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世子殿下说了什么?”
茯苓跟在秦莞身后,莫名觉得秦莞身上的气息有几分严肃,她本以为燕迟要跟着秦莞一道前去寿宴,可没想到秦莞却先走了出来。
“也没什么,就问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茯苓听着倒也觉得十分合情理便道,“世子殿下回去的时候可要与我们同行?”
秦莞眉头微皱,这一点她倒是没问,不过……
“应当不会再同行了,他多半会先走一步。”
茯苓点头“嗯”一声,二人又往东边走了几步,顿时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丝竹声和唱和声,秦莞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快点,已经开始了。”
等秦莞走到暖棚外的时候戏台之上果然已经开始唱了起来,秦莞快步走到秦霜身边坐下,秦霜着急道,“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找到了吗?”
秦莞颔首,“找到了,掉在路边了。”
秦霜微松了口气,“那就好,寿宴已经开始了。”
秦莞看也看出来了,眸光一转,正看到远处男客方向庞嘉言正坐在庞辅良身边,便问道,“庞家三少爷也回来了?”
“你刚走就回来了。”秦霜已经开动,到底是裕亲王府,今日的寿宴做的十分精致。
秦莞点头应了一声,抬眸一看,戏台之上正在唱的是《金枝贺寿》的段子,这曲目乃是寿宴之上必点,以此来开头,热闹又喜庆。
女客们大都不饮酒,男客们却已经开始觥筹交错起来。
秦莞没什么胃口,只看着台上的表演,此刻登台的两位秦莞不知是谁,可二人的嗓音却都如珠玉坠地一般的明快好听,秦莞正听的专心,忽然之间,秦莞猛然听到了男客方向生出了一阵骚动,这动静引的女客方向的人都看了过去,秦莞也跟着一看,这一看,却见是燕迟从外面大步走了过来。
“咦那是谁,从没见过呢。”
“这样的姿容风仪,若是见过必然记得的。”
“难道是京城方向来的哪位贵人?”
桌子上都是小姑娘,一时没忍住就议论了起来,秦莞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众人,只见小姑娘们一个个眼珠子好似在发光一般,她垂了垂眸,一动也没动。
秦霜见这些小姑娘如此感兴趣,轻咳了一声道,“这位是睿亲王世子殿下——”
她这话一出,满桌子的人都看向了她。
秦霜下颌微扬,面上生出了几分骄傲之感,从前在锦州之时,在府内她是跟在秦湘身后的小尾巴,在外,她更是没有出过风头,如今到了豫州,因着燕迟,她倒是引人瞩目了一回。
很快,就有一个一身粉衣的小姑娘问道,“睿亲王世子殿下?”
秦霜气定神闲的点头,“正是。”
那粉衣小姑娘生的十分俏丽可爱,一双大眼睛直直看着秦霜,秦霜温婉的笑了下,“在锦州就认得,回来的这一路上是和殿下同路的。”
“啊……同路……”粉衣小姑娘显然惊讶极了,“你们是……”
一桌子人都看着秦莞和秦霜,虽然说话的是秦霜,可更多人却频频看向秦莞,秦霜笑意越发温和,“我们是京城忠勇候府……”
“啊,忠勇候府。”粉衣小姑娘年纪不大,有些一惊一乍的,“原来如此啊,都是京城的,难怪呢,能一路同行,想来关系十分亲近吧。”
秦霜笑笑,正要说的更多,秦莞却在桌案之下拉了拉她的手腕。
秦霜微愣一下,笑道,“有几分交情。”
秦霜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其余人捉摸不定的看了秦霜一会儿,便又去看燕迟。片刻的功夫燕迟已经坐在了裕亲王身边,并着燕离等人,皆是皇室宗亲。
等燕迟落座,场面才又恢复了寻常,而秦莞这桌子上的议论还未完。
“没想到睿亲王世子殿下长的这个样子,真是好样貌。”
