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今日难道不想么?”
听到自己的声音,桑远远一个激灵,人都吓醒了。
怎么会说这么羞耻的梦话?!
一回神,发现自己的嘴巴好端端闭着。
而且,自己也从没叫过他‘主君’。
“嗯?”幽无命懒懒应道,“你想?”
桑远远:“……”不,我不想。
她吃力地睁了睁眼睛,感觉眼皮上好像压了座大山,挣扎半晌,才勉强撑开一丝眼缝。
朦胧看见,一个穿着白裙的娇小女人,楚楚可怜地站在床榻边上,正微微躬着身,凝视着幽无命。
她的眼睛里,转动着几点奇异的星光。
正是方才悄无声息挑好萤烛、备好温茶,又替桑远远备下一套里衣的双儿。
“主君难道不想试试,今日在奴隶营看见的那样……我愿为主君,做任何事情。主君不想试试个中滋味么?”双儿轻轻舐了下鲜花般的唇。
桑远远:“……”为何要用我的声音说这种话?羞耻度简直爆表。而且这个尺度也太大了,接受无能。
她似是困极了,浑身上下都像烂泥一般,动弹不得。
就像一个看客,眼睁睁地看着白日里救回的女子,模仿自己的声音,在勾引幽无命。
原来……老早就中招了!
什么灵异事件,什么狗屁缘份。难怪这一整天,人都浑浑噩噩,好像失了魂一样。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迷魂术?!
桑远远的神智愈加清醒,奈何身体依旧不争气。
她的手指堪堪触着幽无命那件宽大的袍子,却是连拽一拽他衣裳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他侧着身,微仰着脸,懒洋洋道:“你自己来。”
桑远远:“……”请不要随意拓展下限!
女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眼睛里的星光转动得更快,似在加深控制。
“嗯……”她缓缓抬起双手,去解衣带。
眼看,那完美无暇的身躯,就要出现在幽无命眼前。
便在这时,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忽然小小地惊呼出声。
脸上媚意更浓,那呼声竟是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就好像幽无命对她做了什么一样。
桑远远疑惑地动了动眼皮。
她很确定,幽无命两只手都十分老实,并没有碰这个女人。他的右手撑在额侧,左手则是放在膝盖上,姿势略有一点风流狂放。
“啊!”女子又一次叫出了声。
这一回,声音更是直白。
桑远远:“……”虽然幽无命当真是生得漂亮,半敞的胸膛也很迷人,但还不至于用眼睛看看就能嗨成这德性吧?
短促的惊呼声愈加频繁。
桑远远听得老脸通红,无比尴尬。
这演技,她有点甘拜下风。
能好端端地站着就叫成这样……着实是个人才!
由着双儿叫唤了一会儿之后,幽无命缓声道:“双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嗯?”
桑远远心中一跳——原来他并没有被迷惑,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双儿。
她发现这个调调好像有点耳熟。
他今天就用这种催眠般的语气问过她,关于韩少陵的什么事情?桑远远的脑袋更加清醒了。
便见那双儿呆呆地回道:“我在勾引主君啊。”
“哦?”幽无命淡声问道,“从一开始,便存的这个心思么?”
双儿摇了摇头:“开始只是想让夫人把我救出来,做她的婢女总好过在奴隶营受折磨。”
“什么时候起了坏心眼呢?”幽无命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膝盖。
“都说主君是个不近女色的疯子,我却见主君宠极了夫人,想必传言不实,主君其实是喜欢女人的。”
幽无命轻笑:“继续。”
“主君只要把我错认成夫人,要了我,我就可以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之人。事后,我只说我是无辜的,是被主君强迫的,夫人这种心善的女人,肯定不会为难我。他日,我一定会更得主君喜爱,因为我在床榻之上,比夫人可厉害太多了,我什么都可以做。”
“若夫人看不惯我,我便用惑术,让她一直‘病’下去。”
她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心里话。
“那你成功了吗?”幽无命的声音阴恻恻的。
“成功了啊,方才……”
幽无命轻笑出声,打断了她:“好好看清楚,让你要死不活的人,是我幽无命,还是那茅坑里的死鬼啊?”
双儿的眼珠子极缓极缓地转动着,片刻之后,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
幽无命的声音像是淬了毒:“既然这么舍不得,便去,陪着他。”
双儿迷蒙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缕清明,她开始挣扎,像是溺水一样。
“血……脉……压制,怎,怎么可能……”
她断续吐出了几个字。
幽无命轻轻敲了敲膝盖:“去。”
双儿眸中那缕清明像是被拉进了深渊。她的目光彻底变得僵直,极慢极慢地点了下头,呆呆地说道:“好……”
她退出了寑殿,轻轻阖上殿门。
幽无命慢悠悠回头,桑远远赶紧闭上了眼缝。
“可怜的小桑果,”他伸出一只手,轻抚她的头发,“若是换一个男人,便叫这巫族女人骗去了呢。你喜欢的男人,若是碰了别的女人,你肯定要哭,是不是?”
