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依兰被朝天辫女孩夸张的大嗓门吵醒了。
她做好了和维纳尔双双被扫地出门的准备,谁知道出门一看,见到朝天辫女孩跟在维纳尔的屁股后面,顶着一只青紫的眼圈,摆出一副谄媚得不得了的表情。
“纳维哥哥,被你打的感觉真是太棒了,再打我一次嘛,来嘛!”
依兰:“……”
维纳尔眼角直跳。昨晚这个女人爬到他的床上,对他动手动脚,最后还很扎心地说他不行,他一怒之下打晕了她,谁知道她醒来不但不生气,反而像个鼻涕虫一样更粘他了。
“纳维哥哥,你再打我一下,我带着你去看王太子大婚啊!我知道怎么抄近路,能挤到前面去抢金珠子的!”朝天辫女孩抛出了重磅诱饵。
依兰立刻就咬钩了,她非常没有原则地出卖了维纳尔:“快快带我们去!你家纳维哥哥很好说话的。”
这一趟主要目的是找回魔神的身躯。现在已经找到圣金箱了,只等夜间行动。白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有没有机会杀掉唐泽飞鸟和那个光明女神的化身。
朝天辫女孩开开心心地带着依兰和维纳尔出了门。
她左蹿右蹿,穿过几条夹墙中间的小巷道之后,还真把依兰和维纳尔带到了大红地毯的旁边。这条长达千尺以上的大红地毯从王宫中铺到了祭坛,新婚夫妇会顺着地毯走一个来回,让民众们近距离仰望王族风采。
地毯左右各站着两排手执长矛和巨盾的武士,阻绝人群。
待会儿王太子和太子妃会走过这条红地毯,到祭坛去参拜丰收之灵。
‘居然没有改变行程吗?’依兰疑惑地想,‘昨天发生的事情,难道他们就这么不以为然?看来那个邪神和北冰王族之间的牵扯比想象中更深啊。’
在她胡思乱想时,悠扬的乐器声从远处飘来。
人群开始躁动。
“来了来了!”
一台由十六名武士扛在肩膀上的黄金大轿缓缓行来,它看起来就像一艘大船,纱帐上面坠满了耀眼的宝石和珍珠,黄金雕刻的配饰栩栩如生。
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一对新人高坐在镶满了宝石的轿台上。
他们穿的是紫色华袍,头上戴着金冠。
华贵浓艳复杂的服饰,衬得唐泽飞鸟那张脸更加寡淡无味,而坐在他身边的西芙虽然板着脸没什么精神,却还是艳光四射,美得像一个金色小太阳。
哪怕再有心维护自家王太子的民众,心里也不禁在想:这两个人非常不般配。坦利丝王国的公主太漂亮了,王太子他镇不住,婚姻生活恐怕会出问题。
民众其实从来也不看好唐泽飞鸟,和他的兄弟们相比他实在是太不起眼了。每个人都觉得,他最后能登上王太子之位,完全是因为他的兄弟们斗得太狠了,那一通持续数年的内斗让所有王子都元气大伤,才被这位前期毫不出彩的小王子捡了漏。
有时候运气好像真的可以决定一切呢……
看看这位平平无奇的王子,得到了继承权,还能抱得美人归。
腹诽归腹诽,王太子大婚,这可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走在喜轿前方的礼官时不时就会扬起一把金豆子,洒向左右的人群。
阵阵激荡的欢呼把那一点不和谐的议论声彻底压了下去,所有人欢欣雀跃,一边祝贺王太子大婚,一边抢那些金豆。
依兰悄悄拽了下维纳尔的衣袖,叮嘱他:“分头行动,你去抢些金豆子回来,我有事要办,回头院子里见。”
维纳尔:“……”堂堂白银郁金香小公爵,挤在这种脏兮兮热烘烘的人群里面,抢米粒大小的金豆?!
依兰无情地戳他伤疤:“你还想不想赎身了?”
维纳尔:“……”
挤向人群,抢金豆!
安排好维纳尔之后,依兰踮着脚在娶亲队伍里面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圣女的踪影。
她不参加唐泽飞鸟的婚礼吗?
依兰一边琢磨,一边跟随着婚轿向祭坛的方向挤过去。
祭坛广场上铺着新雪,四道斜长的台阶稳稳当当地矗立在大地上,覆着薄薄一层雪。没有亲眼见到它们是怎样舞动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是怪物肢体的一部分。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它古朴、沧桑,很有历史厚重感,像一座货真价实的祭坛。
依兰看着唐泽飞鸟把西芙从喜轿上面搀下来,两个人携着手,开始攀登长长的台阶。
祭坛上面,被粘液掀飞的木顶已经被修葺过,恢复了原状。
左右两侧有人摇着摇铃,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出很远。
‘摇铃是在告诉邪神——这是自己人。’依兰轻轻地点着头,若有所思。
她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方,努力踮着脚,从两名武士的肩膀中间探出自己的脑袋。
她要尝试再一次暗杀唐泽飞鸟,看看这个家伙是不是真的有不死之身!