“不单好样貌,还厉害的很呢,听说他小小年纪便立下了不少战功,手中还掌管着十万兵马,皇室之中谁都比不上呢。”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说话的那人吐了吐舌头,到底不敢多言,却又是那先前着粉衣的小姑娘道,“说起来,几位亲王世子殿下都还未娶妻呢……”
“是呀,除了裕亲王身边的挚殿下早早成了婚,其他人都还没有娶妻呢。”
秦莞二人的身份是算在侯府门中的,能和她二人坐在一个桌子上的小姑娘,身份自然不会低,然而秦莞到底不知道她们都是谁家的姑娘,可很显然,对比这些皇室宗亲家中的事,她们要比远在锦州的秦霜要知道的更多。
“那是因为裕亲王来豫州的早,且裕亲王是先帝长子。”
“可不是,别说是亲王世子了,便是几位皇子如今也都不曾娶亲啊。”
“不是说太子要选妃吗?”忽然,一个着黄裙的姑娘问道。
秦莞正在喝茶,闻言心头一动,当今太子乃是从前的雍王燕彻,而当初和燕彻定下婚约的正是她……如今物是人非,她竟然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在此听别人议论燕彻。
秦莞眯了眯眸子,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她在暗处掌握了先机的感觉。
“太子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早就该选妃的,如今身份不同了,选妃可就变成了朝臣也着急的事,如果不是早前出了事,眼下太子的大婚之日只怕都定下了。”
“出了事?出了什么事?”
寻常闺阁之中的女子少有知道朝政的,便是有也只知道个大概,然而眼前眼前这几位显然出身官宦之门,竟然对早前晋王的案子了解甚多。
“还不是晋王那件案子,也就在豫州能说一说了,在京城可是提不得的。”说话的是个青衫女子,说完又道,“早先太子还在雍王之时是定了一位的,便是前任大理寺卿家的独生女,后来晋王那件案子将那位大理寺卿也卷了进去,最后一家人都伏诛了。”
“伏诛?”穿粉衣的姑娘一讶,一双手紧紧捏着筷子,却是受了惊吓似的面露害怕。
说到了血腥之事,那青衫女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总之,现在太子殿下要重新选妃了,这个位子,可是眼巴巴的紧呢。”
说着,青衫女子面露一股子深长的笑意,“诸位的父亲就没有提起过?”
满桌子人都在摇头,那青衫女子面上的笑意就更是深长,秦莞看着她,只觉这女子容颜秀美,尤其那白如凝脂的天鹅颈,当她笑意深长扬着下颌的时候,姿态便当真优雅的如同一只高高在上的天鹅一般,秦莞知道,这位多半会涉足太子选妃了。
说话间,满场忽然响起了叫好喝彩之声,秦莞转眸去看,却见是双清班的第一场戏已经唱完了,秦霜一边鼓掌一边低声道,“太子选妃,有什么条件?”
适才半晌秦霜都没再说话,她的风头可算是被那青衫女子抢了去。
于是她便也暗自上心了太子选妃之事,秦莞闻言笑了笑,“出身,品貌,德行。”
说着秦莞又补充道,“第一项最重要。”
秦霜挑了挑眉头,又往那青衫女子处看了一眼,却是唇角一瞥道,“太子以后是要有后宫三千的,嫁给这样的人有什么好。”
秦莞有些讶异秦霜能说出这样的话,笑着点头未语。
一场唱罢,很快又有下一场登场,戏台左侧的幕布之后,乐师班子已经吹拉起来,这边厢,秦莞等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又是《仙桥会》呢,双清班的仙桥会可是一绝,台上的牛郎织女都是女儿家,且都是班主清璃师父的徒弟……”
“待会儿还有一场《目连救母》,可也是她们的拿手好戏。”
“《目连救母》?莫非待会儿是清璃亲自上场?”
“可不是呢,今日可是裕亲王的寿宴……”
一桌子人都低低私语起来,秦霜看着上面装扮一新出来的七仙女目不转睛,口中却低声问秦莞,“《目连救母》是什么?”
