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未公告,但道盟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潋月道尊有了一个道侣,正是消失三百年的琅音仙尊。知道更多的人便寥寥无几了,大概也只有宁曦和徐慎之,他们知道琅音仙尊从未消失,只是散尽千花万叶,唯留一瓣心花,靠着徐慢慢三日一碗血的滋养,这才复活归来。
徐慢慢心里也后怕,万一当年这一瓣心花都留不住,那岂不是世间再无琅音了。
“你再多给我几瓣心花吧,不然我不放心……”徐慢慢揪着琅音的衣襟便要摸他胸口。
琅音忍俊不禁,攥住她的手腕,低笑道:“你倒是盼我点好……”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徐慢慢心有戚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琅音凝眸含笑,看了她片刻:“我若不给呢?”
徐慢慢脸色缓缓变了:“你不爱我了,你是不是琅音?”
琅音轻笑一声:“是不是,你还不知道吗?”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红:“那你便再给我三瓣心花吧,正所谓狡兔三窟,我一瓣放在风亭,有法阵护着,一瓣我贴身藏着,一瓣放在昊一那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把你救回来!”说着又轻咳两声,“虽然你修为会折损,但跟在我身边,我自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琅音眼中笑意更深:“既然如此……那你自己来取吧。”
徐慢慢一怔:“怎么取?”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探入自己领口,压低了声道:“既然是心花,自然是在心上。”
指尖碰触到温热的肌肤,结实的肌理,徐慢慢顿时呼吸一滞,心跳也漏了几拍,脑海中掠过一些不堪细说的画面,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脸上渐染薄红。
倒也不是她脸皮薄,只是昨夜弦月,心魔大炽,她难以自制,便过分放纵了一些……
也可能不只一些……
她占据了主动,以威压定住他的身体,将他压在床上厮磨舔舐,几乎将他吞吃入腹。他动弹不得,呼吸粗沉,一双浸了墨似的眼眸燎着火含着笑,只纵着她为所欲为。到了天快亮时觉得累了,趴在他胸口昏昏欲睡,他却又反客为主,搂着她压在身下,一遍遍地用舌尖舔舐勾勒她心口的红痕。
那是这三百年来取血之处,三日一刀,便是半神之躯,久而久之也会留下淡粉的印迹。
他笑说,这是她的心花,他便是从她心上生出来的那一朵。
徐慢慢呜咽着承受他的侵掠与温柔,眼角渗出泪来,恍惚地想着——他原是能挣脱她的禁锢的。
于是今日醒来,她便有些埋怨琅音昨夜没拦着她,任她为所欲为。琅音听了却是淡淡一笑:“怪不得我,我也入了魔。”
白日里清风朗月似的神仙公子,晚上入了魔便毫无廉耻之心了。
想她潋月道尊,多光风霁月、高洁庄重一人,若不是因他而生了心魔,怎会做出如此斯文扫地,丧心病狂之事呢……
难怪当年琅音要以法阵困住自己,只怕魔性上头,伤了她。
好在此刻是白天,她的理智还是占据着上风,将手自他怀中抽回,假模假样干咳两声,若无其事道:“心花的事暂且不提,我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当年魔气外溢之时,可有控制神智的方法?”
琅音有些遗憾,捏着她嫩葱似的五指把玩,淡淡笑道:“也不是没有……”
只是不太想教她。
她魔气上头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而且也并不能伤到他,至多在他身上种些红痕。
但是徐慢慢非要问,他又不能瞒着。
琅音伸出一只手,便看到一片嫩叶浮现在掌心,朝着徐慢慢点头哈腰。
徐慢慢凝眉细看,恍然道:“你的叶子!”
她一下子想起来了,当年这叶子还给她翻过书,琅音生气的时候想欺负她,把她的元神困在识海中,用叶片压她,便是这叶子顶开了其他叶片,将她放了出来。
琅音微笑道:“将一缕元神分化而出,凝为一物,就如同自己的分身一样,力量无须太强,只需维持清明,时刻提醒自身。不过也未必次次有效,它能提醒我克制杀意,却无法克制欲念。毕竟……清醒时的我,也同样会有欲念。”
所以那次吞噬了灭运使,他才会难以自控地缚住她的身体,不知轻重地在她身上留下种种痕迹,若非宁曦敲门打断,她定然是要在床上待到天亮。
徐慢慢本来还有几分高兴,听到最后一句,顿时也泄气了。
那这方法对她也没用,因为她清醒时也是想他的,只是更有分寸一些罢了。
“你沮丧什么?”他偏过头来看她,眼底含着轻柔笑意,“魔气乃杀虐与欲望之气,你心中没有杀念,只有欲望,又只有夜间才会发作,属实算不上难题,倒不如说是一番乐趣。慢慢……世间夫妻,也是如此……”
徐慢慢脸上微红,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皱起眉审视琅音:“你什么时候知道世间夫妻是什么样的了?”
