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晅怀疑自己领了只恶魔回家,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他下午回公司。
敲了会代码,陆晅不放心地拿出手机,给玄微打电话。
出发前,他留了支手机给玄微,并教会她怎么接听来电。
手机是他年初打算送爷爷的老人机,结果老人家很排斥新科技,包装都没拆就退还给他,说自己老眼昏花用不来这些,只想与他的笔杆字画相伴余生。
玄微学的很快,还自己摸索出了创建联系人的方法。
陆晅发现她对拼音一无所知,以为她大字不识一个,不料她很快调出手写输入法,并用指尖流畅写下他的名字——
“陆晅”,
还是繁体版的。
她字迹娟秀漂亮,一笔一划似乎练过,有小楷风范。
陆晅开玩笑道:“你是不是穿越来的?”
玄微望向他,睫毛扑闪:“什么是穿越?”
“就是从古代不小心来到现代。”他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不信这些的。
玄微噗嗤笑了,摇头。
耳边嘟了三下,对面才接起。
“喂。”
“嗯?”
“在家?”
“门被反锁着,我能不在吗?”女孩怨气颇深。
陆晅揉两下鼻子,抵住笑意:“好好待着,别造反,那是我租的房子,出了事你担责。”
“哦。”她随口对付着。
陆晅挂了电话,把手机搁到键盘边上,刚要继续,屏幕左下角图标闪了闪,群里有人@他。
刘约:@陆晅,组长。
陆晅:?
刘约:@林茵,新来的妹子,你带一下。
陆晅:?
林茵:组长好。
陆晅一脸懵:为什么是我?
刘约:你是组长啊。
陆晅:为什么又是我?
刘约:你是组长啊。
陆晅:你们又商量好了?
刘约:哪有。
陆晅:我不带,没工夫。
刘约:哥,老大,陆神,你是我们组最闲的人了,你看你今早不还翘班了?带妹时间肯定也绰绰有余不是?人家刚毕业,晰大硕士,还是你校友,跟你同专业的,绝不拖你后腿。
陆晅:……
陆晅想要技术性下线,无奈一个好友申请已经发送过来,就是那个新人女生,林茵。
陆晅单手撑头,把它点开,少晌,还是摁下同意。
林茵很客气:陆师兄,您好。
陆晅也很客气:你好。
林茵一板一眼道:PENESAS工作室是我梦寐以求的企业,能进这里我感觉自己很幸运,以后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陆晅回了个ok手势。
不管群聊还是私聊,陆晅都是公司众所周知的冷场狂魔。
他不善社交,尤其是跟女性打交道,他在母亲威逼利诱之下的每一次相亲经历都可以投稿奇葩相亲男bot并值得万转和千评辱骂。
初来乍到的女生并不知情,以为他是什么高岭之花,整天坐在电脑前敲代码,潜心工作,不近女色,举止投足都充满禁欲气息。
更何况,陆晅确实有着程序猿中较为出众的体型与面貌,发量也很优秀,所以被表象迷惑的新人不在少数。
这也是一有青葱妹子加入团队,组中孤狼都会默契地交给陆晅的缘由,经过陆晅的精神凌虐与灵魂洗礼,妹子必然会转移阵线,朝他们靠拢,他们只需守株待兔就好。
所以这次聊天也终止在那个“ok”上面。
陆晅如释重负。
一到六点,陆晅就关了电脑,把手机揣兜,准备下楼。
他担心某位女魔头在他公寓里无法无天,平添事端。
整个下午,他脑海中都不断闪现二哈拆家台风过境一片狼藉惨不忍睹的画面,好在直到下班都没接到房东电话,应该不会太糟糕,他自我宽慰着。
陆晅走进电梯,此时是下班高峰期,轿厢里很是拥挤。
身侧忽有人叫他,音色柔润:“陆师兄。”
陆晅垂眼,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面庞秀气。
女生似乎读出了他脸上的困惑,落落大方作自我介绍:“我是林茵。”
“哦,”陆晅口气不咸不淡:“是你。”
女生“嗯”了下,再无下文。
出了电梯,陆晅以为这关算是过了,没想那女生竟还跟了过来,拦住他去路。
她仰头看他,气息微重,脸透出点粉润的红。
林茵眼神水亮,充盈着期盼:“陆师兄,可以请你吃顿饭吗,想提前感谢你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承蒙你关照了。”
陆晅双手插兜:“不用谢我,这是组里的安排,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
林茵愣了一下,热切减去不少:“就附近随意吃一顿,也不可以吗?”
陆晅没有吭声,避着女生的眼睛,排斥态度不言而喻。
女生仔细辨认着他神情,识趣地弯了弯唇角:“好吧,那就不勉强陆师兄了。”
她看上去有些灰心,这个笑容也没有任何力度。
陆晅自知有些过分了,低头从裤兜里取出手机,在上面快速敲击,一会才擡起头:“我微信转了你两百块,你随便吃一顿,就当我请你。”
女生完全僵住:“……”
慢慢的,她脸涨红,瞪着面前男人:“我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个饭而已。毕竟我们师出同门现在又是同事了不是吗?”
她眼底水光闪烁。
陆晅顿感大事不妙,手足无措地翻找纸巾。
他抽出一张递给她:“擦,擦一下。”
女生接过去,揩拭着泪,轻轻抽泣:“我真的只是想感谢你才特意跟过来的。”
陆晅双手悬在身侧,不知往哪摆才合适,也不知道怎么答复她才算妥当,终究只憋出一个字:“好。”
女生通红眼看他:“那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吃饭吗?”
