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前几日,班会、院迎新会……一连串固定程序走下来,春早几乎没什么能驻足细赏新校园的机会,跟原也约饭碰头都得靠忙里偷闲,次数少得可怜。
但也因为这些接踵而至的活动,春早被高校自由开放的氛围濡染,慢慢有了从中学生进阶为大学生的身份实感。
起初几天,春初珍操心她衣食起居,每晚都要打视频。
春早一一答道,叫她不要担心,女人才专注起自己的旅游大业。
进入北大的头一周,她就像只一头扎进丛林刨洞道的鼹鼠,四处嗅闻和探索,新奇而愉悦,充盈又顺遂。
然而挑战很快到来。
那就是选课。北大的课程总数多达1800多,而且种类各异,叫人眼花缭乱。每个学生还会分配到99个意愿点,类似于奖池摇号,如果有的课程报选人数超出预期,就要靠投意愿点进行手气大比拼。
选课前两天,原也在微信里问春早准备报什么?
春早搭腮,滑动鼠标翻看着教务系统后台密密麻麻的列表:我跟室友讨论了一下,通识课我准备首选影片精读,但这门课最火爆,肯定要砸很多意愿点才有几率选上。其次就是大学国文吧,也是热门。
原也立即跟风:那我也这么选了。
春早:你这人很没主见诶。
原也:这不叫没主见,这叫节省时间。
好——行——春早叹服,反正他怎么说都有理。
作为专业固定排课清晰的大一牲,不免要关心一下她这位自由人男友本学期的课程规划:你们元培是可以自由上课对么?
原也:嗯。
春早问:有想过往什么方向发展吗?
原也说:法学,信科,数学,怎么都得去溜达一圈。
看到排在首位的专业名字,春早莞尔点评:你好杂食哦。
原也:谁让我没有短板呢。
“……”
春早回个“鄙视”表情包:专业课你是能随便跑,别最后在通选课和公选课上掉链子来了。
原也势在必得:怎么可能。影片精读和大学国文,到时课上见。
两日后,竞争惨烈的影片精读没指望上,但春早成功入围梦寐以求的大学国文课。
而比她投入更多意愿值,过往无论是炒股基金,还是在游戏里当倒狗都从未亏本和失手的原也,哪能想到会被北大抽风的教务系统制裁。
数字敏感度一向高的男生遭受重创,仰靠到椅背上,难以接受现实。
室友洗澡出来,见他面色发黯,擦着头发问怎么了。
原也坐正身体:“没选上我女朋友的课。”
室友张淮源是苏省今年的文科状元,闻言笑称:“还你女朋友的课?她教授啊?”
原也拿起马克杯抿水,叉掉网页。
张淮源架上镜框,见他心烦到手指在桌上点个不停,就问:“哪门啊?”
原也说:“大学国文。”
张淮源愣了愣,二次伤害:“这门我倒是选进去了。”
原也刮刮眼皮,自哂:“怎么就我一个非洲人。”
张淮源坐到书桌前,展开自己的笔电,登陆系统后台:“我选挺多的,也没掉几门,就是不一定都有空去上。要你实在想跟你女朋友同节课,过两天我看看能不能退掉这门,到时你蹲着我的退课时间试试,说不定补上去了呢?”
原也一怔,道谢,又说明天中午新家园食堂随便选。
张淮源瞥他:“看你长得挺有渣男潜质,结果是个情痴,真没意思。”
原也:“?”
另辟蹊径的原也不忙将掉课的事告诉春早,又想着光拼手速未必能抢上名额,就去微信里打语音给斜对门清华的涂文炜。
他这位老同学高考也不赖,目前就读清华计科系。
原也拿着手机走出宿舍,停在楼道的绿植墙旁:“嗨,我的过哥们。”
涂文炜沉默两秒:“有屁快放。”
原也继续温柔腔:“怎么这么凶,想跟涂哥叙叙旧罢了。”
涂文炜:“别,求你,再这样说话我可挂了啊。”
原也勾笑,不再卖关子,换回正常口吻:“忙吗?帮我写个插件。”
涂文炜:“我他妈才开学几天?就要我写插件。”
原也说:“找你同学或学长要个也行。急要。”
涂文炜好奇:“什么插件?”
原也说:“抢课的。反应越快越好,一有人退课就能补上那种。或者你告诉我怎么写,我自己弄个JS指令码也行。”
涂文炜好奇:“你们还要抢课?”
“倒也不是。”原也一五一十跟他解释。
涂文炜立刻yue声:“我当什么要紧事,还是这些小情小爱陈芝麻烂谷子拿来烦你涂哥。”
原也再不跟他虚与委蛇,勒令:“你就说帮不帮吧?”
涂文炜知道这位老同桌的恋爱脑只会加重无法好转,应声:“行行行,我问问。”
“尽快,”原也这才关心起涂文炜近况:“你们课选了吗?”
涂文炜说:“选过了,也就这两天。”
原也继续找话题寒暄,显得自己不那么现实和目的性过强:“你体育选了什么?”
