只好假装自己已经期待很久地又是随便指了一家餐厅,一只手挽着玄极,一只手拎着那个答题得到二十分以博取同情换来的恐龙形状玩偶,杀进餐厅,吃了顿不知所谓的饭。
走出餐厅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八点半吧。
上出租车的时候特地报了个距离影视基地还有一些远的位置,下车之后,面对一片荒芜,玄极也非常识相地什么也没说,两人肩并肩走了一段距离。
今晚的月色令人讨厌的不错。
道路上前后荒无人烟,花眠背着手与玄极走了一小段,想了又想,率先打破沉默:“你回去以后,不要不接我电话啊。”
玄极认真地想了下“电话”是什么,这时候看着花眠从包里掏出那胭脂盒子似的玄镜晃了下,他停顿了下,翘起唇角点头:“好。”
“自己要注意安全。”
“好。”
“……不是,”花眠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拦住男人的去路,“万一那个什么什么女祭祀非闹着嫁你不可怎么办?”
“不娶便是。”
说得倒是轻描淡写。
“她非要嫁呢?”
“不娶。”
花眠低下头,鞋底若有所思地在脚下玄极影子上蹭了蹭,开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模式:“话都是你说的,没没没人逼你啊……做妾也不行,人家汐族女祭祀那么厉害的人物,嫁了你做妾像什么话,有碍于和平。”
玄极唇边的笑容扩大,觉得她这样也不错,反正不讨厌。
女孩子么,总该主动开口讨要些什么,才显得可爱的。
毕竟他又不是给不起。
男人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此时,乌云移动,遮住月光……周围平地风起,树影摇晃,那阴影照印进了男人的眼底,让那双瞳眸中平白增添一丝晦暗与阴郁,唇角的笑容也消失了一些。
“花眠。”
他放轻了声音,不得已打断了她的碎碎念。
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奈何站在他面前的人却似乎还是吓了一跳,她猛地抬起头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目光闪烁地看着他,眼中写着不安。
玄极叹了口气:“时间到了。”
花眠轻轻抿起唇,不语。
玄极上前一步,稍稍弯下腰,让自己能够看清楚她的脸,他看得认真,就像是要将她的眉眼好好记挂住一般:“我走后,自己好好保重自己,片场人际关系复杂,大多数人却没有太大坏心眼,你……不用怕。”
“嗯。”
“有事同我说,你叫我便应你。”
“好。”
“需要什么也跟我说,我这边安顿下来,便遣人替你拿。”
花眠点点头,忽然又笑了——在她微微弯起的眼中,倒映着男人的影子,他周身覆盖上了一轮淡淡的月光光晕……她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下他额前垂下的碎发:“我能有什么好需要的啊。”
我要的么。
不过是一个你。
眼前的人影变得有些模糊了,花眠也不知道是自己眼睛模糊还是怎么的,只是感觉到指尖他发丝的触感好像也变得有些冰凉……
于是心中便慌了起来,手落下,落在他的肩膀上——
稍稍用力,将他压下。
同时自己踮起脚尖。
柔软的唇瓣触碰到他的唇瓣,冰凉的,又矛盾地带着一丝呼吸的灼热……在他微诧异之中,她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唇瓣,见他没太大反应,干脆大着胆子用贝齿啃咬一口。
她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哭。
“记得回来接我啊。”到最后她始终都是唇角微微上扬笑着的模样,“我是个死心塌地的人,当真的事就是一辈子……你要是骗我,就是骗一个人骗了一辈子,要下地狱的。”
她的手轻轻扯他的耳朵。
直到他点头说“好”,然后化散做细碎的月昏黄色光颗粒,消失在她的眼前。
树影摇曳,沙沙作响。
乌云之后,月亮露脸,一切又恢复了最开始那样的平静,就好像在过去的很长一点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而花眠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就像是梦啊。
一场醒不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