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别过头去,如在置气:“怎么不可能?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陆晅叫冤:“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同一个人?双胞胎是同一个人吗?”
玄微加快步伐,不想听他狡辩:“就是你。”
陆晅啧了声,握紧她手:“先回家,先吃饭,我们慢慢讨论。”
玄微不吭声了。
两人进了电梯,陆晅没动,目光一直落在她头顶。
玄微擡眼,疑惑望他。
陆晅下巴示意:“你摁。”
玄微:“为什么你不摁?”
陆晅回:“想看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家住几楼。”
玄微磨几下牙根,伸手按下顶层。
陆晅:“……”
他无奈勾了下唇,用拎袋子那只手按下16F。
男人手骨节分明,稍一用力,手背就会横出两段脉络清晰的青筋。
玄微故作幡然醒悟状:“原来你家住十六楼啊。”
陆晅淡着声:“你家也住十六楼。”
玄微不再吱声。
他一字一顿补充门号:“1602。”
玄微:“……”
陆晅扣着她手,意有所指:“记清楚了,别认错人,又走错家门。”
玄微白他一眼,想想不到位,又更使劲地瞪了下。
陆晅却跟得了褒奖似的周身舒爽,忍不住耸两下肩,笑容也更开了。
——
到家后,玄微拖鞋都没趿好就欢呼雀跃地蹦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单人沙发上。
她搂着抱枕左右摇,小鼻子埋在里头重重地嗅,她好想念她的宝座啊。
完美契合她的仙体力学,躺在里面就像靠在一丛柔软的恰到好处的浮游荇藻上。
陆晅把买回来的鲜冷食物往冰箱里揣,他瞥了瞥一脸沉醉的玄微,一度怀疑她是因为这破沙发爱屋及乌,才跟他谈恋爱。
陆晅叫她:“要吃什么?”
玄微噌得竖起脑袋:“都行。”
陆晅在袋子里挑挑拣拣,突地想起要带去公司的饭团还在兜里,还没吃。
他拿出来,放微波炉里热了下。
又热了一盒套餐饭,陆晅一起拿过去给她。
玄微在接电话,是貔貅打来的。他例行每日探“病”,却发现别墅里已经空无一人。
陆晅在茶几旁坐下,判官似的盯着她。
玄微扯谎说自己出来散心,但被陆晅这么一看,整个人就不自在起来了,口气也变得飘忽:“嗯,嗯,啊,好,下午就回去。”
陆晅啪一下拉开手里的气泡水易拉罐。
玄微心头一跳,说完再见,就挂了电话。
陆晅仰头,一口气喝了半听,而后把它搁回去:“谁打的,貔貅?”
“嗯。”玄微闻到香味,也爬到茶几旁,一心一意拆饭团包装袋。
陆晅有点吃味:“你还要回去?”
“对啊,”玄微咬了一大口,“不然呢。”
“不跟我住?”
玄微抿了下唇,点头。
陆晅问:“那你跟我回来干什么?”
“吃早饭啊。”她大眼睛扑眨,故作天真无邪。
陆晅搓了下额发:“不是,你主动找我,跟我和好,然后又拍拍屁股走人?”
玄微捏出一根黄色的酱萝卜,送进嘴里:“谁说我跟你和好了,你都不承认自己有错。”
陆晅偏了下身,朝着她:“我们捋一下,是我跟你说那个姓焉的可以封印魂魄,□□的确在我,但这个我们讲清楚了,这事我是有错。但你口中的上辈子,我不想连坐。”
玄微看他:“为什么?”
陆晅不假思索:“因为我不是他。”
“你就是他。”玄微一口咬定。
陆晅绝望:“为什么?”
玄微振振有声:“不然你为什么喜欢我?”
陆晅没料到她又把这个绝世难题搬上台面:“……我怎么知道?喜欢就喜欢了。”
“那不就对了,因为你上辈子就喜欢我,所以这辈子还喜欢我。”
这套奇幻逻辑令陆晅无言:“他的喜恶关我什么事,我喜欢你,只是我个人的选择。”
玄微喝他那听气泡水:“除了你,别人怎么没喜欢我?”
“你又没跟别的人相处过。”
怕她听到这话真去找别的人类处了试试,陆晅安静几秒,沉住气道:“玄微,你知道物质的构成吗,它们的粒子是不同的。化学角度来看,每一样物体的组成元素区别也很大,遗传学上两个人的遗传特征都不一样,怎么可以说是同一个人,哲学有句名言讲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你凭什么认定这个人就是我?”
男人语速极快地叭叭一堆,玄微听得一头雾水,满脸迷茫。
陆晅:“……总而言之,我不是他。”
玄微嗤声:“反正你也不会有前世记忆,随你怎么说。”
陆晅撑脸,半晌吐出一句:“你也是前世的你吗?”
玄微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她才不会那么蠢,瞎眼一般受人蒙骗,爱得那么深。
陆晅拍手,一锤定音:“这不就得了。”
“……”啊,竟然就这样入套了?玄微把易拉罐捏出皱褶。
“所以为什么要计较这些,”陆晅自顾自下结论:“这辈子好好跟我过不行吗?”
