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母亲后,涂杉亢奋了一下午。
妈妈看她旅途辛苦,劝她最好补个觉,可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吃过晚饭便牵着自家古牧出去遛弯。
晚风徐来,叶片和鸣,繁枝起舞。
涂杉坐到草地上,她的裙子像铺开的云,白天将一小片晴空落在了这里。
巴德立即蹭了过来,毛乎乎的,一张狗脸写满无害的憨气。
涂杉搂住它脖子,放松地嗅着它身上沐浴露香气,忽然想起了她家鬼哥哥。
它叫巴德,他也叫巴德,都是诗人。
涂杉直起上身,取出手机,对着巴德拍了张照,给置顶的男人发过去。
男人几乎秒回:你的狗?
他的无时不刻无处不在让她心里甜丝丝的,涂杉不由咧嘴笑开来:是啊,你猜猜看他叫什么?
游寅:不会叫鬼狗狗吧?
什么冷梗嘛,涂杉笑意更浓了:才不是呢。
游寅:嗯?叫什么。
涂杉一字一顿:他叫,bard,巴德。
游寅:?
游寅:抄袭我?
涂杉:才没有,我认识你之前就给他起这个名字了。
游寅:为什么叫这个?
涂杉:因为他脸上长长的毛和圆滚滚的身材老让我想起LOL里面的星界游神。
游寅:你还知道星界游神?
涂杉:我可是游戏高手!
游寅:厉害。
涂杉又问:你叫bard是因为你本名叫游寅吗?
游吟诗人,好浪漫啊。她在心里想象着,这个宛若黄昏,又如同星空的意义延伸。
游寅:嗯。
游寅:装逼,适合乐团。
涂杉:……
涂杉砸过去一个炸毛兔子脸:请这位先生不要煞风景。
对面回过来一个让她瞬间稳定的摸头顺毛表情。
涂杉仍惦记着下午的母女会谈结果,试探性问了句:鬼哥哥,你有想过继续学业吗?
聊天框里,突地沉默了。
他是不是不高兴了?涂杉焦虑地咬着大拇指,等了好一会,那头才有了动静。
游寅:唱歌不好吗?
涂杉小心翼翼戳字:念书也不错的说。
而且你们团里有个人很讨厌。她语气强硬地补充道。
游寅:扎辫子那个?
涂杉:嗯嗯。
游寅回了个:笑脸。
这个表情有种莫名的真挚与灿烂,涂杉不禁脸热:你笑什么?
游寅:笑你果然是个小公主。
涂杉:嘲笑我哦?
游寅:欣赏的笑。多数人的爱恨都很模糊,没人有你这么真。
涂杉:不准转移话题,继续回到我的真诚建议上面。
游寅:念书会浪费很多时间,还要考试,还要复习。
鬼哥哥明明很清楚重返校园的方法,过去的某一天,他一定仔细搜查过这些讯息。
涂杉在心底确认,她为自己打气,决定趁此机会阐明她的打算。
涂杉按了按猛跳的心口,谨慎地打着字:我可以供你读书,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喜欢你,想对你好。我希望你答应。
对话框里,又没了反应。
须臾时光堪比百年漫长,突地,手机震动起来。
涂杉唯恐慢了地接起。
她莫名的,气喘吁吁,像奔跑了几公里路。
“喂?”
“喂。”
两人同时开口。
游寅笑了一声,涂杉忍不住揉揉耳廓。
男人很快说了话,并没有涂杉原本料见的那般晦涩艰难。
“怎么,”他听起来很是无所谓,有种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一向如此的疏懒:“要包养我了?”
“我……”涂杉结结巴巴:“不是,只是像让你做你想做的事。”
男人接着问:“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因为看到你想……”她气若游丝回道。
游寅听得很清楚:“我怎么想了?”
他的逼问,令涂杉阵脚大乱。她缩起脖子,仿佛他就在她身边,倾身施压于她。
涂杉开始语无伦次,语气也软得像能掐出汁的水蜜桃:“跟你一起复习期末考试的时候,你一看就是学霸,我要背好几遍的东西,你看两眼就记住了。我想,我男朋友好适合学习啊,不上学多浪费人才……好替国家和社会不甘心啊……”
她说着说着,听见他真切地笑了。
见鬼哥哥情绪有缓,涂杉如受鼓舞,接着说:“可是我男朋友,既要上班,又要上学,岂不是很累,但他只上学不上班的话呢,他又没办法顾好自己的生活了,我就想,能不能暂时给我好爱好爱的男朋友提供一点帮助呢——”
游寅忽地打断她:“涂杉。”
涂杉竖起耳朵:“嗯?”
游寅:“你想供我读书的钱从哪来的?”
涂杉立马听出了他的意思,霎时没了底气:“……我妈给的……”
“那就是你母亲在提供帮助,并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女朋友给她男友的帮助。”他给出无可挑剔的逻辑。
是、这、样、的、呢。
涂杉悻悻嘟起了嘴。
他的声音,正式而温柔:“我有存款,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
“嗯。”涂杉点头。
“我离开家乡的时候,我和我继父说过我想出国。”
“那时我就在为这个计划做准备。”
庄园的星夜如碎钻璀璨,脚边的草叶静悄悄的。涂杉一下下抚摸着巴德的背脊:“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我还没想好。”游寅答得很干脆,也很真实。
她旋即化身黏糊糊的小尾巴精:“那我也要跟你出国!”
游寅失语,因为女孩不假思索的激动与追随。
离家那几年,他只想越走越远,因为对自己憎恶,对这里也没了眷念。
芸芸众生,他不想再仔细去看。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朦胧中浮现出具象,灰白里涂抹上油彩,他有了牵挂,有了不舍,有了温度。
料峭崖壁开出小花,他的心防土崩瓦解,甚至是,在少女提出要供养他的下一刻,他没有燃生出一丝一毫关乎自卑自尊的排斥反感,相反觉得她异常可爱,格外动人,闪闪熠熠,像一粒天然的,剔透的露水。
所以此时此刻,他几乎不由自主地想答应她撒娇一般的请求。
克制良久,游寅才说:“你的提议我会考虑,但我有存款,也不想你出钱,行吗?”
“那你还要工作吗?”涂杉不想他那么辛苦。
“你还要买裙子吗?”
“啊?”涂杉被问懵了,她想了想,问:“你意思是你喜欢工作,就像我喜欢lo裙一样不能舍弃?”
游寅被她的联想逗笑了:“不是。”
“那是……?”
“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lo裙一样不能舍弃。”
涂杉摸着巴德的手一顿:
“和你工作有什么关系呢。”
“很奇怪吗,”他说的稀松平常:“给喜欢的女孩子买她喜欢的裙子,已经是我的主要工作动力。”
涂杉在心里嗷呜一声,栽了下去。
巴德困惑回头,不明白自己的小主人为什么突然把整张脸埋进自己毛里,蹭个不停。
“你得多辛苦啊——”她想着他,揪心又甜蜜。
女孩子这种生物很奇怪,一边喜不自禁开心到爆炸,一面又不敢心安理得接受这样的对待。
“不要急。”
游寅说。
“我不急。”
他那么笃定:“我会努力追赶,追上你。”
她抱着手机,听着他声音,心底满足得像是充盈了天地,星空,湖泊,草木,花影,夏蝉,萤火,关乎美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问题少年”因爱重返校园的励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