祭坛下的广场禁止游客踏足,人们围在广场边上,遥望着祭坛上方的唐泽飞鸟和西芙。距离太远,看不清他们做了什么,但是很明显,西芙和唐泽飞鸟起过一次争执,她被自己的准丈夫摁着后脖颈,硬生生地压在雕像面前行完了礼。
下台阶的时候,西芙的脚步明显有些不稳,她的眼眶比来时更红,神色屈辱惊恐。
唐泽飞鸟钳住她的手腕,冲着广场周围的民众温和地笑。
西芙被迫小步追行在他的身边,脸色惨白,肩膀收缩着,像一只落在恶狼手中的可怜的小羊羔。
这位自小被父母和哥哥们捧在掌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小公主,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依兰心想:‘她一定感觉到那个祭坛有问题,还被那只恐怖诡异的木雕像吓了一跳。噢,唐泽飞鸟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摁着她磕头的时候手劲很大,把她的脑门都碰肿了。’
她盯着西芙。
被迫来到一个诡异的地方,嫁给一个很不正常的男人,对一名少女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如果不是这位公主对自己恶意满满,非要除之而后快的话,依兰觉得自己一定会非常同情她,甚至想办法帮助她脱离苦海。可惜……
‘我当然不可能帮助一条被恶狼叼住的蛇。他们就应该在一起,百年好合。’
依兰耸了耸肩膀,静静等待时机。
广场上的庆典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西芙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的左手紧紧攥着一枚蓝色的宝石,目光时不时无助地扫向人群,好像在期盼有谁来救她。直觉告诉依兰,这枚和维纳尔的眼睛颜色完全相同的宝石,一定是维纳尔送给西芙的信物。
庆典结束的时候,唐泽飞鸟非常温柔地牵住了西芙的双手。
西芙异常抗拒,试图把左手藏到身后。
“王太子妃也太害羞了。交换礼物而已。”唐泽飞鸟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细长的手指像柳枝一样缠住西芙紧握的五指,掰开。
“我才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礼——啊!”
敏锐无比的依兰在一片乐器声中,捕捉到了指骨折断的声音。
唐泽飞鸟拿到了西芙掌心那枚蓝宝石,他一只手把西芙的脸摁了他的胸口上,另一只手举起宝石:“王太子妃准备的礼物实在贵重,飞鸟受之有愧。”
西芙微弱的挣扎和哭泣都被闷在了唐泽飞鸟的胸前。
围观的人群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们欢呼起来,艳羡地看着这对郎情妾意的新婚小夫妻。
‘这个家伙好恐怖!’依兰瞳仁收缩,看着西芙垂在身侧那只形状怪异的左手,感到自己的指骨也传来了一阵疼痛。
唐泽飞鸟,可真是个狠人啊!
依兰再度仔细查看四周。
光明神的化身不在他的身边,如果刺杀之后扔一把火……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盯住雪樱树上那些漂亮的红色花瓣。
无形无色的风刃暗藏在一片最大的花瓣下面。
广场上乐声再起,王太子揽着泪水涟涟的太子妃走向红毯铺就的道路时,一阵打着旋的春风漫漫卷过广场周遭的雪樱,无数花瓣脱离了树枝,轻快地在半空起舞。
微风卷落花瓣,并不打算对它们负责。它掠上半空,把无数花瓣抛了出来。
“哇噢!”广场周围的观众们发出了整齐的惊叹。
一对新人头顶,花瓣纷纷扬扬,真是太浪漫了!
依兰小心地操纵着那片暗藏杀机的花瓣渐渐接近,风刃对准了唐泽飞鸟的颈动脉。
苍白的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在微微地跳动……
“刷!”
依兰果断出手!
