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之中,秦莞和太后说完了晋王府骸骨的案子,太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太后轻咳了两声道,“明明是在宫里的人,怎么会死在了晋王府之中?”
秦莞也点头,“是啊,然而到底是不是他,也不确定。”
秦莞话虽如此,太后却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个人,我还有印象的。”
秦莞微讶,太后便接着道,“他是自小被送入宫中的,本来要做太监,可当年皇子们在挑选侍卫,晋王一眼就看中了这个人,只因为这个人在同龄人之中显得格外高大,这是其一,其二,他的长相也十分的出挑,不像是大周人,当时他比晋王还大两岁,不过晋王看着他顺眼,就还是选了他,后来才得知,他的母亲并非大周人,后来这个侍卫一跟就跟了晋王许多年,宫中的réndà概没有不知道的。”
跟在几位殿下身边的人,哪怕只是侍卫小厮,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宫中更低等的宫奴多得是,在这些人看来,这些所谓的侍卫也和半个主子无异。
“越长越大,他的样貌就格外的出挑,也十分扎眼,这样的人,不说在王府之中了,便是在整个京城也不多,所以我觉得,这个人就是他无疑了。”
周人的长相和西域以及戎réndà为不同,若是有西域人或者戎人在京城,是一眼就能被认出来的,而戎人和大周为敌多年,是不敢轻易到大周腹地的,便是有一二西域人到了京城,那也是有外国使者来朝之时才会出现,若宋希闻这样的是十分少见的。
秦莞其实也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然而这话却不好斩钉截铁的说,扯上宋希闻,便避无可避的扯到了去岁晋王的案子上,而晋王的案子已经盖棺定论,这个时候,秦莞可不会祈祷皇帝忽然网开一面,随随便便就让晋王的案子重审了去。
“若是如此,他的骸骨出现在晋王府就太令人费解了。”秦莞说道。
太后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她又咳嗽了两声,如今天气越发寒凉,太后的咳疾似乎更严重了,想了想,太后又道,“正是如此,当时晋王……这个人应该是跟着他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审的……”
秦莞抿了抿唇,“太后娘娘,莞儿说一句不该说的,这骸骨,是不是和晋王案有关?”
太后叹了口气,自然不会怪秦莞,秦莞本就志向在此,对这些敏锐一些自然是应该的,“当初那案子……闹得满城风雨,哀家本来也不信晋王会做出那样的事,可是后来,他偏偏在天牢之中畏罪zìshā了……哎,哀家真是失望……”
秦莞唇角紧抿着,“发现这骸骨的时候,我便想到了晋王的案子,当时想,会不会是这个案子有什么内情,可是想到晋王殿下畏罪zìshā,也没有别的证人为他作证,还真的不好随便做出这般的猜测,不过……”顿了顿,秦莞语声沉肃道,“不过,等展捕头告知我这尸骸可能的身份之时,我心底却存了几分怀疑,这个侍卫按理来说,应该是晋王的证人之一,可他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王府之中,这么一想,我对晋王畏罪zìshā的事也生了几分疑虑。”
太后面色微变,“你是说……咳咳……你说晋王并非畏罪zìshā?”
秦莞神色惶然,“这只是莞儿的猜测,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一抬手制止了她请罪的话,只自己眯着眸子想了片刻,过了许久,方才摇了摇头,“这件事太过扑朔迷离,哀家一时也分辨不出了。”
秦莞点到即止,点了点头,“都怪我将这些事说给您听,您的咳疾还未好,得继续用药才行,这几日莫要想这些事了,过一月多五公主要出嫁,您想来还有要操心的。”
还有睿亲王的棺椁即将归来……
秦莞避之不提睿亲王的事,太后便好似未曾想起来似的,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秦莞方才告辞出门去,离开了寿康宫,秦莞刚出门就遇到了成王燕麒,燕麒今日独身一人前来,并没有带着冯沉碧,秦莞眼底闪过意外之色,忙行礼。
本以为燕麒会直接入寿康宫,可他却在秦莞面前停了下来。
秦莞抬眸看着燕麒,燕麒唇角勾起一丝薄笑,“永慈郡主来给祖母请安?”
秦莞点了点头,“是,太后娘娘身体不好,我也来请脉。”
“永慈郡主医术高绝,如此就算了,验尸之术更是厉害,便是本王,也被永慈郡主哄骗过一回,现在想起来,呵呵,原来燕迟在那个时候就护着你了。”
燕麒说的是她刚回京城在义庄那次遇见燕麒的事,秦莞面不改色道,“从前身份多有不便,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勿怪。”
燕麒邪气的眼角微微上挑,“不怪不怪,你为大周立下了大功,谁敢怪你?不过皇祖母刚给你和燕迟指婚王叔就出事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秦莞便点头,“近来京城之中不太太平。”
秦莞不解睿亲王的事,却来这么一句,燕麒意有所指的道,“永慈郡主说的是晋王府那件案子不成?”
秦莞一笑,“王爷何必明知故问,这案子一出,只怕京城中好多人都心中发慌了。”
燕麒嗤笑一声,“这案子发生之时,永慈郡主可不在京城,永慈郡主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还有,永慈郡主说的心中发慌的人,不会是说太子吧?”
秦莞眯眸,秦朝羽是太子妃,他这话却是公然的挑衅了,秦莞一笑,“谁做错了事,谁就会心中发慌。”
“看来郡主有了论断?郡主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莞波澜不惊的,“不仅是我,相信许多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去岁的案子引得京城动荡,就不知道这一次的案子会如何了。”
燕麒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莞,“可惜女子不能入朝为官。”
秦莞大大方方的看着燕麒,“我也十分遗憾。”秦莞说着看了一眼宫门,“时辰不早,太后娘娘正在等王爷,秦莞先告退了。”
燕麒没说话,秦莞方迈步走了过去,燕麒回头看了两眼秦莞的背影,凤眸微眯。
睿亲王的事还未完,晋王府好端端的却出了岔子。
燕麒眼底闪着几分寒光,虽然时隔一年,可此番出事,谁都知道和去岁的案子脱不了干系,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本来以为父皇会不让查这个案子,却没想到父皇竟然准许了临安府衙查下去,这说明了什么?!
当初晋王案掀起了好一阵腥风血雨,最终,却是以晋王畏罪zìshā而结束。
可直到今日,燕麒也不觉得晋王当真是畏罪zìshā的。
秦莞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可刚才她的话却言犹在耳,这两日,一定有人心中发慌的。
燕麒看了一眼东宫的方向,眼底很快的闪出几分算计来。
燕麒进了寿康宫,他来寿康宫的次数不多,可近来父皇去母妃那里的时候不多,没法子,母妃勒令他来寿康宫请安,只要太后在一日,那她的分量就举足轻重。
燕麒进了殿门,陈嬷嬷分明通禀过了,可燕麒进门的时候,太后还在发怔,燕麒略一犹豫,低声行礼,太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燕麒招手,“来,到祖母这来。”
燕麒坐在太后身边,“皇祖母今日身子如何?”
太后咳了两声,摇头,又看着燕麒问道,“麒儿,你相信你大哥杀人吗?”
燕麒心底咯噔一下,忽然就想到了适才秦莞面上那不动声色的从容,她的眸子清亮如溪,可在那澄澈之下,仿佛又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机锋,燕麒连忙道,“皇祖母,孙儿其实一直都不信大哥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