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父皇救命
◎孽障!◎
圣殿巍峨,高逾百丈。
时不时便有清越悠远的、敲击玉磐的“咚——”声自金顶传出,荡过皇城。
隔着汉白玉广场,仰头望向耸入云端的圣殿。
只见那圣殿金顶半掩在薄云之间,紫气阵阵,威压浩然。
神皇此刻就在那儿与各洲强者议事。
神皇潜修古道法。
在轩辕秀的记忆中,天统神皇从未穿过龙袍,也未戴过冠冕。
这位九洲第一强者,永远身着一件白色或青色的道袍,戴乌木簪。
虽着便服,但神皇的气质并不亲和,而是威严沉沉。
为人与实力,都是深不可测。
广场外的甬道上,一名神皇面前的心腹老太监亲自迈着小碎步,走在车马斜前方为律王引路,态度极尽恭谨谦卑。
律王虽绿,但只要是个聪明人,便会知道这一位绝对得罪不起——陛下已让兄弟承受了天大的委屈,岂能容得下旁人再给他半分气受?
两驾车马顺顺利利驶过甬道,停在白玉广场外。
老太监躬腰上前,笑吟吟接人下马。
车帘一开,发现后面那驾车上竟然空无一人。
“人呢?人去哪啦?”律王错愕地张大嘴巴。
老太监:“……”我还想问您呢。
二人正面面相觑,忽闻沉沉鼓声震响,竟如惊雷平地而起,响彻云霄!
“咚——咚——咚!”
老太监原地跳起来,嗓音尖利到破了声儿:“闻、闻天鼓!谁敲的闻天鼓呀!”
闻天鼓!
凡有冤屈,击闻天鼓,上达天听。
自建都以来,伫立在白玉广场边缘的闻天鼓从来也是个吉祥大摆设,从未被敲响过一次——鼓摆在那儿,是个象征,是个姿态。
不是真让人敲的。
闻天鼓那一带向来算是半个禁区,谁也不会没事凑过去平白惹人误会。
这一响,简直是石破天惊。
律王与老太监正在茫然时,忽闻一个大义凛然、激扬顿挫的声音响彻四方。
“冤——枉——啊——”
“律王轩辕凡,诉神皇不公——”
“身为胞弟,神皇欺凌我发妻,秽乱我血脉,侮辱我尊严——”
“孽障轩辕秀,乃神皇亲生子,化名封无归,作下诸般恶——”
“苍天作证,日月共鉴,讨伐无道,拨乱反正,铲除孽障,还我清白——”
“白——白——白——”
回音犹在耳畔,一道身影掠回车马前,把一件古朴沉重之物塞到律王手中。
律王:“???”
律王正双耳嗡嗡,两眼发黑,一时不察,没过脑子就随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一对鼓槌。
闻天鼓鼓槌。
短暂的静默之后,金顶之上蓦然有威压一震,缭绕半空的云雾忽地凝滞一瞬,然后被无形之手重重向下一压!
“嗡——轰!”
风墙自高空轰然砸落,巍峨圣殿、白玉广场、十人合抱的冲天巨柱,竟是齐齐一颤,好似陷地三尺。
“孽障!”
一声沉喝自圣殿金顶传出,犹如天崩地裂。
第一强者,恐怖如斯。
皇城内外一片哗然。
守卫圣殿的禁军被震得七荤八素,虽然个个仍旧绷着冰冷铁青的脸,但瞳仁早已晃个不停。
视线越过广场,望向那个持槌而立的矮胖身影,然后疯狂交换眼神。
‘律王击鼓造反!传闻,竟然是真的!’
‘咳咳,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律王殿下哈!’
‘这可老刺激了,是个男人也不能忍啊!’
‘律王要杀陛下的亲儿子,这可怎么办?’
就在众人头脑风暴时,封无归拎着凤宁掠过广场,冲到了圣殿前。
他揭开假面,露出自己的脸,冲着云端金顶情真意切地喊——“父皇救命!”