秦莞弯唇道,“《目连救母》是讲一位想要成佛的人救自己母亲的故事。”
秦霜“哦”了一声,却是一时没有提起兴致来。
这故事听起来可一点都没有这缠缠绵绵的《仙桥会》来的动人。
因是贺寿,所以双清班今日唱的三场皆是耳熟能详的曲子,秦霜不爱此道,自然不知道那《目连救母》是什么,可对真正喜好此道的人而言,《目连救母》才是显露真功夫之时,秦莞从前陪着母亲听过一回《目连救母》,对当时表演的那位师父的身手到现在也不能忘怀。
此时大周的戏目,除了唱念之外,还兼有杂技戏法等诸多内容,而《仙桥会》虽然凄婉缠绵,却到底不够热闹刺激,此时台上唱着,底下却还是一片觥筹交错之声,秦霜听了一会儿,大抵也觉得失了趣味儿,转而继续喝起了汤来。
一桌子人,有看戏的,也有看人的,也有心不在焉的,秦霜倒算是吃的最为专心的,等一曲《仙桥会》唱完,她也吃饱了,而也正是此时,先前哀婉缠绵的曲调一变,骤然变得气势如虹起来,戏台之上的场景一变,一个穿着灰白色袈裟带着白色兜帽的“尊者”出现在了戏台之上,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戏台之上看去。
秦霜拉了拉秦莞,“这个人就是目连?”
秦莞点点头,“这是他已经修得正果之后的样子,他的父母双亲已经过世了,修得正果之后,他便想着超度自己的母亲,现在,是他想着佛祖诉说自己和自己母亲情谊之时。”
秦霜“哦”了一声,“这个人的扮相可真是清俊的紧。”
她这句话生意不小,桌上其他人也听见了,还是先前那青衫女子笑道,“这位便是眼下双清班的班主清璃,看她扮上的样子,只怕不会想着她是个女子吧,还有,她已经三十多岁快四十了,你们可看得出来?”
“什么?!看她那身段,怎么也只有双十之龄吧!”
青衫女子便叹到,“她算是大器晚成的,双十之龄才初露头角,这么些年想必是日日苦修才能保持这一身段和这一副好嗓子,你们等着看吧,待会儿她有好多绝活要露呢。”
这青衫女子显然比秦莞知道的还要多,秦莞上一次看《目连救母》乃是在当年刚入京城之时,陪着母亲去看的,当时表演者似乎并非清璃,只是如此,她当时已经看得惊为天人。
青衫女子说完便不再说,而戏台之上“目连”对佛祖已经诉情完毕,只见场面之上忽然腾起白烟阵阵,那白烟浓的几乎能遮住“目连”的身影,众人顿时觉得传说之中的幻境场面都出现在了眼前,瞧着自然觉的新鲜刺激,而与此同时,先前佛光普照的大背景一换,一下子换上了一个满是鬼刹和凶兽的幕布……
“呀,这又是什么意思……”
秦霜抓住了秦莞,秦莞正要说,那青衫女子却笑道,“你没听到说吗,目连想去超度自己母亲的亡魂,佛祖却要让他自己去八大地狱之中寻找他母亲的身影,其实啊这里还有一点前言没讲,是说目连的母亲不爱惜谷物粮食,死后被困在了某处地狱之中不得超生,所以目连才去求佛祖呢,眼下这是到了第一处地狱,‘等活地狱’。”
秦霜听着点了点头,又对那女子点头致谢。
青衫女子笑笑不语,此刻台子上却上来了诸多死掉的人,这些人带着面具穿着画着符文的衣服,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却是在自相残杀,这场面看得人有些害怕,若非一旁的“目连”身姿挺拔如竹,满眸悲悯的在“仙气”之中观看,太下面的女儿家们多半吓得不敢看,而有了目连,众人仿佛都成了目连,看到了地狱之中的惨状,便更生了敬畏之心。
“这……若是祖母看到,定然喜欢的。”
秦霜瞧着,又想起了蒋氏,蒋氏信佛,而这个曲目除了讲目连是孝子之外,还弘扬了佛法,若是蒋氏看着,自然要比别人更多两分感慨。
秦莞闻言倒觉有些欣慰,秦霜没忘了蒋氏的好。
