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屿解开封印符,被困在沙中的女童现了身形。
徐千屿不认识孚菱纱,听云初说,这名女童叫孚菱纱,是孚绍的“女儿”之一,便好奇地将她打量。
孚菱纱小小的身躯裹在一身黑裙中,面庞苍白,双目紧闭,眉毛蹙着,仿佛在最恐惧的刹那被冰冻了。徐千屿弄不醒她,想着将她带回去。
她将孚菱纱扛回众人所在地时,孚菱纱醒了。她摸索了徐千屿片刻,剧烈挣扎起来:“你是那个天缺之人,放开我!”
虞楚见她拍打徐千屿,蹙起细眉,用手中八仙扇将她隔开。孚菱纱触碰到上面凸起的修罗之眼,像摸到了火一般抽回了手,瑟缩成一团:“爹爹,别杀我……”
“什么天缺之人,你认识我?”徐千屿将孚菱纱放下,感到奇怪。
孚菱纱抽泣了好一会,才道:“我见过你。”
“什么时候?”
“就是在水月花境,是你砍断了我的牵线,杀了我的三个伥鬼,还害剩下一只鬼被柳易安那只火鹮捉了去。当时与你同行的,是天谴之人。”
讲到此处,徐千屿总算想起来了,双目微睁:“原来当时那个在天上牵线操纵纸人的人是你!”
当时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女童。
徐千屿悄然以意识去看孚菱纱,视野内的孚菱纱身后有火烧云一般的双翅虚影,腹部则有红色妖丹。她果然不是被拼成的伥鬼,而是一只实实在在的妖。
那些伥鬼都是孚绍的“儿女”,这个“女儿”却能以牵线操纵其他的伥鬼,说明她的等级很高。有些不同也不奇怪。
“你快说,天缺之人是什么意思?”徐千屿继续逼问。孚菱纱感知到自己被几名男修女修围在中间,自知被俘虏了,闭着眼睛不甘道:“你怎么连这也不知?缺失魂魄,就是天缺。”
徐千屿垂眼思忖,云初说孚菱纱有预知眼果然不错,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她缺魄了。但却不知道她刚才说的“同行者是天谴之人”是何含义。
当时与她在一起的有两个人啊,她说的是谢妄真还是师兄?天谴之人,总不会是师兄吧。但同门都在场,人多口杂,她便没有问下去。
她问话时,其他人也在打量孚菱纱。林殊月注意到了不对之处:“她的眼睛怎么了,为何一直闭着?”
“闭着眼,肯定是睁不开咯。”涂僵嚼着丹药,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你看她这样哭个不停,早晚要把眼睛哭瞎。”
孚菱纱听见此话,似被戳到痛处,登时抽泣得更凶。
云初的神通是“天目”,他对相似神通之人的眼睛极为关切,闻言直接将孚菱纱眼皮翻开,看见伤口,吃了一惊:“你的预知眼……”
“没啦。”孚菱纱哭道,“爹爹将我的眼睛拿走了。”
把眼睛……“拿走了”?想象一下这场景,几人都骇然。徐千屿道:“他为什么要这般对你?也是他将你封印在沙中的吗?”
“是了。”孚菱纱绞着裙带道,“因为爹爹生气了。他发觉现实和我说的不同,怀疑我骗他。他说我看到的根本不是未来之事,只是过去之事而已,这双眼睛叫什么预知眼,根本没用。他生气,便取走了我的眼睛,将我封印在地下。可是我并没有骗他!那些便是我看到的。”
涂僵道:“该!你可知道因为你的话,你这好爹派人数次挑衅仙门。我看你看到的东西没有什么规律嘛,你就是故意祸害人。”
“我没有故意!我确实看到了。”孚菱纱恼怒道,似想证明自己,她转向徐千屿道,“天缺之人,你日后会死。”
“呸,你快呸掉。”虞楚拿扇子拍她脑袋。
“在场众人,谁不会死呢?”徐千屿倒是面色平静,压住心内的波澜。她现在怀疑,孚菱纱看到的是前世,前世她确实死于花季年华。只是她还有一个疑问:“什么是过去之事?”
孚菱纱:“已发生的事情便是过去之事。”
“你既然说我会死,这件事是已发生过的。可是我现在好端端地坐在你面前,这又如何解释,你的话岂不是前后矛盾。”
孚菱纱毕竟只是个孩童,张了张口,答不上来,脸都憋红了:“你们,你们可是在故意折辱我?我当真看到了,没有唬人!”
几人自然不至于无聊到看一只妖的笑话,没有再逼迫她。孚菱纱长久未进食,十分虚弱,苏鸣玉反倒从芥子金珠内取出些丹药喂给她。
四面空无活物,只余席卷过荒野的风声,呜呜作响。弟子们围在火堆旁,一筹莫展。
“这妖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爹爹疯了。”孚菱纱吃下东西,平静许多,“早几十年,他便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他根本不叫我出妖域;糊涂的时候却也管不了这些伥鬼,妖域伥鬼可以随我带着出去玩耍。”
“我被封印之前,他彻底失智,带走了伥鬼,吸走了妖域所有的灵气,说要与仙门一战。”
“以往这里还有我们之前的房子,有树有池子。”孚菱纱茫然将头转来转去,嘴角瘪了瘪,有些低落道:“现下估计什么都没了。”
徐千屿觉得,所谓的“疯了”大约是孚绍入魇了。和那名不知名的弟子通过灵蝶互传信息,徐千屿已经知道他们现在在一片蜃景中。
所以入魇的孚绍将妖域的灵气吸走,带着近百伥鬼造了一个蜃景,师兄他们困在蜃景中。
徐千屿环顾四周,叹了口气。相较之下,自己仿佛进了个养老局。
花凉雨的意识不知在何处,她趁大家打坐之际,悄悄问孚菱纱:“妖域之内,有没有龙人?”
“龙人?”孚菱纱的小脸上表情微变,脑袋转了转,“我知道有一处封印龙人。不过那处危险,你们几个不一起去吗?”
“不了。”徐千屿只带着自告奋勇的虞楚和云初,另给苏鸣玉交代几人会时刻通过木牌联络,“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