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音赶在魏凉过来“摊牌”之前,抄近路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这一路过来,她那颗发热发胀的脑袋已被山风吹得冷却了下来。
理智告诉她,不能在这里和魏凉闹,因为这里只是劫境,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这些事,已是九十余年前的陈年旧事,即便真要闹,也要等到离开劫境之后,再与他的真身闹去!
在这里闹起来,只会影响渡劫——反正林秋很快就要心生不忿过来杀人,只要自己沉住气,一切便会与当年一样……林秋一死,问心劫便能顺利渡过。
她深吸了两口气,摆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柔弱姿态,坐等魏凉进来。
果然,几十息之后,魏凉踏入了她的洞府,脸上面无表情。
见他独自一人进来,柳清音丝毫也不觉意外——他肯定会想办法把林秋留在外面的,从前他便掩盖得极好,在林秋逃出九阳塔之前,柳清音丝毫也没有怀疑过他与这个女人曾见过面。
“师尊……您怎么来了!”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惊喜。
“你是我的弟子,关心弟子不是应该的么。”魏凉淡淡地道,“伤势如何?”
在这个时间点上,秦云奚行事还处处小心翼翼,虽然与柳清音已有过亲密关系,但他时刻如履薄冰,生怕叫人看出异常来。所以他待柳清音,仍是一副清冷的模样。
柳清音并未看出异常。
只是此刻的她已知道了“真相”,这句话听在她的耳中,未免觉得讽刺。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摊牌”啊!当年还真没听出哪里有问题呢!
她心中恨不得当场手撕渣男,但脸上却是尽力压抑了情绪,只道:“好多了,多谢师尊关怀。”
“嗯。”魏凉道,“那你好生将养。”
他转身便要走。
柳清音的心脏“怦怦”乱跳,急急唤住:“师尊!”
“嗯?”魏凉微微侧头。
柳清音犹豫片刻,试探道:“林秋只是个金丹小修,再关下去,恐怕要害了她的性命,不如……把她放出来吧?”
魏凉若有所思,片刻后,缓声道:“不必担心,她的修为已晋阶至化神。”
柳清音只觉五雷轰顶。
是啊,是啊,当初刺杀自己的时候,林秋确实是化神修为!当初,怎么就完全没有疑心过这一点呢?
除了双|修之外,还能有什么手段,短短几日之内就向她灌注那么多的灵气?!
自己真是蠢笨如猪!竟被这样一个男人蒙骗了这么多年!
柳清音牙根都快咬碎了,脸上却还得挤出一丝笑容:“那便好。她终究是替师尊挡了一记毒掌,见她受苦,弟子实在是于心不忍。还望师尊,尽快将她放出来吧。”
“嗯。”魏凉满意地点点头,道,“不必相送。”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府外,柳清音捂住心口,蹲在了地上。
原来,自己记忆中的一切,只是飘在水面的那一层浮光掠影,若是不慎打破了这层堪比薄纱的幻象,便会露出底下阴沉幽暗的深水来,将人的一颗心全部吞噬。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柳清音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道,指甲亦是深深嵌入了掌心。
千万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她告诉自己。
林秋,反正已经死了。九十年前便死了。
无论他此刻究竟是不是怀揣着齐人之心,但最终,他终究是选择了自己,还亲手杀死了林秋。
这难道还不够么?
其实已经够了啊。
这笔账,早已是烂账了。死无对证,他根本不会承认,只消用一句‘我已亲手杀了林秋你还想怎么样’,便可以将她堵得死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甘心吗?
不甘心。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一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对林秋的种种‘大度’,柳清音只觉浊血上涌,一颗心都憋得发黑发紫。
他竟是这种人!
他怎么能是这种人?!
不对,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啊。
人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么这些年来,身边的女人为何来来回回,无休无止?
从一开始,自己就看错人了。
怎么办?放弃他?