“好——好好好——”
喝彩声一阵赛过一阵,皆因为台上的“鬼刹”们开始顺着这曲目的发展表演起了自己的绝活,有赤手接白刃的,有钢枪顶咽喉的,甚至还有赤足在钉板之上行走的,别说男客们看的惊心动魄,便是女客们也忍不住跟着喝彩。
若是毫无剧情毫无唱段只耍了功夫,倒是落了下成,可若只是唱段,便又缺了两分趣味,这整个曲目,上有孝子向佛普渡亲母的立意,中有清璃那切切慈悲的唱段,下又有精彩纷呈的杂戏,在京城之中,可谓是双清班最为火爆的曲目之一,且因这曲目需要的表演人数太多,又兼具高难度的唱段的危险性极高的杂戏功夫,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外面,都是轻易不会开场的,叫好声一波漫过一波,而这第一处地狱之后,接着便到了第二处。
“这会儿到了‘黑绳’地狱,看他们表演的这些功夫,都是双清班的看家本领。”
这一次秦霜没有问青衫女子便开始了解释,“等会儿还有‘合众地狱’,往后面还有‘号叫地狱’‘寒冰地狱’等等,你们猜目连的母亲到底在哪里?”
青衫女子看了一圈,其他人都没开口,秦霜忍不住道,“寒冰地狱?”
青衫女子一笑摇头,“不是,在最后一个,阿鼻地狱。”
秦霜眨了眨眸子,青衫女子便道,“目连找了这么多地狱,没找到自己的母亲,却看到了这么多在世上为恶之人死后下地狱的惨状,当即也更为坚定了弘扬佛法促使人们向善之心,不过等他找到自己母亲的时候,却是无法救自己的母亲,她母亲在生时造下了业障,死后无论如何都要受罚的,这个时候,目连就要代她母亲受罚了。”
秦霜立刻道,“你刚才说清璃师父在这个时候要露绝活,是什么绝活?”
青衫女子便道,“目连的母亲生前浪费粮食,所以她在地狱的时候没有吃的,目连找到她的时候已经饿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食物放在目连母亲的面前,他目前便要去拿着吃,可等她一拿到手中,食物就会变成火红火红的炭,目连母亲当即会被烧伤,然而等她扔掉,火炭又变成了食物,如此周而复始,他母亲会被折磨的发疯。”
秦霜皱眉,这个青衫女子真会卖关子,绕了一圈,不就是想表明她知道的多?
秦霜已有不耐,幸而这青衫女子接着便道,“所以这第一关便是替她母亲过一处满是火炭的桥……清璃师父这时候要露一手‘步步佛莲’的功夫。”
秦霜眉头微挑,这不就是轻功了?
“一条火炭的桥?”秦霜微讶,“那不会伤吗?”
青衫女子掩唇一笑,“你看看就知道了……”
秦霜闻言便定定看着,虽然等的是清璃,可前面其他人的杂戏也十分出彩,秦霜从未在哪里看到过这样多的杂技,且各个皆是功夫高超,再加上“目连”救母心切的唱段,也颇有几分感人,两盏茶的功夫之后,终于到了那青衫女子说的阿鼻地狱。
果然应了那青衫女子说的,“目连”一到阿鼻地狱就找到了自己的母亲,然而因为要受到惩罚,“目连”要救出自己的母亲使其亡灵超度便要代她闯过关卡,这第一关,便是走一条铺满了火炭的桥……
“天……那些都是真的炭火吗……”
戏台子之上忽然出现了四五丈长的火桥,因是冬日,那炭火格外的红火,因是知道底下人有不信的,只见一人端起一盆水洋洋洒洒的洒了上去,一瞬间,呲呲拉啦的响声一片,火桥之上,更是腾起了一股子白烟,而“目连”双手合十,就那般静静的走了上去。
秦霜原来只因为“目连”是用轻功的,可没想到她真的是在走,一步一步的,走的极慢,乐曲声势震天,而低于的罗刹门看着“目连”此举皆在旁龇牙咧嘴的喊叫,然而目连却是没有一点动摇,他走的四平八稳,口中念念有词,身上仿佛有佛光笼罩。
“他真的走上去了吗?”