琅音一怔,竟是沉默了。
“你瞒着我干了些什么事吗?”徐慢慢逼近他,拿出道尊的气势审讯他。
琅音眼眸微闪,抬起拳抵着唇轻咳两声,支吾了片刻,才道:“昊一让我看了些书。”
徐慢慢逼着他将昊一推荐的书都拿了出来。
徐慢慢一本本翻了过去,不禁瞠目结舌。
“堂堂魔君长子,混沌昊一,私底下竟看这种书……”
“道德在哪里,廉耻在哪里,书肆在哪里……”
魔界。
绯月坠于悬铃树梢,浓雾不散,虚空海汹涌澎湃,不舍昼夜,每日都有弱小魔族从虚空海降生。
魔界是这个世界的影,那些人心中的执念都在这里凝聚成魔。有光的地方就有影,人族生生不息,魔族便也长生不死。
魔族虽然灵智低下,却也知道畏惧强者,他们看到那个唇角噙笑,俊美修挺的青年远远走来,立刻躲得不见魔影,生怕被他看到了就是一顿收拾。
混沌昊一,被魔族私底下称为魔头的男子。
听说当年魔君觉得魔族灵智低下,跟他们待久了会变蠢,便让混沌昊一去人界历练了几年。后来惹了不少祸事被魔君拎了回来,同时加固了万仙阵,无魔君手令任何人无法出入。
魔族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好好一个魔君长子,去了人界一趟就学坏了,这可是魔族都没办到的事。
魔族众私下都说:凡人太可怕了!
昊一踏着轻快的脚步迈进诛神宫,唇角弯弯,语气欢快地说道:“父君,琅音醒了。”
宫殿之上一面魔镜微微亮起,映出了一个男子修长的轮廓。虽看不清面容,但只是一个线条流畅英挺的轮廓,便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倾慕与敬畏之心。
略显清冷的声音自镜中传出:“这不是你窃取手令,私开法阵的理由。”
昊一唇角笑容一僵,干咳两声,道:“是母亲给我的,”
魔君似乎是极轻地叹了口气,几分无奈几分宠溺:“罢了,她又让你从人界带东西回来了吧。”
魔君一般不私开法阵,除非他的妻子要买东西。
昊一便打着母亲的名义,从人界搜罗了不少“好”东西。魔君倒是无所谓他中饱私囊,只要他不出去祸害人界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唯一一次得了父君手令打开法阵,便是三百年前徐慢慢闯阵之时。他奉父君之令,将复活琅音的方法告诉了徐慢慢。
有时候他都怀疑,琅音是不是父君和母亲的亲儿子,不然怎么琅音比自己更像父君。一样的善变深情,对别人便是清冷孤傲,对内人便是春风化雨,有时候圣洁庄重,有时候又霸道强横。
不过他也不怀疑自己是父君的亲生儿子,毕竟自己长得与父君有六七分相似,性格却是像母亲。
得益于父母对琅音的偏爱,他也打着琅音的名义得了一些好处。当然得了好处不能忘了兄弟,琅音也很够意思,遇到问题一定先找他。
三百年前,琅音便托他向父君问了一个问题。
——为何四魂族可长生,历代却只有一任行走。
父君说:四魂族应运而生,脱胎于众生意志,感知无限天地。历任四魂族人心怀慈悲,每一次感知众生的苦难,便会进一步迷失自己,应运之后,四魂消散,还于众生之中。
昊一听后也是怔愕,便问父君如何才能避免这一结局。
父君沉默良久才道:入魔。
心有执念,方能入魔。
于是那一日琅音见了昊一,把一个传音法螺交给了他,也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昊一听后久久不能平静,只能说一句:“你疯了,你只是一朵花,人族死活与你何干,你散尽花叶,只余魔气,便无法再出魔界,若是魔气也受损,你便灰飞烟灭了!”
琅音淡然一笑:“过去念一常说,让慢慢不要忘了‘悦己’,要让四夷门成为慢慢的心锚,我那时不明白,现在才知道他的苦心。众生如长河,她只是一片偶然飘落的树叶,沉浮于世,若无心锚,便会失去自我,随波逐流,汇于汪洋。慢慢如今神魂归位,日渐忘了自我,若我不能成为她的心锚,她的神魂过满则溢,便会溃散归于众生之中。”
昊一苦笑道:“你就如此笃定,自己能成为她的执念和心锚吗?在她心里你有如此重要吗?”
昊一的话刺耳却是事实,琅音眼眸微震,轻叹道:“我不确定……”
“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就要牺牲这么大,冒着生命危险?”昊一试图劝阻他。
但琅音却道:“我若不幸罹难,你便将传音法螺交给她,她若明白我的情意,便会勾动心魔,生出执念与心锚。入魔之时万分凶险……你有九幽业火,帮我护着她。”
“如果她不明白,如果她没有生出心魔呢,她消散神魂,归于众生,你不是白死了吗?”昊一追问。
琅音微微一笑:“若是如此,也不过同生共死。”
昊一怔愕许久,终是握紧法螺,沉默答应了他的所求。
琅音从未想过复活的可能,许是天意让他留下了最后一瓣心花,魔君念他情深一片,才让昊一打开法阵,指点徐慢慢复活之道。
三百年的心血浇灌,他终是在她心上扎下了根,成了她的心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