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宴 正文 第68章 两个世界
当飞机抵达英国的时候，千静语望着机窗外熟悉却又陌生的那片土地眼底黯淡一片。
小成是第一次来到英国，透着机窗望着飞机下的景色他满是新奇。
“妈妈，这里好漂亮。”蓦地他感叹道回过头来望向千静语。
千静语伸手安抚地摸摸他的小脑袋：“以后小成就跟妈妈在这里生活，每天都会在这么漂亮的环境里，开心吗？”深深望着小成那双澄净的眼眸她柔声问道。
小成与她对视着，没有说话，只是乖乖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小手紧紧牵住了她的指尖，他小猫般地窝进她温暖的怀抱。
“哪里都好，小成只要跟妈妈在一起。”
小成这一席话，又让千静语瞬间湿了眼眶，她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声音哽咽：“小成真乖……”
抱着小成小小的躯体，千静语从心底感恩四年前老天将这个小生命赐给了她，让她在最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丝光明，也让她在穷途末路之时找到了一个支持，小成带给了她太多太多，她已经不敢去想如果失去了他，她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小成就是她的一切，为了他，她什么都能放弃，什么都能。
母子俩就这样相拥着下了飞机，推着行李牵着小成走在硕|大的机场，千静语却再也不是七年前的心境，她想，她再也不会傻傻地去期待……有一天，那个人会站在她的面前对她伸出手说“我来接你了。”
——
“那等你工作稳定了就来接我好不好？”
“好……”
“……”
“那你乖乖地等我有一天来接你。”
脚下是高跟鞋踩在机场大理石的声音，身边是抓着她指尖紧跟着她步伐的小成，眼底有泪水在打转，千静语用另一只手将之抹去，然后更紧地握住小成的小手，她望着机场的出口告诉自己——都结束了，这一次，是真的都结束了……
***
因为来得仓促，千静语一时还没有在英国找到落脚的地方，只得先带小成住进七年前的那个公寓。除了她，谁都不知道她后来将这座公寓买下了。
再次回来，千静语站在公寓坐落的小区门口蓦然停住了，望着那座阳台，她迟迟没有跨出脚步。
“妈妈，你怎么不走啦？”小成看她久久不动，伸手轻轻地拉了拉她的手。
千静语这才回神，然后对儿子挤出一丝笑，而后轻轻蹲下身伸手轻抚他的脑袋。
“小成，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开口说道，她又抬眸望向了那座阳台。
小成也顺势朝公寓楼望了过去，仰视了片刻后他带着一丝疑惑开口：“妈妈，我们住几楼？”
千静语没有再说话,只是站起身牵起小成的手慢慢迈出了脚步。同七年前一样坐电梯上楼，熟悉的路熟悉的动作，身边却换成了另一个他——他们的儿子。
小成新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对这个陌生的环境还很不习惯，所以小手也紧紧地牵着千静语。
当千静语再一次站在那扇面前时，她带着小成驻足停下了。
“妈妈，我们就住这里吗？”小成的声音再次响起。
千静语无声，轻轻地点头，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后终是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套着白布的家具就这样呈现在她眼前，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昔日的回忆也如海浪般潮涌而来，差一点就要将她全然吞没，因为这里有太多他的影子。
闭上双眼，她将这些回忆在脑海终止。
已经下定决心去结束，就连回忆也该一并忘却，她和小成与那个人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联系了，不会了。
再次睁开双眼，她握着小成的指尖收紧，而后带着他踏进了眼前的屋子。常年的无人居住让这间屋子充满了灰尘，小成一进去就咳个不停。
千静语见状立刻将小成抱出了门外：“小成，你先站在外面等一会儿，这里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有很多灰尘，等妈妈清理好了再进来好不好？”她摸着小成的脑袋问道。
小成闻言撅着小嘴有些不乐意：“我也要帮妈妈一起清理。”他道。
千静语继续哄他：“小成还小，这些灰尘吸多了会生病的，等妈妈清理掉一些灰尘后你再进来帮妈妈好不好？”
小成只得听话地点点头，千静语便独自走进屋打开阳台的窗户开始打扫卫生。
小成小小的身影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千静语，等了一会儿大概是有些无聊了他便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了变形金刚玩，只是会时不时地朝屋内望几眼然后开口问千静语：“妈妈，我可以进去了吗？”
听到儿子的声音千静语便回眸朝他看去，阳光透过打开的阳台照进整间屋子，金灿灿地折照在小成身上，他纯净的小脸蛋落入她眼帘，黑色的眼眸毫无任何杂质，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人生大抵就是如此，远离纷扰,回归平静，她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女人，只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有那么可爱的儿子陪着她，这一生就够了。
站在原地，她抬手望向天空中的太阳，它还是一如既往的耀眼灿烂，而她也知道，她的人生也就此翻开了一页新的篇章……
***
母子俩安顿好住处后就是小成念书的事情了，小成的学校千静语早在动了回英国的念头时就已经选好了并取得了联系，第二天一早她就带着小成去了新学校。
