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还没一撇,妈妈兴致骤降了大半,从徐星河那套不出任何讯息后,她换了路子,试着去要女孩照片,儿子也说没有,只言之凿凿称赞很漂亮。
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孩子夸人漂亮过,妈妈不由心里琢磨,那得多好看啊。
徐星河回了卫生间,不一会,传来利落刷牙的擦擦响动。
徐妈和徐父互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低下头继续用早餐,不再多问。
临近中午,徐星河坐在房里敲着键盘,不是放假了就完全没活儿干,邵义分给了他和齐思源一个新项目。
心神不宁,小徒弟怎么还没起床?猪啊。
修长的手指,不时拿起手机,刮开屏幕扫一眼,聊天框里,还是没她的动静。
切到通讯簿,拇指停在她名字那一栏,点了又点,忍不住想药拨出去,可又怕把她吵醒。
怔忪须臾,他哈了口气,打算把手机搁回去——
也是此刻,屏幕上闪过一条新微信提醒。
满血原地复活,徐星河重新擡手,按开来,笑了。
是徒弟的消息:中午好……
省略号似乎带着大梦不觉醒久睡过后的惺忪和心虚。
徐星河回过去一个[猪头]。
原莱:……[捂脸]
她问:你七点就醒了?
防止她东问西问,为他缺觉操碎了心,徐星河撒谎:嗯,但是又睡到九点半。
原莱:也没比我好多少啊。
顺便也回了个[猪头]。
行吧,我们俩都是猪,一家子,同种生物。
徐星河弯着唇角:吃早饭了?
原莱:都要吃午饭了。
徐星河:想吃什么?
原莱:干嘛?
徐星河:我给你叫。
原莱:知道我地址了不起啊。
徐星河:了不起,人生重大发现。
原莱拒绝:不要了,你就个学生,老花你钱不好。
每次她一提“学生”这个词,徐星河就莫名不爽:我放假了。
原莱:放假就不是学生了吗?
徐星河:不是,就像你放假的时候也不是白领。
原莱:那是什么?
徐星河:是两头猪。
原莱:死开。
徐星河单手撑着下巴,见她一句亦娇亦怒的嗔骂,那些浮出的距离感一扫而空,他又开心地搓搓头,接着回复:
原莱。
他突地叫了声她的名字,足以令人心头一揪。
原莱:?
徐星河:就叫一下。
原莱:哦,徐星河。
徐星河呵呵笑出了声,又抵住嘴,把手机举在眼前,在聊天框里喜滋滋应道:哎。
原莱:嗤。
还不屑开了?徐星河故作严厉口吻:你笑什么笑。
原莱:就笑,哈哈哈哈哈恍恍惚惚咦嘻嘻嘻噗噗噗嚯嚯嚯。
她用了一堆拟声词,像稚气小女孩儿一般跟他耍赖皮,肆无忌惮地挑衅,哪里像二十八岁人,简直八岁都不到。
他好喜欢。
刚要回复,房门被敲响,徐星河瞬间敛好面色,回头,“开。”
妈妈把门掖开,头探进来:“星河你看看谁来了。”
“舒灵?”毫无新鲜感,除了她还有谁。
“当当——”门板被完全打开,短发被揪了个半丸子头的女孩,自配BGM出场:“哥哥哥——”
熊孩子又来了,徐星河把手机收回裤兜,站起身,打了个哈欠,算接客,可以说是相当敷衍。
舒灵见状,眼睛瞪得像铜铃,慢吞吞地,小幅度地,在身前竖起一根中指——刚好在自己舅妈的视觉死角。
妈妈相当喜欢这个整天嬉皮笑脸能说会道的外甥女,体贴地替她摘了背后的包,顺便吩咐徐星河,灵灵要在这住个把礼拜,你当哥哥的,要好好带着她。
中年女人自顾自说着话,走到一边衣架挂包。
徐星河气定神闲,望着舒灵,以手比二,算作对她那个脏手势的“友情”回馈。
舒灵气得双手捏拳,皱皱鼻子,撇开眼,不屑与他再争,跟紧了徐妈撒娇,嘴巴甜得赛过蜜,舅妈长舅妈短的,
“舅妈舅妈我自己来挂嘛,什么都要麻烦你多不好意思啊。”
“舅妈舅妈你的耳环好好看哦,是舅舅还是哥哥买给你的啊……什么,都不是,不理他们了,以后我买给你!”