不可能。柳清音急急否决了这个念头。这么多年都捱过来了,最有威胁的浅如玉已经羞愧远走,他刚发过誓,不再与木柔佳和云间白多说话……
大好江山刚打下来,此刻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白白便宜了那两个不要脸的女人么?
为了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女人,放弃即将携手飞升的道侣……不值当。
不如……就把这事忍了、认了。只当作不知道。
柳清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道,既然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也没必要再为他守贞了。下次王卫之再找来时,干脆给他些甜头,说不定他会更加尽心地替自己做事。
她早已将那咒印的事抛于脑后了。
当时,她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王卫之这些年来对她痴心不二,她并不认为是因为什么咒印,毕竟喜欢她,愿意苦苦等她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了,王卫之不过是其中比较出色的一位,和别的追求者并无不同。
虽然心中已做出了决定,但柳清音到底还是意难平。
她在主峰下转悠了许久,心中猜测魏凉与林啾究竟在后山洞府中行什么好事。她的心时而焦灼无比,时而如坠冰窟。
忽见一位管事匆匆行来。
柳清音拦下了他,一问,得知蓬莱来了人,说是中原剑修潜入蓬莱行凶杀人,蓬莱尊主林秀木亲至,要见魏凉剑君,讨一个说法。
柳清音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一件小事。
不过有事上门最好。
她让管事先回去,由她代为通传。
以公事为由,柳清音不再踟蹰,径直来到魏凉的洞府外。
远远地,便听到女子的笑声传出来。
她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很快,便听出他们二人在洞府中下棋。
柳清音的心不禁又是一痛。
她棋艺绝佳,当初在荒川秘境,最后便是靠着棋艺赢过了王卫之。这些年来,她偶尔兴致起来,便拉着自己的道侣下棋。
他却始终兴致缺缺。下不了三五步,就开始寻这样那样的借口,不愿在这黑白之间浪费光阴。
然而此刻,她却听到他无比宠溺地对一个本不该与他有任何交集的女子说道:“这局不算,重来。”
柳清音怒火冲头,一时神智全无,大步冲了进去。
正在下五子棋的夫妻二人吃惊地偏头望着她。
柳清音甫一现身,自己便先悔青了肠子——真不该这样沉不住气的,只要耐心等一等,林秋过来刺杀自己不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么?
然而来都来了,也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师尊!”柳清音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很不好看的笑容,“弟子有要事要禀告……咦,师尊听了我的劝,将她放出来了么?”
林啾立刻就怒了:“他放我出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清音语气清冷:“我一直在劝说师尊,无论你做错多少事,终究是替他挡了一掌才受的伤,不该让你在塔中待太久。”
看着林啾的面容阴沉下来,柳清音的心情总算是明媚了几分。
在林啾回嘴之前,她急急对魏凉道:“蓬莱尊主求见师尊。”
魏凉与林啾不动声色地交换了视线,然后他起身离开。
洞府中,便只剩下林啾与柳清音二人。
柳清音凝神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从前,她从来也没有拿正眼瞧过林秋。她根本看不上这个又蠢又毒的女人,无需出手,林秋便会作茧自缚,一步一步滑向深渊。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道侣,竟连这么个女人都要吃上一嘴。此刻再看林啾,柳清音不禁心惊不已——这个女子无论容颜还是气质,都不会输给这些年与自己斗智斗勇的那些女人。
幸好,幸好林秋够蠢,竟选择了最烂的一步棋。
经历了木柔佳浅如玉和云间白之后,柳清音独自面对情敌时,多少也沉得住气了。
她弯了弯唇,对林啾说道:“出来了便好,日后谨记安分守己,我们亦不会亏待你。应有的丹药待遇,回头我会吩咐管事给你安排,必不会比我们差太多。”
“你什么意思?”林啾很配合地跳脚道,“我才是这万剑归宗的女主人。”
柳清音掩唇一笑:“你又不是师尊的道侣……”
眸中满是挑衅。
“难道你是?!”林啾道。
柳清音道:“对。只待我伤势好转,便会昭告天下!”