禁军将士面面相觑。
这是……通缉要犯封无归……律王世子轩辕秀……神皇私生子……
贵圈真乱。
有人仍记得自己的职责,挺身而出,拦向封无归:“无诏不得进入圣……”
凤宁大怒:“律王在追杀太子!你想害死太子吗!你也要跟着律王造反吗!”
那禁军将士瞳仁猛颤,唬在原地没敢动弹。
哇……陛下已经内定这私生子做太子啦?刺激,更刺激了!
难怪把人家律王都给逼反了。
趁着这一阵人仰马翻的混乱,封无归和凤宁唰地闯过防线,冲进圣殿。
这一番操作,简直就是莽到阎王爷都反应不过来。
进入圣殿一层,凤宁循着轩辕秀的记忆,飞身跳到那座小山高的銮座后面,掰动墙壁上的金灯机关,从那张死人脸面具(乾坤袋)中,取出轩辕秀的身份令鉴,往金灯凹陷处一摁。
秘地之门应声开启。
只见那座古朴厚重的銮椅后方,缓缓陷下一条密道。
“进!”
二人对视一眼,果断掠了下去。
眼下各大洲的掌事者都在看好戏,神皇绝不可能自曝绝密,把众人领到秘地来——神皇打发走这些人的时间,便是凤宁二人的生死时速。
时间有,但不多。
“嗡……”
身后隐隐传来震动,密道金门缓缓合拢。
视野彻底变暗的瞬间,脚下闷闷一震,蓦然失重——六角形的巨大金属地板向着地底飞速沉降。
凤宁稳稳站着,装出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在飞鸾尖叫。
‘这个好好玩啊啊啊啊!下次还要来!带着凤安一起来!坐这个,坐十次!”
封无归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你的眼睛太吵了。”
凤宁:“……”
“嗡——轰。”
重达千钧的地板抵达了目的地。
只见一片漆黑的石窟中,忽地亮起一盏又一盏幽幽的灯火。
就像暗夜密林中浮起狼群的眼睛。
石窟最深处,伏趴着一个小山峦般的黑影子。
凤宁心脏一阵猛跳。
她知道那就是她的太爷爷,昆仑战神不灭之凤!
从这里到那里,只有百丈距离。
一百丈,因为邪偶师的存在而步步杀机。
凤宁望向四周。
幽光照不到的地方,处处鬼影幢幢,分辨不出哪里藏着邪偶师和他的美艳傀儡。
阴风渗渗。
忽尔,她听到自己后脖颈处传来一声病态的轻笑。
“哈……哈啊……”
就像贴着她的皮肤发出的声音。
“铮嗡——”
封无归擡手抓住了一缕银色牵丝线。
“嗤。”
鲜血顺着手掌边缘淌下。
他丝毫不在意伤处,五指一挽,将那丝线绕手三圈,反手一拽!
一道灰色身影摇摇晃晃从石壁阴影下飘出。
邪偶师骨瘦伶仃,肩背微微佝偻,肤色惨白,眼眶乌黑,唇咧到耳根下,笑容僵硬虚假。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入侵者哪……”
“铃……”
盘铃声响,唱腔悠悠。
长袖一挥一落,层层叠叠锋锐如刀的丝线兜头绞向凤宁二人。
天罗地网,杀机重重。
“等等!”凤宁大喊,“温云蕴小姐有话对你说!”
空气冰冷凝固。
下一瞬间。
一张苍白英俊的脸庞鬼魅一般出现在凤宁面前,与她眼对眼。
中间只隔一层十字银丝线。
他灰色的袖袍无风而动,浮在空气中的牵丝,每一缕都跳跃着蠢蠢欲动的杀机。
狰狞蠕动,犹如活物。
凤宁语速飞快:“你一定不知道她等了你一辈子叭!在你没见到她之前,她就已经对你一见钟情啦!她生病昏睡,都是因为太过思念你!她终生不嫁,也是在等你!”