“幸好你遇上的是我。”他轻快地笑了笑,“小桑果,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桑远远:“……”
她捕捉到了关键字。
巫族。
三邪之一。
巫族血脉,天生就会惑乱之术。在人的心防最薄弱时,很容易被他们操纵、影响。
今日受那祭祀的血气冲击,桑远远心神大乱,被这巫女钻了空子。她天生共情能力极强,在这巫女眼中,根本就是个招摇过市的大靶子。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巫女脱离了奴隶营,又想爬上幽无命的床。她太飘了,对他使这种伎俩,岂不是找死?
不过……血脉压制是什么意思?
幽无命的身上,怎么可能流淌着巫族的血?
幽无命已凑到了面前。
她感觉到冰冰冷冷的花香味拂在她的脸上。
这个男人,只有在战场上,以及想要对她做一些事情的时候,身上的温度才会高得惊人。
平时便是冰冷的,像蛇一样。
看来他今天并没有什么兴致。
死鱼一样的桑远远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把她拖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发顶,一只大手环到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她的背,像在哄婴儿睡觉一样。
他的箭伤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个骇人的疤痕。胸前的掌印也消退了,自愈能力实在是惊人。
桑远远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几乎已经嗅不到血腥味。
她暗想,这个男人,除非一下把他打死,否则,所有的伤害恐怕都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少时,额心忽地一阵清明。
她心有所感,双儿,死了。
试着动了动身体,果然,梦魇已经消退,再没有半点束缚。
她很快便沉入了梦乡,这一夜,梦境中只有花香,没有画面。
清晨睁眼,见幽无命已穿好了战甲,侧着身子坐在床榻边缘,居高临下凝视着她。
她冲他笑:“今天比昨天更要多喜欢你一点。”
这一点,是为了他不想让她哭的那一份心意。
幽无命快速把头偏了回去,发出一点轻轻的鼻音,道:“一样就行了。自作主张。谁要你多。”
桑远远偷偷抿唇笑了下,坐起来,歪着身子找到他的眼睛,便看到了一抹小小的、骄傲的雀跃。
她的心头忽然一暖,倾身上前,在他唇角印上了浅浅的吻。
“唔,有件事。”幽无命道,“你换衣裳,我与你说。”
这一次,他替她准备的不再是随从的衣裳,而是行动方便,坚固却不沉重的战甲。
黑色的精致战甲配上大红的披风,桑远远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在她换装的时候,幽无命漫不经心对她说道:“昨日你捡回来那个女奴,半夜自己想不开,寻死去了,跳了茅坑,啧。”
“啊……”桑远远叹道,“幸好与她还未培养出什么感情。”
幽无命微讶:“我以为小桑果会难过。”
“想活的人都救不过来,寻死的,理会她作甚。”她理好了披风,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便见幽无命双眼一亮,黑眸中映出一个窈窕女将。
他把她拉到了长案边上。
“看,为你寻到一件好兵器。”他得意洋洋地指给她看。
桑远远低头一看,瞬间就被一把剑的颜值给征服了。
它如梦似幻,银色透明的剑身,内里坠着无数丝絮状的嫩绿色灵纹,像是钻石之中镶嵌着上好的翡翠,美得叫人眼晕。
“这是观赏品吧?”她难以想象用这么个美貌无比的工艺品去砍冥魔是个什么体验。
幽无命笑了,反手抽刀,一刀斩下。
桑远远心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这什么绝世霸总啊?一句不喜欢,便要毁掉价值连城的礼物?!重点是她也没说不喜欢啊!
便见长长的黑木长案应声而碎。
那柄漂亮的晶玉剑落在一地木屑中,竟是毫发未损!
幽无命收回黑刀,双臂懒洋洋抱在身前,扬了扬下巴。
桑远远扑上去,把这宝贝晶玉剑抢到了手中。
“是我的了!”
幽无命愉快地笑道:“你也不假意推托几句么小桑果!”
她弯起了眉毛:“你人都是我的,这些身外之物还矫情作甚。”
幽无命很不屑地嗤了一声,抬脚大步往外走去。
“什么时候变成她的了。”他嘀嘀咕咕地对短命说道。
短命昂着脑袋,摇头晃脑,一副待不住的样子。
它喜欢上战场。
幽无命只点了三万精兵,御驾亲征,前往玉门关去会韩少陵。
临行前,见阿古急急从牢狱方向掠来,到近前拱手道:“主君!幸不辱命!属下总算在那逆贼军师临死前抠出了一个名字!”
幽无命眉梢轻挑,薄唇微启:“皇甫俊。”
阿古嘴角猛抽:“主君如何知晓……”
幽无命斜着长眸,看起来比阿古更吃惊:“我乱猜的。不会真是他吧?”
阿古:“……主君英明。”
桑远远的心脏猛地一跳。
陷害幽无命的人,怎么会是皇甫俊!
书中,正是这个男人,斩了幽无命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