满桌子没看过的人都在问,秦霜也看着秦莞,“她真的走上去了吗?”
秦莞唇角微弯,“障眼法,今日这些一半都是障眼法。”
秦霜眉头微皱着,仍然专注的去看,好像要看破人家的障眼法似的,然而等“目连”走完,她也没看出什么来。
“接下来呢?步步佛莲之后呢?”
秦霜等不及戏台子上的唱段了,直问那青衫姑娘。
青衫女子便道,“接下来,便是一个身法绝活,叫灵山无影。”
秦霜眸子睁大,青衫女子便道,“阿鼻地狱之中惩罚人的法子极多,过了火桥,还要走箭道,七七四十九支箭,清璃师父要躲过四十九支箭才行。”
秦霜眨了眨眸子,转而看向秦莞,“这个怎么障眼法?”
秦莞低声道,“这个不用障眼法,这个要身法快,还要算的准。”
秦霜“啊”了一声,还没转过头去,却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却原来是“目连”开始走箭道了,秦霜忙也拉着秦莞站了起来,如此才能看到戏台子上演的。
白烟乍起,巨大的幕布又换了一副,一旁配角的罗刹门仍然凶神恶煞的吼叫,如此一来,一身白衫的目连就更显得庄严肃穆,她仍然口中念念有词,而在她的前方,火桥之上忽然拉起了一根铁链,与此同时,戏台顶上也落下几根铁链……
“待会儿,这些铁链就是清璃师父的落脚之处,她不能落地的。”
青衫女子说完,秦霜眸子一下子瞪大了,既不能落地踩在火桥之上,也不能被射出来的飞箭射中,这可真是——
秦莞正想着,只见“目连”忽然跃身而起拉住了最近的铁链,她轻轻一荡人便站在了拉起的铁链之上,那铁链松松垮垮,“目连”根本不能全身着力,且就在这时,高台正面的幕布之后,“咻咻”的射出来三支冷箭,所有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可就在这时,“目连”再度腾空一跃,她身法迅捷犹如飞影,只听“叮叮”几声脆响,那几只冷箭都射在了她落脚的铁链之上,众人正为目连松一口气,忽然,又有三支冷箭激射而出,却是长了眼睛一般的追着“目连”而去,“目连”此时身影已经腾跃至空中,因有箭来,她不得不放开手中的铁链只朝着下一根垂下的铁链扑去,这一放一扑之间,三支冷箭擦着“目连”的肩头飞了出来。
秦霜看的倒抽一口冷气,低头道,“是不是她计算好了出箭的时间和位置的?”
秦莞点头,秦霜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台上,一遍又道,“她要是躲得太多了就假,要是躲得太少了就容易受伤,还真是不容易。”
秦莞“嗯”了一声没有接话,不光是秦莞,眼下每个人都没时间说话。
清璃这灵山飞影得是一气呵成的,她明知道下一刻箭会怎么来,却还要往那里去,掐算好时间躲开,正好营造出一副被箭矢追赶的样子,而若她心中害怕了,大可直接不动了,可若是那般,这戏台子就算砸了,这碗饭她也是吃不了了。
“还有最后十支箭——”
青衫姑娘忽然低低说了一声,众人不由更睁大了眸子,只见已经走到火桥中间的目连忽然腾空而起,可她脚尖只是在垂着的铁链之上一点,继而直直朝着火桥尽头璇跃而去,而也是在这是,嗖嗖嗖的十支冷箭横飞而出,直擦着目连的周身飞了出来,众人屏住了呼吸看着,直等到目连两个空翻落在了火桥尽头的铁链之上众人才猛地呼出口气,继而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响了起来,秦莞看着戏台之上的声音也颇有几分激动,只因为,这一次看到的比她陪母亲看到的那一次还要惊险动人!