“……”
——
吃完午饭,兄妹俩在沙发上葛优瘫,一块看电视机里的综艺节目。
徐父徐母都午睡了,屋里静悄悄的,尽兴处,舒灵也不敢捧腹大笑,只用气声“猴猴猴——”
徐星河嫌弃地瞥她一眼,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而后拿出手机,一心直奔徒弟微信,问:
吃午饭了吗?
原莱:吃过了。
她又问:你呢。
徐星河:吃了。
吃的时候还想,这张桌子到底空了点,一定是少个你,我妈烧饭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他在心里补充。
过去看到这句话还不理解,现在完全领会,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明明才看了你一眼,在脑海里已经和你过完一生。”
原莱:啊,明天又要上班了。
徐星河:下午什么打算?
原莱:不知道,再睡会吧,毕竟底下一周都要睡眠不足。
徐星河:你当猪还当上瘾了。
原莱:……等你工作了就知道了,睡眠多么宝贵,早上再眯五分钟,金子都换不到。
徐星河:我在学校每天都起得很早。
原莱:过了二十五岁你再通宵试试,对了,你到底多大啊。
徐星河如实答:21。
原莱:这么小啊……
徐星河:?
原莱:我还以为你22。
徐星河:我22。
原莱:??
徐星河:奇怪,刚才突然多了一岁。
原莱:正经点!不过,你真的好年轻。
徐星河:……
原莱:刚才是羡慕的语气。
徐星河: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有过21岁,我也会28岁,我们是一样的。
原莱感慨:你不明白,28岁的我,和21的我,根本不是同一个我。
徐星河:很高兴认识28岁的你。
如此有魅力,让他着迷。
原莱:你高兴个什么劲,我很好吗?
徐星河:你哪不好?
原莱:你就吹吧,二十八岁的我才不会信这些呢。
徐星河:你没笑?
原莱:啊?
徐星河:你敢说你现在没笑?
原莱:…………笑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徐星河:多笑笑。
原莱:是不是想说多笑笑十年少,都是假的,只会让我花更多的眼霜眼膜钱。
徐星河:不是,你笑起来很美。
原莱:……谢谢你。
徐星河:谢?
原莱:嗯。
徐星河:所以这会笑了么?
原莱:笑了,所以谢谢你。
好像自从认识这个徐星河之后,她笑的次数,比过去五年加起来还多。
他点亮了她灰幕一般的天空,密云在淡去,贫瘠的沙漠延绵出祖母绿的洲屿,碧玺一般闪闪熠熠,泛银的星,如霜般撒满她精神的湖泊,灵魂的土地。
她刚刚出门吃饭,还画了个淡妆,并且又在小区门口碰见那个卖花的老头,她精心搭了一束,带回家里,好看得像把一个小春天圈养在这里。
或许老爷爷每天都来,过去的她都目不斜视,漫不经心走过,她不知道,她曾错过了怎样的一片秘密花园,只需要十五块钱。
徐星河的出现,让她开始珍重自己,关切生命里的一切。
所以,谢谢你啊。
二十一岁的少年,
你真的很了不起。
——
没两天午后,原莱接到了一个快递电话,细想自己并没有买东西,她感觉奇怪,晚上一回来就去门卫取了件。
回到家,原莱拆开包裹,两盒眼霜,两盒眼膜,都是日本品牌,价格并不便宜。
第一时间想到一个名字,原莱拿出手机,直接问:你买的?
那边说:嗯,够你笑多久?
原莱想气却笑,两种情绪完全扭不过来,也找不到平衡点,不断交替着,展现在她敲出去的字句里:我是卖笑的吗?你钱很多啊?我一会把钱转你,你很能啊,以后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对面半晌无声,过了许久,他才讷讷回:我又没用父母钱……
突地语气骤变:靠,你就不能感动地夸我一两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