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总这个时候以新乙方的身份亮相,许意浓已经心如明镜,十分了然。
这个高总应该早就做好了去一唯对家的打算,并且把一唯跟逐影的合作底价透露了给了对方,在逐影领导换届时借此让对方介入,公司所谓的什么突然跟一唯更换合作方式以及拖欠款项,包括到后来新一轮乙方竞标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其实双方早就商议好,目的就是把一唯踢出局取而代之。
许意浓暗叹水深同时也看清了这个高总的为人,唯利是图到不惜出卖自己的老东家,甚至还落井下石带走了一批骨干,雪上加霜,他今天可以这样对一唯,明天也能同样对这家新的公司,难怪前段时间王骁歧只要一个人时总郁郁寡欢,并不是其他原因,而是得知真相后,他这个一向让他敬重的学长,曾经雪中送炭的恩人,这一系列的行为令他大失所望了,他们最终走向了不同的路,成为了不再一样的人。
心中虽然九曲回肠,但她还是面带微笑地跟他礼貌点头,“您好高总,确实又见面了。”
客套之后,就是领导之间的正常交谈了,许意浓知趣退至一边,择机离去,却在走廊里被跟出的高尚唤住。
“许总。”
许意浓若无其事地转身,“高总,还有什么事吗?”
高尚趋近她跟前,直言,“关于你跟骁歧的事我已经有所耳闻。”又略有迟疑地问,“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许意浓大方点头,“您除了是他的前任领导,更是对他知遇之恩的直系学长。”
高尚微微擡手,“前一句和后一句的学长是事实没错,但‘知遇之恩’四个字就言重了,他当时怀才不遇,只是在恰好的时间内遇到了惜才的我而已。”
许意浓唇角含笑,“但对他来说,意义不一样。”
高尚淡笑着扯开了话题,“之前我就知道他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没想到就是你,更没想到他会为了你主动去英国外派,他一个人可是能抵一唯一整个组,他的价格都是得按工时算的,甚至还违抗了公司的指令耽误了回程时间。”他看着她,“骁歧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年能让他屡屡打破规则的人只有你一个,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许意浓面容平静自若得仿佛在听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她坦言,“他在我心中也一样。”随后她又挑明,“高总,您百忙之中抽空到走廊找我,应该不止只想跟我聊这些吧?”
高尚挑了挑眼,“骁歧眼光不错,许总确实聪明人。”
许意浓微笑称谦,“高总,您是骁歧的学长,也是资深的前辈,叫我小许就好。”
于是高尚也不拐弯抹角,向她摊牌,“你也看到了,我离开了一唯,还带走了最优质的团队,而这个团队里我一直保留着一个位置,是给骁歧的,但从我提出邀请开始,他就一直有顾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劝劝他,不要只顾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一唯已经到达了瓶颈,摸着石头过河的日子早就成过去式了,一个企业能不能发展下去终究靠的还是人,现在资深顾问全走了,他待在那儿除了手持股权拿点收益还能获得什么?况且那点收益怎么能跟他自己的未来博弈?我知道他是个念旧的人,一度把一唯视为家,但感情是这个社会里最没用的东西,时势造英雄,他得认清事实,跟对人。”
高尚说完这些后稍做缓和,“况且,这次逐影跟我们签约了长达三年的合同,再次成为甲乙方在一起共事,对你们来说也是最好的安排不是么?”
许意浓没料到在那些事后他还继续在背后捅老东家的刀子,试图通过她把王骁歧也拉拢过来。
她擡手拢拢发梢,摇摇头,“高总,那恐怕你找错人了,王骁歧这个人如果您足够了解他的话应该知道,他除了有情有义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有关逐影开出高薪挖他的事您作为他的前领导再清楚不过了,他要是真那么没有追求,只满足于跟我每天在同一屋檐下工作,岂不是早该答应我们公司跳槽过来了?骁歧一向也公司分明,下了班不大会跟我提到公司上的事,我之前不大清楚,但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跟您走,现在的情形已经一目了然。”她稍稍侧首与他对视。
“不过显然您对他还不够了解,否则刚刚就不会说出他只为了那点蝇头小利的话了,利益的确很重要,但也要就事论事,如果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这两个字再重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您说呢?”