喝彩声经久不绝,可秦莞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只因为站在火桥尽头的“目连”竟然不动了,按照她上次看到的,最后“目连”还有一段唱段,然后救母成功才是。
就在秦莞觉得奇怪之时,忽然,戏台之上“目连”的声音左右一晃,再然后,直直的朝着舞台之下倒了下去,一瞬间,喝彩声稀稀拉拉的停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不对劲了,比台下人反应更快的自然是台上,最先跑到“目连”身边的是那些凶神恶煞的鬼刹,他们聚拢在了清璃身边,乱七八糟叫嚷着,而舞台一旁的乐师班子也乱了,戏台上的混乱将每一个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来人!来人啊!清璃师父死了!”
就在所有人都被那惊惶感染之时,也不知谁忽然大吼了一声!
只这一声,整个裕亲王寿宴彻底的乱做了一团,裕亲王听着这话猛咳几声,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戏台之上,“挚儿!挚儿——”
“知道了知道了,父王您先坐着,我去看看!”
燕挚扶着裕亲王落座,一个转身便朝戏台走去,而同样坐在主位的燕离更是哪有热闹往哪里去,一时之间也跟了上去,燕迟跟在燕离之后,自从锦州一趟,他对死人也格外敏感起来,好端端的,清璃怎么会死了?
“怎么回事?!没有看到她中箭了啊!”
“怎么会死,好端端怎么死了——”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先请落座,世子已经去看了,大家不要害怕。”
裕亲王眼看着就要旧病复发,裕亲王府的大总管连忙站了出来,一阵吆喝,众人这才没了动静,秦霜坐在秦莞身边,目光紧紧的看着戏台之上,只见燕挚一过去便让那些“鬼刹”乐师退了开来,只附身看了片刻,便走到一旁去吩咐了王府的侍卫队。
燕离和燕迟紧随其后,二人探看了片刻面色微变,又和燕挚说了两句什么,燕挚便将管家叫了过去,很快,王府的侍卫队齐刷刷的站在了戏台周围,将戏台内外包括戏台之后的那座小院子都一起围了起来,王府的总管则疾步走到了裕亲王身边说了两句什么。
“快快快,叫汪怀宇去看看!岂有此理,咳咳咳……”
裕亲王一阵猛咳,然后身子便倒了下去,身边仆从们惊慌失措的一阵叫,管家当即吩咐将人先抬进去,这边厢宾客们虽然不敢乱走动,心中却很是慌乱,裕亲王又犯病了,而双清班的班主还不知道到底是死是活,戏台之上被围了个严严实实,而刚才被裕亲王点名的汪怀宇也站了出来,那青衫女子见之便道,“清璃师父定然是死了,不然不会叫豫州知府。”
秦莞一听心中“咯噔”一声,清璃出了意外死了?
正想着,却见燕迟众目睽睽之下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一时间,满桌子人都坐直了,青衫女子粉衣女子黄衫女子,全都齐刷刷的看着燕迟,既有些意外也有几分期待的看着燕迟,很快,燕迟大步走到了她们面前来,可燕迟谁都没看,转了个弯儿,走到了秦莞跟前,“你跟我来。”
见燕迟眸色沉凝,秦莞自然不会耽误,当即站起了身来。
燕迟转身,秦莞快步跟了过去,秦莞本以为燕迟要让她去看清璃,可没想到燕迟却是带着她往主院而去,转过一个弯儿,他们离开了戏台子和暖棚能看到的地方。
秦莞这才道,“不是去看清璃吗?”