说罢,她转身就走。
林啾追在身后大叫:“喂你给我说清楚!”
柳清音径直御剑而去。
这一下,心头莫名就畅快了。
这些年与各路情敌斗下来,柳清音早已有些忘却初心了。斗败这些女人带给她的成就感,已足以令她忽略道侣三心二意这个不争的事实。
如无意外,今夜林秋必定要前来刺杀。柳清音暗暗思忖着,心中不禁又有些患得患失。
自己这样横插一脚,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带偏了呢?师尊还会不会刚巧就在那一刻前来看望自己……
不过也没有关系。
她暗暗攥紧了手掌,唇角露出一丝狠笑。
林秋虽然已晋阶化神,其实并不是自己的对手,若是很不巧师尊没有来,那么,自己来做这件事情也是一样的。
只要林秋一死,问心劫便渡了。
谁杀她,都一样。
总之,只要林秋先动了手,自己便问心无愧!
魏凉与林啾立在云雾之中,看着柳清音远去。
他并没有真的去接见林秀木。
这只是劫境而已,与其浪费时间去应付那些旁枝末节,不如多陪自家妻子下两局五子棋。
“就今夜吗?”魏凉微微蹙眉。
林啾坚定地点点头:“夜长梦多。她都快把刀子递到我手上了,不戳她一下,岂不是很不礼貌?”
“你啊……”他无奈又宠溺地摁了摁她的脑袋。
二人牵着手回到洞府,魏凉反手拔剑,继续雕刻一颗半成型的木头心脏。这颗心脏看起来不大像人心,倒有几分像他那枚冰棱完好的时候。
林啾便用手肘撑着棋盘,托腮看他。
“你只管放手做,我一点儿都不怕疼。”她道。
魏凉眉眼间的自信满得溢出来:“不疼,你只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蛊虫垂死病中惊坐起,弱弱地挥着长长的前足,抗议道:“你们两个别光耍嘴皮子,别、别光说不练啊!看看我啊,就差一天半我就要被迫晋阶了啊!帮帮我,再拖一拖啊!让他,让他采|补你啊!”
林啾同情地叹了口气。
这个,是真的爱莫能助了。
傍晚时,魏凉终于雕好了那只木刻心脏,注入灵气,便见它像一颗真正的心脏一样,怦怦在他掌心跳动。
手掌一合,将它收起。
魏凉起身,先是整理了自己的衣裳,然而走到林啾面前,将她的碎发整整齐齐盘好,又一丝不苟地从衣领抚到裙摆,浑身上下倒饬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送妻出征。”他勾着唇,眼里藏着星光。
“一去不回。”林啾踮起脚,轻吻他的唇,“回见。”
“嗯。”
伴着沉沉降下的夜幕,林啾来到了柳清音的惊鸾峰。
为了迎接林啾的到来,柳清音特意把守山的弟子都调到了别处,也算是十分有心。
林啾此刻真正是个空壳子。她的身体中一丝灵气都没有,亦不敢让神魂与天地灵气共鸣,否则便会被那蛊母操纵蛊虫吸收殆尽。
当然,实力不够该如何刺伤柳清音,这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而是考验柳清音演技的问题。
林啾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径直闯入了柳清音的洞府。
柳清音正倚在软榻上,一副弱不禁风的德性。
“林秋?你来干什么?”见到林啾闯入,柳清音‘吃惊’地撑起半边身体,咳嗽了两声。
林啾琢磨了一下女配林秋应有的表现,阴沉沉地说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每次在人前都装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叫人恶心!”
柳清音了然地笑了笑。
不错,当初林秋就是这样骂她的。
因为知道魏凉随时有可能到来,所以柳清音并没有露出真实嘴脸,而是摆出一副清高冷漠的样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啾冷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敢觊觎你爹,你老娘我今天就来好好教训你!”