高尚脸上的笑在她的话里有话中逐渐隐匿。
许意浓则把话说完,“我想他的心里是有一杆秤的,一边是对您的感恩,一边是对一唯这些年的栽培,哪一边倒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当然他也绝不会为了任何一边放弃自己的底线,一唯现在正是最动荡不安的时候,他更不会一己私利为了前途抛下它,而在您离开一唯时他顶住了公司那边的压力,为您守口如瓶,至少从他嘴里没有透露出一丝风声,这点您很清楚,所以才会提前告知他那些离职谋划。您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其实心知肚明,当初他最困难的时候是您拉了他,他一直是把您放在举足轻重的位置,而您这些年也借此掐着他这点让他频频就范,以至于公司那边早就默认把他当作你的人,你离职前后那边就用各种方法不断地试探他,把他逼向一个极为艰难的处境里,不过这应该也是您的目的之一,只要公司怀疑他,不再重用他,你总有机会把他拉回到您身边,至于他的难处从不在您考虑的范畴内。”许意浓说这些时喉间越发苦涩,也放低了姿态。
“高总,最后一句话我不是以甲方的身份,而是以他亲属的身份跟您说,他之前已经过得很辛苦了,也极少会为自己着想,如果您真的还把他当学弟,就请您高擡贵手,不要再把他当作谋利益筹码让他为难,您已经拥有一支很优秀的团队了,不是非缺一个王骁歧,就让他自己选择接下来的人生,好吗?”
高尚听完,静默良久。
许意浓也再多言,转身离去,这次高尚没有再唤她……
晚上下班,王骁歧来接她时,她打开副驾驶坐看到一个精美的纸盒,她坐上去后捧起来看看,竟然是护肤加化妆的全套礼盒,还是目前最火的国货品牌。
她看看王骁歧,“这是送我的?”
他眼神调笑,“不送你,还能送谁?”
许意浓难以置信,“这牌子可是现在的网红品牌,这套顶级套盒还是限量版,直播间下手慢了都抢不到,你连卸妆水和化妆水都分不清的直男,哪儿搞来的?”她说着把他领带一扯,整个人拉近过来“刑讯逼供”,“快从实招来!”
说实话王骁歧也没怎么好好看过这礼品盒,听她这么一说反倒多看了几眼,“新的客户就是这个品牌,今天去参观了他们的生产车间,还有样品展示,临走时人家送的礼物。”
其实当时的场景王骁歧一开始是拒绝客户的客套的,但陪同的负责人道。
“这套礼盒是我们公司新推出的爆款,一出售市场上当天就绝版了,冒昧问一句,不知道王经理有没有结婚呐?”
王骁歧礼貌告知,“有女朋友,还没结婚。”
那负责人一听笑了,“那你可得拿一套走,以我们公司现在的知名度,不夸张的说,这款礼盒只要是平常化妆的女孩应该都有耳闻,不信你拿回去看看你女朋友是什么反应,保证开心地很。”
王骁歧还在左右为难,同行的祁杨已经积极地帮他收了,还接过话说,“那我们嫂子还真挺喜欢化妆的,要不是人家以前忙着在国外念书,那张脸,那身材,到你们直播间当个主播,那绝对是绰绰有余啊!”
当场逗得甲方的人哈哈直笑。
不过看她现在爱不释手的样子,王骁歧打消了明天收拾祁杨的想法。
“这些做化妆品的可真会抓女人的心。”许意浓放下礼盒后又问,“那就是说新的项目已经定了?”
王骁歧点头,“嗯,就在这家品牌的总公司。”
许意浓更关心那公司在哪儿,“是在A市吗?”