小成以前在国内念的就是贵族幼儿园，英语底子还算不错，能和当地的老师和同学做交流，而且对新的学习环境也没有任何的排斥，很听话很乖，这也让千静语欣慰了不少。
和老师打好招呼，千静语摸着小成的头叮嘱他：“这里就是你的新学校了，你要乖乖的和新同学和睦相处，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老师，放了学妈妈就来接你。”
小成听话地点头，但眼底充满了对千静语的不舍，毕竟这里对他来说是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身边都是一些金发碧眼的小朋友，只有他一个中国小朋友，他觉得很没有安全感，但又不想在千静语表现得太明显，因为他不想妈妈再担心他。
千静语怎么可能没有在儿子的眼底看出他的依赖和不安，但是她必须得将小成放在这里。和顾楷铭结婚的这些年千静语虽然没有什么工作，但是搞些投资也攒下了不少钱，买下了这座公寓后剩余的钱她一直存着以备不时之需，为了能让小成留在英国念书她又花了不少钱，现在账户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而且她已经不再是留学生的身份，没有学校的奖学金，脱离了千家每个月也不会再也生活费定期打到账户，在她选择带着小成来到英国的时候他们母子俩的生活重担就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肩上，她必须得出去找一份工作才能维持他们以后的生活。
对小成的不舍在心底隐隐作痛，但她还是逼着自己松开了手，狠下心直接转身离开了。
小成站在她身后，也没有哭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在老师的牵引下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教室。
离开了幼儿园，千静语便独自回到了公寓，她来到了车库，那里有一辆被罩住的汽车，是她七年前开的那辆，因为是父亲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当年回国她没有舍得卖掉而是留在这里。
掀开车罩，车子重新呈现在她眼前，除了堆积了一些灰尘和从前无异，千静语坐进去试着发动了一下也很顺利，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轻轻抚摸着方向盘，她低头靠在上面轻声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而后便开着它去了洗车场将它洗干净。
当它焕然一新地停在自己面前时，她庆幸她又回到了这片能够接纳她的土地，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带着小成去哪里落脚了。
开车回到家她便上网开始找工作，只是英国对外的工作条件太过严格，没有工作签证即便她是名校出身也不能进适合的企业工作，所以现在她能投简历的也是些有资格申请到工作签证的大型建筑企业，但大型企业人才济济，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她心里很没有底，叹了口气，她想着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国内——
易宇兮站在易氏的办公室里手机放在耳畔。
“母子俩回了那座公寓，小成就在附近的幼儿园就读，不是名校，但也还不错，嫂子除了每天接送小成上下学也会经常开车出去，好像是在找工作……”
身在英国的庄浩在电话里向他汇报着千静语和小成的种种近况，易宇兮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但眼底却是柔和的。
“小成在那里怎么样？习不习惯？”蓦地，他开口问道。
庄浩：“一开始小家伙不是很习惯，在学校也一个人玩，不爱说话，现在好多了，开始愿意跟那些外国孩子接触了，每天嫂子去接他放学回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应该是慢慢习惯了。”
唇角终于淡淡地浮起一抹弧度，但很快又消失，易宇兮沉默了半晌才再次开口。
“一切安稳就好，阿浩，谢谢……”
他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让庄浩微怔了一下。
“哥，我的命是你给的，保护嫂子和小成也是我该做的，你若将我当弟弟以后就不要再跟我谈‘谢’。”但他却拒绝了他的谢意。
易宇兮再次陷入沉默，而后开口：“他们母子俩我就交给你了，替我照顾好他们。”他一字一句道，似叮嘱又似托付。
庄浩：“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电话就此挂断，易宇兮站在落地窗前的身躯笔直。
庄浩是他最信任的人，有他在他们母子身边他会很放心，而他还年轻，不该再跟在他身边冒险，此刻把他支去英国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剩下的一切就由他去承受，有些事情是该有个了结了。
转身走向办公桌，他轻轻拿起桌上的一个镜框，里面是千静语抱着小成熟睡的照片，是母子俩还在别墅的时候他偷拍的，之后就一直放在办公桌，每次只要一抬头他就能看到他们母子。
目光停留在照片上，他的眸光柔和而眷恋，蓦然低下头在照片上落上一个吻，他唇角露出苦涩的一笑。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也不知道奢望是什么滋味，但自从千静语和小成离开后，那一钟感觉像一只手抓着他的心脏要喘不过气来，奢望……从来没有这般强烈过，从来没有。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还能活着见到她和儿子，哪怕一眼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