藏在漫天纷飞的雪樱中,那片暗藏杀机的花瓣丝毫也不起眼。
它飞旋着,迅速接近唐泽飞鸟。
此时,唐泽飞鸟正装出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弯下瘦长的身体,体贴地帮西芙拂掉那些飘落在她腰际的花瓣。
“刷——”
依兰皱着眉头,眼睛里爆发出凶狠的光芒。
风刃和花瓣,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切入……
唐泽飞鸟的手停在了西芙的腰间。
他反手一抓,双手握着西芙的腰肢,将她高高地搂了起来,在身前旋转一圈。
“噗哧!”风刃花瓣切进了西芙的后背。
西芙再一次发出了惨哼。
一阵密集的鼓点掩盖了她的声音,唐泽飞鸟顺势把她抱上了喜轿。
只见娇小美丽的新娘羞涩无比地依偎在丈夫的怀里,他拢过宽大的袖袍,把她的身体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依兰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的男人。
他拿西芙来挡刀的姿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像他刚才掰断西芙的手指抢走那枚宝石一样。
‘好可怕的男人……’
周围的人潮根本没有发现哪里出了问题,人群欢天喜地追着婚轿返回王宫,继续争抢礼官们洒出来的金豆子。
依兰盯着远去的唐泽飞鸟,犹豫了一会儿,放弃了二次刺杀的念头。
这个人太警惕了。
再贸然动手,很可能会暴露自己。
依兰恹恹地垂下了眼睛。
原来她和魔神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啊!
不愧是战争之神、杀戮之神。
看他轻轻松松杀过唐泽飞鸟一次,她还以为自己凭借着魔法,一定轻而易举。
西芙被安置在一张华丽无比的巨大圆床上。
唐泽飞鸟亲自动手扒掉了她身上全部衣服。
她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在路上时,他用两根瘦长的手指,把嵌进她后背里面的花瓣夹了出来,当时她就疼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好像听到这个男人温温柔柔地说了一句“有趣”。
现在,她脸朝下趴在冰冷的丝枕上,他用手指挑着深红的药膏,轻柔地涂进她的伤口,涂了很久很久。西芙本来还有一点挣扎抗拒,但她很快就发现,这盒奇异的药膏让她的疼痛飞快地消失了,伤口有一点发热,麻麻痒痒的,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正在愈合。
这是什么神奇的创伤药?
他没管她那两根诡异地弯曲向后的手指。
“没伤到骨头和内脏。”他用指尖敲了敲她的伤口附近,“别担心亲爱的,不会影响明天的宫内祭典。”
西芙已经不敢再和他硬碰硬了。
在那个恐怖的祭坛上,她不愿意向一座诡异无比的雕像下跪,被他摁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他还掰断了她的手指,强行夺去维纳尔送她的定情信物。
还用她挡暗器!
她压下了心头的恐惧和厌恶,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睛看他。
“我的手好痛……能不能帮我治一下……”
“亲爱的,”他俯身下来,寡淡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廓,“那是你自作自受,惩罚持续到明天。”
“噢不……”西芙美丽的金色大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你不能那样对我,我是坦利丝王国的公主,你不能……”
唐泽飞鸟温柔地纠正她:“你是北冰国的王太子妃。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是唐泽西芙。如果想要在北冰国站稳脚跟的话,还请千万忘记自己的来处,一切以北冰为重,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成为这片大地的主人啊。”
西芙紧紧抿住发白的嘴唇。
“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怎样教育你的,”唐泽飞鸟的笑容的更加温柔,“但是在我们这里,女人以夫为天,哪怕夫君要你死,你也要跪下来感恩地磕头。噢,当然,我不会那样对你,我的金珍珠,我为了求娶你,可是连续发过三次最诚挚的婚函呢。好不容易才把你娶回来,我当然不会要你去死,除非你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我相信你不会,对吗?”
“你、你根本不爱我。”西芙颤抖着手,把扭曲的手指用力擡起来,“什么一见钟情都是假的!如果你爱我,怎么舍得这样伤害我!”
“爱与惩罚并没有冲突。”唐泽飞鸟缓缓褪下了身上的紫色喜服,“来吧,你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啊!你、你要做什么!”
他伏上她的后背。
跪坐在宫殿门口的侍女们悄悄地爬起来,无声退出了外门。
西芙带着伤痛,体验到伤上加伤的滋味。
“宝贝,大声把我的名字叫出来,说爱我。那样的话,我会替你接上脱臼的指骨,以示奖励。”唐泽飞鸟带着喘息的声音十分温柔。
“啊!啊!”西芙的声音非常痛苦,“唐泽……飞鸟,我、我爱你……”
“真乖。”
刺杀失败之后,依兰早早返回了朝天辫女孩家的后院,躺在床铺上,强行逼自己睡着。
她要替他养足精神,方便晚上一起行动。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霍华德。很奇怪的是,依兰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一片冰原上,霍华德穿着很奇怪的铠甲,头上戴着鸡冠一样的斗士铁盔,手持一根长矛,威风得不得了。
他后退了一步,踩塌了一小堆冻土。
“噢,美丽的比格勒雪山。”他叹出一蓬白色的冰气。
‘比格勒雪山?’依兰心想,‘我只听说过比格勒盆地。真是一个很奇怪的梦啊。’
梦中的她没有形体,从高处俯视着冰原。
忽然她发现了不对劲。
霍华德脚下,有许许多多蚂蚁正在攻击他。
依兰好奇地把自己的视角往下拉扯,来到近处,她吃惊地发现那些蚂蚁竟然是人!他们都是穿着黄金铠甲的光明骑士,和霍华德相比,他们只有蚂蚁那么大。
小人们对着巨人霍华德发起连绵不断的攻击,有火炮,有带钩的铁坠链,还有密密麻麻的箭。
而刚才被霍华德踩塌的……真是一座山!他把山峰踩成了盆地!