陆晅愣了愣,耿直无情回道:“我还是比较想……
回家。”
——
下了地铁,走到家门口,陆晅没急着解锁,只在原地站立片刻,似做了一番极大的心理斗争,才将拇指贴到把手上。
嘀——
屋内沉黑,无声无息,唯有窗外霓虹在白墙上闪烁涂画。
场面似乎与陆晅想象的不太一样。
客厅并没有被改头换面,他离开时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
陆晅快速扫视一圈,奇怪的是,他没有看到那个小孩。
陆晅胸中一跳,这可是二十二层,她该不会丧心病狂到跳楼跑路吧。
陆晅打开灯,白芒送走黑潮。
“干什么!”头顶有人嚷嚷。
陆晅举目,一丛毛乎乎脑袋从他床上竖起,不快道:“谁让你开灯了?”
陆晅心才落定,嘴上依旧怼回去:“谁让你睡我床了?”
“床不就是给人睡的?”女孩站起身,振振有词。
她甚至在他床上蹦跳起来:“你卧榻不错,又白又大又软,我很喜欢。”
什么虎狼之词,陆晅只觉得不堪入耳,健步冲上木梯,想把她拎下来。
玄微早预见他会这样,在他动手前就滚进被窝,把自己裹成一只胖白蛹。
“出来。”他对她的无赖完全免疫。
“不出。”她死攥着被角闷声抗议。
陆晅:“知道自己多脏吗,就来睡我床?”
“就睡,就睡,你来啊,来啊——”大白蛹滚来滚去,还像是能透视一般,嚣张地去撞床边那双长腿:“你有本事抓到——”
大白蛹忽然停下。
“没劲折腾了?”陆晅趁机把它拉拽起来,与此同时,玄微从里面探出了头。
他手劲大,她蹿得快,两人撞到一起。
嘶——陆晅倒吸口气,松手捂住鼻梁。
玄微倒回床褥,也开始揉脑门,啊呜啊呜好痛好痛。
“你头铁做的?”
“我还没说你鼻子是水泥糊的呢。”
两人继续对呛,好一会才消停。
还好没流血,陆晅按了两下生疼的鼻骨,不想再说话。
玄微坐起身,想起方才的意外发现,面色遽然肃穆。
她爬过去,在男人左袖嗅了起来。
几秒后,她得寸进尺地扒住他胳膊,凑得愈发亲密,鼻头几乎拱进他衬衣褶皱里。
陆晅蹙眉,嫌弃抽手:“你干嘛?”
玄微坐正:“你身上有一股味儿。”具体什么味儿,她没明说。
陆晅也闻了闻自己,只有香皂味:“什么味。”
玄微微妙地笑了下:“路上踩到狗屎的味。”
陆晅颔首:“嗯,我路上踩到你了。”
“……”
玄微没有再跟这个无理人类计较,因为他带了份饭给他,她已经闻到了,是炸鸡香,她的唾液疯狂分泌,心已飞驰到楼下。
吃饱喝足,玄微仰躺在沙发上摸肚皮。
看似惬意懒散,她的神思却已跑到九天之外,她不明白,陆晅身上为什么会有其他妖怪的气味标记。
他并无过人之处,怎会博得狐女青眼。
除非,是奔着自己来的,或者说,是奔着她身上的财富法宝而来。
趁陆晅洗澡,玄微从小包里捏出一枚硬币,轻念咒语,铜币周身逐渐浮出金光,从她指间脱开,悬至半空中。
玄微眉心紧锁,双手交握,四指贴合,往前一压——
那枚硬币急促往门口飞去,一下没入门板,再也不见踪迹。
这是他们族内的镇宅咒,她虽只学到些皮毛,但拿来抵御小妖偷袭还是不在话下的。
做完一切,玄微靠回沙发,咔擦咔擦嚼起薯片。
陆晅以往洗的都是战斗澡,但今天有所不同,他对玄微那句“踩到狗屎”将信将疑,所以仔细搓抹一番,半个钟头才出来。
他见玄微还跟没了骨架似的瘫在沙发上,便径直朝她走过去,把手递给她。
玄微没懂,困惑看他。
“闻闻,还有吗?”他一本正经,神情沉肃如探讨学术。
玄微唇角上扬,正要嘲笑。
见她面色不对,陆晅当即抽手:“不用了。”
他还补了个称呼:“狗子。”
玄微:?
谁是狗子?叫谁狗子?
陆晅开始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她的洗漱用品,她的换洗衣服,怎么调节冷热水,还有临时准备的地铺。
玄微跟在后头连连点头,一副理解力很强的样子。
讲的差不多了,陆晅记起一件事,回身走向玄关的衣帽架。
再回来时,他哗啦啦撒下不少银色硬币在茶几上:“路上换的。”
玄微眼冒精光,瞬间跪坐下去,将它们圈在胳膊里。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些硬币,完全无视了面前的男人。
陆晅站那等了几十秒,也没等来一句感谢,果断上楼睡觉。
玄微一一将硬币擦拭收好,才发现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她杵起上身,找到了二楼床上的男人。
她看到他在玩手机。
玄微也取出自己手机,在屏幕上写字。
叮,陆晅收到了一条短信。
来信人是狗子,他刚改的备注。
玄微收回视线,掂着手机沉吟,一旦被恶劣些的狐妖盯上,多半凶多吉少,情况最好也得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她被关在这里,行动受限,顶多帮他到这,这间屋子以外的一切,就只能看这个凡人造化了。
陆晅点开她的短信:
“提醒一句,今后不可带人回家,尤其女人。”
陆晅:……
……
……
这女的有毒。
关她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