柳清音脸色微沉。
她记忆中,林秋总是一副刻毒嫉妒的模样,总是跳着脚气急败坏地骂人,倒是不曾记着被她这样占过便宜。
“我与师尊的感情你根本不懂。”柳清音扬起小脸,一副隐忍倔强的模样。
林啾骂道:“有什么懂不懂?说穿了不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那点子破事么!勾引有妇之夫与你睡觉,你真是不知廉耻!怎么,你以为和他睡了觉,就能逼迫他对你负责,与你结为道侣吗?!哈,除非他是个烂人,才会做出这等恶心事!”
反手骂了秦云奚一嘴。
柳清音冷下脸:“你说了不算。”
她与秦云奚双|修之事瞒得极好,在二人结侣之前,外面从来也没有人拿着这个说事。很显然,只能是那个男人告诉她的。
林啾一下子就被‘激怒’了,道:“我见过那么多人,你当真是最最厚颜无耻的一个!你等着身败名裂吧!勾引师尊,背德乱|伦,这事传出去,我看你这个大剑仙还有没有脸面见人!”
柳清音恍然大悟——恐怕林秋正是在他面前说了这样的话,才会激起了他的必杀之心。
这件事一细想,便觉后背发冷。原来他选择自己,不单是因为喜爱……
若林秋不是自己作死呢?不能再往下想了,赶紧结束这一切,离开劫境……
柳清音强行提起一口气,冷声对林啾道:“随便你。反正无人会信你,你早已身败名裂。”
林啾‘勃然大怒’。
其实演到这里,她已差不多能体会到当初事件发生时每一个当事人的心态了。
“我这就送你归西!”林啾举起手中的剑,直直向柳清音刺去。
她体内没有丝毫灵气,速度虽然算是很快,但对于修士来说,却是远远不够。
林啾不禁有些同情柳清音——这一出遇刺受伤的戏,实在是很不好演啊。
只见柳清音手忙脚乱,一边惊呼“你敢在宗里公然伤人”,一边跌跌撞撞想要从软榻上逃下来。
柳清音的剑就悬在软榻后面,她很费力地召了几下,都没能把本命仙剑召到手中。
此刻,林啾已杀到了面前!
二人你来我往,同台飚戏。演了三五个回合后,余光双双瞥见,一角白袍,出现在洞府门口。
来了!
只见林啾狞笑一声,剑势立刻凌厉了七分。
柳清音心一横,自己在软榻上绊了一下,径直将柔软的右边胸|膛送到了林啾剑下。
噗呲!
剑刺入身体的手感……嗯……比想象中要软很多。
林啾重重握住剑柄,作势要继续往上挑,给柳清音制造更大的伤口。
便在此时,一股劲风自身后袭来,不容退避。
林啾的寒毛根根倒竖起来。
她与魏凉都心知肚明,想要离开劫境,只能是让事情按着原本的轨迹来发展——林啾刺伤柳清音,魏凉出手杀了她。
唯有这样,三个人才能离开劫境。
所以,她是一定得死一回的。方才道别之前,她特意告诉魏凉她不怕疼,便是担心事到临头时,他心软下不了手。
没想到,身后的人竟是一丝一毫迟疑也没有。
这个发现让林啾很矫情地心酸了。
劲风袭上后背,熟悉的幽香味道重重扑在她的身上,后颈忽然一痛,皮肤仿佛被什么尖尖的东西刺穿。但这一点疼痛,与利剑穿身相比可谓不值一提。
嗯?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枚泛着血光的剑尖,自她心口穿出。寒剑收回时,一挽、一挑。
她低头看去,见到自己的心脏处赫然只剩一个大洞。一偏头,便见魏凉双目中泛着淡淡的血色,剑尖挑着一枚仍在跳动的心脏。
他手一晃,不动声色地将那枚刻好的木头心脏塞进了她的胸腔。
旋即,长剑一抖,在她柔软的躯体上连戳了好几个窟窿。
然而林啾一丝一毫疼痛都没有感觉到。
唯一的异样,便是后颈处仿佛仍残留着被噬咬过的小小痛感。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就在魏凉手中寒剑在林啾身上穿进穿出时,柳清音的神色便已经恍惚安详了。林啾知道,此刻柳清音正感觉天旋地转,神魂即将脱离劫境。
魏凉眸中血色更深,唇角勾起的淡淡浅笑显得有些狰狞。
剑身一晃,那枚被串到了剑底的心脏轰然炸裂,在魏凉掌心碎成一滩带着血色的灵气。
魏凉手一扬,将这一蓬血色灵气摁在木头心脏上,重重一捏,那枚假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
林啾像个局外人一般,怔怔地看着。