隔着杀光闪闪的牵丝线,邪偶师苍白俊秀的脸庞上浮起一丝古怪。
他擡起戴有扣环的细瘦手指,轻轻一动:“我岂能不知啊。”
“铃……”
清脆的震动波及石窟每一处。
凤宁:“啊?你知道?”
他缓缓偏头,瘦削的肩膀也微微歪向一旁,脸上露出个类似天真的表情:“舍弃自己的性命,就为了告诉我她的心意?真是感人,可惜我并不在意。”
凤宁:“……”
好像翻车了啊。
盘铃声响,邪偶师眼睛里的恶意浓如实质。
牵丝线轻颤,杀意已决。
“不对!”凤宁震声,“如果你并不在意她,为什么要自卑!”
这话一出口,当场目睹了一出变脸大戏。
邪偶师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无论是虚伪面具般的僵硬笑容,还是令人窒息的恶意和杀意,在这一刹那尽数泯灭。
下一霎,他瘦至见骨的脸颊抽搐痉挛,急速泛开病态的、恼怒的红晕。
“唰——”
封无归拎住凤宁后脖领,倒掠数十丈。
只见二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切割成了整齐致密的豆腐块。
牵丝线银灿灿嵌入地底。
这人说打就打,根本不讲武德。
“去救人。”
话音落入耳畔的同时,石窟中闪烁起了爆雨般的银芒——封无归和邪偶师动手了。
“嗤嗤嗤嗤。”
轻微的嗤声响起,血腥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大战三老洲双圣的时候,封无归失去了自己的剑,身上还带着不轻的伤。
对上全盛的邪偶师,他非常吃亏。
那些牵丝线密不透风防不胜防,只能硬扛着以伤换伤。然而对方藏身丝线之间,自损七分也未必能够伤敌三分。
瞬息之间,二人便已硬拼千招。
封无归的伤势远重于邪偶师,但丝毫不影响他出手——他极度漠然,漠视伤痛,漠视性命。
触到他的眼神,便连邪偶师这样的变态也不禁暗暗心惊,后背微微发凉。
感觉就好像在杀一个死人。
凤宁头也没回,径直冲向石窟深处。
身后不断传来“嗤嗤”声,她知道封无归会替她挡下所有攻击。
百丈距离,一掠而至。
黑暗中,缓缓亮起一盏赤红的大灯。
眨眼之间,继续亮起第二盏大红灯。
一股诡异的,浓重檀香混合防腐草药的味道直扑天灵盖。
凤宁擡头盯住那两盏赤红如血的“灯”,心口情绪翻腾,热泪夺眶而出。
“太爷爷!”她冲着老凤凰的眼睛,大声自报家门,“我阿爹是您的孙子!我是凤宁!您的孙女!”
小山峦般的黑影微微一动。
粗重的呼吸声响起,狂风呼啸,凤宁差点儿被原地掀了个跟头。
“哦吼吼……”苍老的声音从山峦中传出来,震得石窟一抖一抖,“是小凤仙家的宝宝啊!”
“嗯啊!”凤宁震声道,“我来救您啦!”
凤宁扔出一团团火焰,将周围的火盆逐一点燃。
老凤凰微微动了动脖颈,语气沉稳和蔼而厚重,全然是一副可靠的长辈模样:“噢……来了多少人,都什么战力啊?”
凤宁:“就我俩!”
“?”垂在一旁的苍老爪爪挠了下地板,“就你们两个瓜娃……咳,你们两个勇敢的年轻人,怎么就敢闯进这里啊!那边的小友,要败啦!”
凤宁:“所以我来救您呀!”
“?”老凤凰,“然后呢?”
凤宁答得理所当然:“然后您带我们杀出去啊!”
老凤凰:“……”
这一届幼崽,别的不好说,梦是真敢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