山后面也有人,看起来都是一些平民,老人、女人和孩子居多,噢,看起来巨人霍华德是在保护着他们!
依兰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从地面仰视,霍华德就像一个头顶着青天的巨人。冰原上的空气特别清澈,半空漂浮着透明的冰雾,就像环在巨人身上的丝带一样。巨人身体移动,就像是有另一颗行星贴着地表呼啸而过,他手中的冰霜长矛轻轻一擡,就像是一座山峰被拔起。
‘这个梦真是太壮观了!’
依兰转动视线,看着密密麻麻的蚂蚁骑士冲向霍华德这座顶天立地的大山。
天哪,他们就算全爬到他的身上,也就只够覆满他的脚背吧?
‘根本没有用,就算人数再多十倍,也绝不可能越过霍华德。被他守护的那些人是绝对安全的!’她很宽心地想着。
忽然,她在光明骑士的阵营中看到了一张很面熟的寡淡的脸。
唐泽飞鸟?!
依兰吃惊极了。难怪古老东方有句俗话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梦,应该是要塞战争的映射吧?
她把自己拉近了一些,听到唐泽飞鸟温温柔柔地对身边的人说话。
唐泽飞鸟说:“一切在吾神的预料之中。黑暗神果然把真身的力量分给了他的七个信徒,看到那只左手没有,黑暗力量致密之处,就是魔神真身所在。我要斩了它,敬献吾神。”
什、什么……
依兰感到后背一阵发寒,心脏‘怦怦’狂跳。
这个梦,忽然让她感觉到浓浓的不祥和恐惧。
“伟大荣耀光明女神,请赐我圣光!”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击打在唐泽飞鸟的身上。
他的身上多了一件金色的战袍,身形平地拔高,直到和巨人霍华德相差无几。他的身后长出六扇金色的羽翼,羽翼一扇,他腾身飞上半空,手持一张金色的弓,向着巨人霍华德放箭。
霍华德很严肃地对待这位重量级的敌人,他挥动手中的冰霜长矛击落那些金箭。
两个巨人斗得日月无光。
依兰注意到,霍华德顾忌着身后那一大群老人和小孩,手脚不太放得开,他既要防着下方的蚂蚁士兵绕过他偷袭那些平民,又要挥动冰霜长矛,击落那些射向他的身体以及落向平民的金色圣箭。
渐渐就落了下风。
依兰非常心焦。
‘风!风!’她尝试着帮助霍华德。
可惜她对这个梦境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就在霍华德开始支左右绌的时候,依兰看到一个非常邋遢的家伙乘着风飘过来。
他身披一条脏兮兮的麻布,蓄着一蓬遮住半张脸的大胡须,头发乱糟糟地绞成一绺一绺。
他落向巨人霍华德的膝盖下方,扬起双手,释放出两条火龙,把那些围向平民的光明骑士逼退。
“哦嚯嚯嚯嚯!”这个邋遢的魔法师大笑着,双手狂舞,召唤出厚厚的冰墙。
“这是一座绝对安全的城堡!”他扬着双手,十指飞舞就像在弹钢琴,“诗人的城堡!”
在他的手指下,冰原像是有了生命,层层坚冰隆起来,一座壮阔炫美的冰城出现在冰原上,就像变魔术一样护住了那一大群平民。
“喂!”邋遢魔法师冲着巨人大喊,“塞那酋斯,你就专心对付那只鸟人!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塞那酋斯?依兰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巨人不是霍华德吗?
她奇怪地拉高了视角,仔细端详。
噢,长相的确不同,因为鸡冠状的头盔遮住了半张脸,眸色相近、气质又十分相似,导致她认错了人。
这个名叫塞那酋斯的巨人,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像霍华德啊!