玄微闻言怔忪,又眼热起来:“因为一想起来就不爽!丢人!你跟他长得一样,总会不自觉把你们重叠,然后我就不得不又想起这些不好的事。你知道吗,我前世可牛逼了,能吞海移山,也比现在漂亮很多。”
见她眼眶发红,陆晅语气松软几分:“反正我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
她纠正:“我是说原身!”
“哦。”
“哦?”
陆晅挠了下鼻端:“能有多漂亮?”
玄微:“你当年一见倾心,看到之后就给我送花,就有那么漂亮。”
“真的?”
玄微重重点头。
陆晅蹙了下眉头,半信半疑:“我前生是雄龟?兽?”
玄微暴风狂怒,乱拳捶打:“你就是个低级羸弱的凡夫俗子!”
“……等一下,”陆晅横开她小手:“既然我是人,那我为什么要对一只兽动心,因果不太对劲。”
“你就是动心了!”她一定要将此事定案。
陆晅沉吟:“我前世口味还挺重。”
玄微指节又发痒了。
陆晅笑,架住她双手,不执着于排斥这码事:“后来呢。”
“后来你死了。”
“嗯?”剧情进展与起伏未免太大,陆晅一下有点懵:“喜欢完你,我就死了?”
她咬牙切齿地往外蹦字:“对啊,你活该,咎由自取。”
“因为我骗婚,让你当小妾?”男人主动拼凑起这些散碎的信息,只望借此解开她心结。
“对!”
陆晅摸着下巴:“那我是不太好。”
玄微严肃更正:“岂止是不太好!”
“嗯,”他忽然认真:“是很不好。”
男人话锋一转:“但现在肯定不会有了,重婚要判刑坐牢。”
“我只会跟你结婚。”他说。
玄微一顿,因为他过分正经,又过于正式的语气与神情。
她回身玩餐盒上叉子,借故避开他眼睛,没好气嘟哝:“你上一世也这么说,把我骗得团团转。”
“他是人吗?”陆晅擡高下身,靠近她一点:“还有吗,我跟你一起骂。”
“还有。”
“说。”
“府上出事后,你还赶我走。”
“脑子没病吧这人。”
“你去上朝,后院人就欺负我。”
“他还当官?当成这样?是男人吗,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
“你平常都把我关在你宅子里,不让我接触人。”
“……”陆晅想起自己也曾干过这档子事,有些感同身受,稍有异词道:“不让你出门,我估计可能是担心你被……”
玄微剜他:“你不是说陪我骂的吗?”
“骂。限制你出行,不尊重人权,怎么能擅作主张把一个姑娘放家里,得先征得她同意才可以。”
“就是!”
“太自私了,我也看不起这种人。”
“对!”
“我不会这样,”陆晅信誓旦旦:“你放心。”
玄微扫他一眼,面无表情道:“那我下午可以回貔貅别墅了吧。”
“……”
这算给自己使绊吗?
陆晅沉默几秒,一本正经打商量:“玄微,玄女士,玄神兽,可以住回来吗?”
他突地想起什么,起身走到背景墙边,叩了下龟缸玻璃:“你的小天地,我每天都清理换水,你尽管待,我不会干预。”
玄微这才注意到,案头香炉里,还有几根未燃尽的余香。
她又非常丢分地心软了。好气自己哦。
玄微收回视线,揭开自己面前的饭盒,装不经意问:“我都不在,你还拜呢?拜空气啊。”
陆晅看过去:“天天拜,假装你还在,恳请老天,让你回来,”陆晅微微一笑:“看来还有些用。”
他说着说着,语气自鸣得意起来。
玄微铲饭:“我吃饭了。”顺势挂出一脸“勿扰”牌。
陆晅坐回她身边,看着她吃,心满意足。
突地,他手机响了,陆晅瞄了眼,是人事部电话。他故意打开免提,那头是相熟同事,劈头盖脸质问他怎么又没去上班,这阵请假也太频繁了吧,是不是接外包了要跳槽啊。
“家里有事。”他以不变应万变。
那边追问:“下午来得了吗?”
“应该也不……”
玄微打断他:“你还是去吧。”
陆晅问:“我不在你怎么办,又要走?”
玄微烦恼,用叉子连戳几下鸡块:“我再想想。”
“当真?”男人语气一下昂扬。
玄微点点头。
人事部:“……”
对面识趣地挂断通话。
吃完饭,玄微就回到缸里冷静,她急需清醒的头脑,周密的思考,理性的判断。
到最后,她却研究起内部环境,里面水质确实干净到不像话,玻璃壁不见没一点污迹,俨然时刻准备着,只等她回家。
光融融的,晒得玄微周身舒爽。
她把头缩回壳里,半眯起眼,只想打个盹,隔绝身外事。
这期间,陆晅都没再来过她。
临近中午,她隐约听见他开门,道了句谢。
一个念头猛一下窜出,这畜生居然不知会她一声就叫外卖吃独食?
她听见陆晅的步伐在靠近,手里似乎拿着样东西,窸窸窣窣。
待他停在缸前,一下芬芳扑鼻。
玄微好奇,在龟壳里悄咪咪睁开眼睛,她视野瞬间被绚烂色彩占满。
一束花被陆晅放来案上,配色别致,香气四溢。
“没见过你以前什么样,但我觉得你现在也很漂亮,”他一下笑场,随即清了下嗓,一本正经道:“每天都想送束花的那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