“她人已经死了。”燕迟利落的道。
秦莞只觉背脊一凉,后面跟着的茯苓也面色微变。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秦莞忙问。
“裕亲王叔病发了,你给他看看。”
秦莞闻言点点头,却忍不住记挂着清璃的案子,“她是怎么死的。”
“中了一箭,后背心的位置,台下看不太清。”
秦莞唇角微抿,“是意外?”
“现在看起来有些像。”燕迟和秦莞一路的快问快答,听见这么说,秦莞一颗心微微一松,如果是意外,那就颇为可惜。
没多时,燕迟带着秦莞到了早前来见裕亲王的地方,刚到门口,裕亲王府的总管便走了出来,一看到燕迟便道,“殿下,这位是……”
“这是忠勇候府的秦家九姑娘,医术极好,我带她来给王叔看看。”
管家看了看秦莞,“九姑娘如此年轻……”
他语气有几分犹豫,似乎不太相信秦莞医术高超,燕迟便看着他道,“我的伤都是她看的,锦州太长公主的病亦然。”
一听这话,管家忙不敢再拦着,当即便让燕迟和秦莞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直入内室,很快秦莞就见到了躺在床上已经昏迷的裕亲王,秦莞挽了挽袖子,而后便开始探脉,片刻之后,她从袖子里拿出了针囊,一看秦莞拿出了针囊,管家当即有些担心,可见燕迟一脸的沉凝不语,他到底是忍了住。
秦莞拿出一根极细的短针,上前在裕亲王肩颈胸腹几处大穴依次扎下来,等扎完,又挑破了裕亲王的两只手中指指头,管家上前一看,果然放出来的都是乌血,而就是这片刻之间,裕亲王咳嗽了两声醒了过来……
管家见状大喜,“王爷,您醒了?”
裕亲王幽幽转醒,先是看到了燕迟,然后又看到了秦莞,他愣了一会儿,“老七……你是……你是哪家的姑娘来着……”
“秦,王爷,这是忠勇候府的那位小姐。”
管家连忙上前去说了一句,裕亲王愣了愣,“哦想起来了,今天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姑娘。”
秦莞听着这话哭笑不得,福了福身算作行礼。
管家忙又道,“王爷,适才是九姑娘将您救醒了呢。”
“是吗?”裕亲王浑浊的眸子打量了秦莞几瞬,点头,“好,很好。”
说着裕亲王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双清班……”
“王叔不必担心,大哥在那边看着的。”顿了顿,燕迟道,“似乎是意外。”
裕亲王闻言又轻咳了两声,“哎,早知道我便不办这个寿宴了,真是,眼下出了人命,可真是不吉利的很……”
“王叔不必担心,这不是您办不办寿宴的事,您安心歇着,外面有大哥和我们。”
裕亲王叹了口气,“好吧,那我歇着……”
燕迟又说了两句,这才带着秦莞走了出来,外面等着的茯苓连忙迎上来,便听燕迟道,“好了,刚才听说要现去请大夫,我便想着让你过来瞧瞧。”
一边说几人一边往外走,燕迟又道,“寿宴只怕要散了,你先回去。”
秦莞见状忙道,“你要在此待多久?”
燕迟脚步微顿一下,却是并未立刻回答,“稍后告诉你。”
秦莞便没多问,燕迟带着秦莞原路返回往暖棚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到跟前,果然看到燕挚已经在送客,寿宴本就来快完了,何况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思喝酒,自然都想着早点离开免得惹祸上身也给主人家少添些麻烦。
远远的,燕迟便看到了秦琰,正要送秦莞过去,这边厢白枫忽然快步而来。
“主子……有点问题。”
说着,白枫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燕迟眉头一皱,只见远处秦琰也看到了他们,眼见得秦琰正往这边走,燕迟道,“恐怕,你现在暂时不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