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来讲,成茁母胎solo,从未谈过恋爱,但她跟自己心目中的一百分恋人有过长达两年多的“交往”。
在她捏造的那些剧本里,她的男友无可挑剔,待女友如小孩,极尽所能地宠爱。
她瞒过所有人,却从来不相信他真实存在。
至于周瞬,他无疑优质,但与她的“梦幻男友”完全相悖,他们的共同点只有身高,都在180以上。
可就在这个奇怪的春夜,奇怪的悸动产生了,他俩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奇奇怪怪的话。
洗完澡她心脏依旧扑通跳,一边刷牙,一边不时地把手机摁亮。
她没有回那句说她绿色的话,可这不代表她不在意他有没有继续主动找她。
结果很“周瞬”,聊天内容再无更新,他似乎不会为此抓心挠肝,寝食难安。
成茁屈腿靠在床头,刚要戴上耳机听歌,室友问起她失恋的事,又提到周瞬,你一言我一语,最后一齐怪笑。
成茁倒不在意,这样的事在宿舍不是头一遭,对她示好的男生不少,室友亲眼目睹的自然也有,但周瞬在意料之外,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有些飘忽感。
她打开微信,周瞬依旧没反应。
成茁主动问:睡了吗?
周瞬回复:还没。
成茁:在做什么?
周瞬拍来一张照片。
成茁点开,他在投影看某部动漫的剧场版。
成茁打字:您继续。
周瞬:要说什么,我暂停了。
成茁:没什么。
她说:一直没回你消息,怕你觉得我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
周瞬:我没这么想。
周瞬:只是在想这句话是不是唐突了。
成茁拿被子掩唇,悄然地笑了,她说:倒也没有。
她评价:但这句话确实不怎么好应对,你自己觉得呢?
聊天里安静了一会,周瞬同意:嗯。
他说:超过两分钟了,无法撤回。
又说:你自行删除。
成茁:“……”
所谓眼不见为净?
成茁被气得不轻,再不搭理周瞬。这是两人达成主雇关系合作后,她第一次冷处理周瞬发来的消息。
恃宠而骄。
小女生脾气。
她不想拿这些浅薄的词描述自己,周瞬的态度很明确,对她有好奇,有好感,或多或少地“在意”她,男人对女人的那一种,所以她下意识利用起来。
让人羞耻,但无法控制。
人际中裹挟的感情,亲情,友情,爱情,师生情,都有着细节不同但走向雷同的突破口——就是营造依赖。“能者多劳”是多数人厌弃的生活/工作状态,成茁不然,她需要这种被需要,能让她乘风而起。
周瞬必然反思,再主动跟她说话。
但第二天醒来时,成茁遭受打击,周瞬是主动了,但他发来了一份brief,宣布她下阶段的工作即将开启。
时间是夜里两点半。
成茁呆坐在床上,印堂发黑,这该不会是当事人不当人连夜赶制的吧。
她回个收到,不忘控诉:今天周日(!)——感叹号是心里补充的。
聊天界面安静如鸡,资本家果然还在睡觉。
成茁立刻下床,洗漱,晨跑,吃早餐兼帮室友带饭,回到寝室后,她开机详读brief,拟大纲。
昨夜暧昧消失殆尽。
真牛啊周瞬。
中午,正要叫份外卖,周瞬诈尸:你今天忙吗?
成茁:“?”
她引用回复那个文件,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瞬说:我没让你立刻写完。
又问:吃午饭了吗?
成茁说:还没。
周瞬:我去学校吃饭。
成茁同意了,因为他说他请客,她还是负债之躯,很难不屈服于金钱的淫威。正午时分,她在食堂附近的小店门口等来周瞬。
他大概率没睡好,眼下轻微乌青,头发也没怎么打理,微微蓬乱。
他总是这样,不是很计较形象。
成茁提前买了两瓶饮料,递一瓶给他
男生一怔,接过去,拧开来喝。
成茁才注意到他明显的喉结。他太白了,所以身体上的很多暗角与棱角都不易有存在感。
两人往食堂走,成茁不给面子地问:“你没睡好?”
周瞬转眼:“嗯。”
成茁说:“我秒睡了,睡得很好。”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言行,她好无聊她好无耻她好小肚鸡肠。
两人无声地往二楼走,成茁挑选了她一贯喜欢的那家面馆,周瞬跟她一致,连菜品都一样。
等叫号时,周瞬把手里的拎袋给了她。
成茁擡眼:“什么?”
周瞬:“这次的产品,平板。”
成茁应:“好,我回去看看。”
周瞬弯唇。
成茁蹙眉:“你笑什么?”
其实不需要思考。
做brief,能说上话;送产品,能见上面;通关的感觉很爽,最后成功见到她,理由充分,身心愉快。
周瞬如实阐述感受:“看到你心情会好。”
成茁:“……你以为看到brief和产品的我心情会好吗?”
周瞬坦诚:“我暂时想不到别的理由跟你见面说话。”
成茁心头产生一种尖细的鸣音,但她不露声色:“直说没那么难。”
周瞬说:“我直说了,你不理我了。”
成茁差点搓脑袋:“你说的是人话吗?自己讲过的话反手让我删除。”
周瞬:“你的反应让我觉得它造成麻烦了。”
成茁徐徐吐出一口气:“其实没有,只是有些懵逼,还有点儿高兴。”
他居然还问:“那为什么不说?”
“我作为女孩子矜持点不行吗——”她声调提高。
周瞬定一秒:“……行。”
接而沉默。
脸的温度很高,胸口也是,隐隐灼烧着。
成茁无所适从地四处观察,留心到周瞬的饭卡,摆在他手边,刚好正面朝上,有他的一寸照片。
成茁挑高了眼,试图看清他模样。
周瞬一直在注意她,推过来。
成茁愣住:“干嘛?”
周瞬一言不发。
成茁别了别眼,拿起来观察。
周瞬那会的头发比现在短,不茍言笑,冷淡而锐利。
“你当时大一吧?”成茁问。
“嗯。”
“看起来不太高兴,是因为高考没考好么?”
周瞬说:“因为拍照的地方太吵。”
成茁很难不笑。
成茁问:“如果高考没失利,你大概会去哪念大学?”
周瞬说:“华科吧。”
成茁顿住,全无幸灾乐祸的念头,只惋惜到极点:“你原来成绩这么好?怎么会到了这里?”
他确实……明明该属于那样的地方,天高任鸟飞。
也许是这个问题突兀了。
周瞬遽地沉默了,眼皮微耷,变得无光。
成茁从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这样的黯然,刚要摆手说不回答也不要紧,男生扬起双眼:
“我有个朋友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