涂文炜:“射击。”
原也:“不愧是我俩。我选了射箭。”
涂文炜困惑建议:“你为什么不干脆跟你老婆选一节体育课啊。”
原也安静一秒:“春早她非要学柔道。”
“柔道?”电话那端笑喷:“兄弟,你有难了。”
原也懒得跟他废话,只催:“外挂,记得,最好半小时内就给我。”
涂文炜不耐烦:“知道了,滚吧。”
当晚,原也成功拿到教学,熬夜研究一晚JS,自编出一段抢课程式码,并在教务系统成功实验后,才放心睡下。
—
得知男友豪掷意愿点都掉课的春早,罕见地在宿舍爆笑如雷。
室友纷纷侧目,她才咳嗽掩饰,假装正色。
她将自己已安排妥当色彩缤纷的课表截图发给原也:“看我华丽而完美的课表。”
又圈出当中的“大学国文”:这个你有吗?
原也:没有。
春早说:怎么办,要是可以像蛋糕那样切一半给你就好了,可惜只能我一人独享。
那语气,要多小人得志就有多小人得志。
原也只想笑,他装无语回了个“。”
春早假意安慰:不要难过,周三上课回来我就在微信里跟你分享课后感受。
原也:谢了啊。
他跳开话题:明天想去哪个食堂?
春早:抱歉,我明天约好跟室友去外面吃。我们开学请一顿女生宿舍茶话会,不能放人家鸽子。
原也沉默。
过了会他发出灵魂拷问:我谈恋爱了吗?怎么不太确定了?
心知他是在暗指自己最近忙到没空顾上他,春早解释:我就是想多体验和尽快适应丰富开阔的大学生活嘛,每天只跟你同进同出的话,一开始就把社交圈搞得很窄怎么办?
原也回个emoji的心碎表情。
春早撒娇并持续拉仇恨,就像个想方设法要亮出手指上的鸽子蛋大钻戒的暴发户:哎呀,你就不要不开心了~要不周三上完国文,我就去找你,当面跟你分享课上的内容。
原也:这门课你要炫耀多久?
春早:嘻嘻。
当然是越久越好啦。
真到开课当天过午,幸运儿春早提早抱着笔电兴冲冲到达指定教室,却发现原也已坐在后两排看手机。
她怔停在讲台边,有些意外。
男生旋即注意到她,掂放下手机,遥望过来,气定神闲。
当时距离上课还有一刻钟,班里学生不多,她就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而原也也夹上笔电,跟着挪位,选在她正后方,还装陌生人,一个字都不讲。
如芒在背。
压迫感十足。
春早竖直腰杆,吸气,装淡定开机。
她百思不得其解,刚要扭头问清楚,有个寸头男生停在原也身边,热情打招呼:“哎?帅哥,你也报了这门课啊。”
原也看向他,迅速判断出是前天晚上一起在地下室玩过桌游的35楼同僚,微微笑:“对啊。”
偷听的春早眉心拧更紧了。
原也开始熟稔地社交:“薛以明,对吗?”
那个叫薛以明的男生顿时受宠若惊:“你记得我名字啊?”
原也“嗯”了声:“你那天老被刀。”
薛以明在他身边坐下。他是本土人士,一口京腔:“是啊,点儿背。”
他也抽出电脑,好奇:“怎么就你一人啊?”
原也:“一个人怎么了?”
“那天不是有学姐问你联络方式,你说有对象了,女朋友也我们学校的。公选课没跟女友选同一节么?”
原也淡声:“她最近跟我异地。”
薛以明顿住:“啥?”
春早气笑不得,两根食指开始在笔记本触摸板上乱滑。
须臾,她低头在桌肚里给原也发微信:谁跟你异地了。
原也拿起手机看一眼,回道:春早?
春早:你少污衊诽谤。
原也引要她之前多次婉拒约见的资讯,每条都附以二字和数值:证据1,证据2,证据3……
春早活学活要,也引要他先前声称掉课的谎言:你才是大骗子好吧,明明选上这门课了还骗我说没有。
原也:一开始是掉了。
春早奇怪:后来呢?
原也:为了不“异地”,煞费苦心。
春早笑着埋低脑袋,前后晃悠两下。
她问:怎么做到的?
原也:到我旁边来,我偷偷告诉你。
控制住笑容超难的好吗?
春早死绷住上下唇:可你跟你女朋友异地了诶,你怎么能随便,偷偷跟别的女生讲话呢?
原也:所以赶紧结束“异地”,不然我前座的女生老一直缠着我聊天。
“……”
“一人分饰二角”的春早无话可说。
能进元培的都不是笨蛋。
没一会,薛以明觉得古怪。
旁边的同楼帅哥,跟他左前方的女生——两人老是一前一后低头看手机,接而打字,怎么瞧着“你来我往有来有回”的?
几次观望下来,薛以明越看越可疑,越想越不对劲。
于是心生一计,瞥瞥原也,拿笔端戳戳那女生后背。
对方讶然回首。
薛以明故作慇勤:“妹子你哪个系的?”
一只冷白瘦长的手挨过来,手背轻轻隔开那根中性笔:
“她啊。”
“不太好惹系的。”
薛以明立刻露出“我就猜到”的痛苦脸色,唰得起身要求换座。
他真服了,这两人也不嫌臊得慌,谁家异地相隔半米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