她发现,蛊虫并没有随着心脏一道被挑出体外,此刻它伏在那枚木头心脏上面,整只虫都愣愣的,和林啾一样,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自剑尖刺穿心脏那一刻起,直到此刻魏凉把血色灵气灌入木刻假心,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两息。
蛊虫头顶触须正在左右晃动,刚从左边划到正中,变故就发生了。
魏凉向木心中灌注的灵气顷刻就注入它的躯体,生生逼迫着它,晋阶!
就在蛊虫晋阶的同时,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袭来,用‘降临’二字来形容,恰如其分。蛊虫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两根触须痉挛一般向着前方重重一抻,然后便不动了。
蛊母,降临!
林啾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虚空中来,先是占据了蛊虫的身体,旋即通过蛊虫又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她听到自己发出一道娇媚婉转的声音——“咦?”
旋即,她看见自己扬起手,对着柳清音的方向重重挥了一巴掌。
“贱|婢!敢毁我宿体!”
虚空之中,仿佛传来柳清音一声惨叫。
林啾还待细看时,忽然感觉一股熟悉的吸力自身后传来。
她立刻想起了魏凉的话——“不疼,你只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果然是,一点儿都不疼啊。
她闭上眼睛,顺着那股吸力,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林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了魏凉的侧颜。
他正从别处把头转过来,目光迫不及待地落在她的脸上。
林啾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嘴角仿佛残留一抹刚刚被拂去的血色。她手一扬,抓住了他来不及回缩的衣袖。
便看见,袖口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你……”
“没事吧?”他先发制人,捉住她乱动的小手,盯住她的眼睛,细细搜寻有无受伤的痕迹。
“我没事,你……”林啾急急道。
话说一半,又被他打断了。
魏凉把一根微冷的手指摁在她的唇上,道:“速速检查神魂有无暗伤。”
林啾虽然心焦,却也知道魏凉性子强势,若和他争,只会白白拖延时间。
于是她凝神查验神魂。
片刻后,她答道:“没有暗伤,我很好。”
“嗯。”他的唇角浮起了笑意。
“我看见你吐血了……”
“小事。”灿若星辰的黑眸中满是傲意,魏凉回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啾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在他的心口上。
便见魏凉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身体向后缩了少许。
林啾倒抽一口凉气,循着记忆,又快速碰了碰他第二道肋骨和第三道肋骨附近。
他的嘴角连抽了两下,瞳仁不自觉地收缩,一把攥住她的小手,坏声道:“夫人,此地不宜亲热。”
她已看破了他的伪装,嘴一扁,眼眶里盛满了热泪。
开口便是哭腔:“说了我不怕疼不怕疼,谁让你替我扛的!”
难怪被剑戳了那么多窟窿她却一丁点都不疼!原来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伤都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啊……”魏凉无奈地闭了闭眼,叹息道,“啾儿又小又软都不怕疼,我这么硬,又怎可能会怕?安心,小事而已,走出这座山谷便好了。”
林啾恨恨地盯着他,盯了一会儿,突然很没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