战士和魔法师并肩战斗……黑暗神真身的力量……
依兰感到一阵心慌。
她把视线转向下方,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冲出人群,跑向邋遢魔法师。
“噢,孩子!感谢的话可以迟一点再说……”
魔法师扬起的双手忽然重重一颤。
年轻女孩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刺进了魔法师的后背。
一击得逞,她飞快地甩掉了披在身上的灰土毡布,撒腿向着敌营跑去。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依兰的心脏紧紧揪了起来。冰墙倒下去,埋住了魔法师。
光明骑士们越过防线,冲进人群中大肆屠戮。
“异教徒!受死吧!”
“别被他们的外表欺骗,这些都是黑暗生物,不是什么老人和孩子!杀!”
“杀!杀!杀!”
巨人塞那酋斯方寸大乱,他弯下腰来,想要拨开冰层,救出魔法师。
背部连续挨了好几箭,他的身形有些踉跄。
就在他的手抓住冰块正要掀开的时候,半空中的六翼鸟人悄悄从身后抽出一柄金色的光剑,直劈下来!
只见一道金光划过,切进巨人左臂。
一只冒着黑气的左手自小臂正中脱落,它摔向地面。
巨人的身体飞速缩小,眨眼之间,他变成了正常人大小,而他刚刚擡起来的小冰块,现在看来就是一堵高达几十尺的大冰墙!
“轰——”
掀起一个角的冰墙砸了回去,冰原上漫起了浓浓的冰雾。
他口吐鲜血,绝望地看着冰层下面的邋遢魔法师。
“迈吉克!”
吼声像惊雷一样,轰醒了依兰!
“迈吉克!迈吉克!迈吉克……”
她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那个悲痛绝望的声音。
依兰紧紧收缩着身体,压制不住那股发自内心的颤栗。
“怎么回事?”一只手把她捏了起来,“发什么抖。”
依兰僵滞地转动眼睛,视线一顿一顿地转过去。
面前,是她自己的脸。
噢,天黑了。
“我,我,我看见了。”她的小奶音在发抖。
他皱起眉头:“看见什么。”
“迈吉克之死。”
“噗!”他笑出了声,“死了几千年的人,诈尸把你吓成这样吗?你的胆子呢?”
依兰艰难地动了动眼珠。
“还有塞那酋斯。我听过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是在七王的墓里。”依兰颤着声说,“塞那酋斯绝不妥协!”
那是其中一位‘巫妖王’发出的灵魂尖啸。
“哦。”他眉眼淡淡,“你梦见别的男人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吗?”依兰说,“你把真身的力量借给他们,敌人设下了圈套,杀掉他们,斩下你的真身,分别封印起来……”
他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别把我想得那么蠢。我会把真身分给信徒?可笑。”
依兰小毛线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她想:‘这不是蠢,是仁爱。’
她在塞那酋斯的身上看到了霍华德那种耀眼的精神和气概。
他们是一样的人。
所以,如果历史重演的话,她、他,以及霍华德他们,肯定还是会并肩战斗的!
依兰又想哭了。
她‘突’一下蹦到了他的肩膀上,闭起眼睛,用自己的额头不断地拱他。
“我要干掉坏蛋!”她凶狠地说。
他被这个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东西逗乐了:“谁,唐泽飞鸟?”
提起唐泽飞鸟,依兰小毛线的黑豆眼猛然瞪得浑圆。
在发现巨人塞那酋斯不是霍华德之后,依兰曾仔细打量过唐泽飞鸟。
她发现,那个长了六扇金翼的鸟人,确实就是唐泽飞鸟。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她绝对不会认错。
唐泽飞鸟那张脸,以及那一身阴阳怪气的气质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唐泽飞鸟!”依兰绷直了尾巴,“他从光明圣战期间,活到了现在!怎么回事?信光明女神还能永生吗?”
他懒洋洋地勾起唇角:“除非把神格分给他。不可能。艾丽丝干不出这种蠢事。”
依兰并不知道这个家伙正在偷偷计划着把自己的神格分一半给她。
她很懵懂地点点头:“确实,这样做十分愚蠢!”
他的脸色难看了很多,磨了下牙,把她捏到了面前,一字一顿:“别把梦当真了,傻子。”
依兰:“……”
对哦,只是一个梦而已,她怎么认定唐泽飞鸟是个千年老妖怪了?
都怪这个梦太逼真,太震撼。
‘我想,那应该与真实的历史相差无几。’
依兰觉得自己很厉害,居然能把己知的线索拼凑成了那样一幕史诗般的梦境。
咳,咳,现在还是先着眼于当下吧!
她清了清嗓子:“释放火焰我不熟悉,需要更多的精神魔法力量来支撑,恐怕还得再积蓄一天。”
“那今夜探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