“是,但离这儿比较远,那边公司也安排了新的公寓宿舍,祁杨他们今天白天已经收拾东西搬过去了。”
“这么快就搬了?”许意浓有些意外的同时也不免失落,“在哪儿啊?我从这儿过去要多久?”
王骁歧手捏着她如玉软绵的耳垂,“祁杨他们搬,我又没说我要搬。”
许意浓睫毛忽闪,“你不搬?”
他重复,“我不搬,之前没想到会跟逐影中止合作,这边老宿舍一下签了三年的合同,还有一年才到期,房东不愿意退款还要我们赔付违约金,我想着还不如我自己租下来,一来离你公司近,你上班方便,二来以后我们就不用再被酒店忽悠办卡了。”
许意浓听完又羞又喜,这么一来他们就有自己的小天地了,但她还故作矜持,“谁答应要去你那儿了。”
王骁歧哦了一声,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号码,“那我把房子退了就是,反正违约金是公司付。”
许意浓立马把他手机一抢,看他眉眼带笑,没好气地再把手机扔回去。
他接过手机顺势把她揽了回来,这次他用很认真的口吻说,“浓浓,你暂时委屈一下,公司一下走了那么多人,很多事需要我处理,等我忙完这阵就去看房子,这些年在项目上都是公司包的所有费用,我几乎没有什么额外开销,攒下的钱一套小公寓的首付应该够了。”
许意浓明显感觉到他的臂膀在将她收紧,“我知道自己不是王家的孩子后就过得浑浑噩噩,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买房的事,因为我觉得那是有家的人才需要的,我没有家,何谈什么房子,住哪儿都一样,但有你在,我越来越想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下巴眷恋地搁在她肩窝,语气缱绻,“浓浓,我只想和你有个家,给我一个家好吗?”
许意浓眼前一下就模糊了,她也紧紧环抱住他的身体,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好,我们的家,我们自己的家。”
即使世间荆棘遍布,我也会陪在你身边,再也寸步不离。
就这样,许意浓从表哥纪昱恒家搬了出来,那座小公寓很快就从宿舍变成了她跟王骁歧的小爱巢。
她公司近,每天她回去早,就在附近超市买好菜回去,等他下班回来的时候正好能吃上热腾腾的新鲜饭菜。
这天她试了一道新菜,王骁歧打开门就闻到了香味,他走进厨房看到她在里面来回忙碌的身影,心中柔软一片,从她身后不声不响一个拢抱。
毫无察觉的许意浓吓了一跳,看到是他让他赶紧出去,“我手上都是油,别把你衬衫弄脏了。”
他却说没事,然后越贴越近,她退无可退,被他一个擡抱,放在上了料理台,两人如同饥不择食般地互捧着脸深深接吻耳鬓厮磨……
最后不仅菜没做成,她还累得快虚脱,王骁歧抱她去洗澡,她死活不肯一起洗,生怕自己被他折腾昏过去,赶紧推他出去做饭。
“快点,我饿死了。”
王骁歧这才放过她,径自去了厨房,许意浓冲完澡随意从房间里打开橱想找件他的T恤套上,无意看到一个单独的橱柜里有一件脏衬衫,上面斑斑点点,像是蹭了女人的粉和口红,但残留的气味又莫名熟悉。
她凑上去闻了闻,跟自己平时用的味道一模一样。
一个恍惚,脑海里猛然浮现起在H市时那晚,他送她回酒店后蹲在地上耐心给她卸妆的画面,而醉酒的她脑袋耷着总往他身上蹭……
眼眶湿润,她嘟囔了一句“傻子。”把那件衬衫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橱里,然后擦擦眼角从其他橱里找了一件T恤套上了,仗着他的衣服宽大,她索性把它当短裙穿,露出一双白晃晃的修长大腿,玩起了夏天那种下半身失踪。
刚准备顺便收拾一下房间,听到门被敲响了。
王骁歧在厨房里被油烟机的声音隔住了外面的声音,许意浓赶紧从房间出来,边走边问,“谁啊?”
外面一阵沉默后,反问她,“你是谁?”
居然还是个女声。
许意浓往猫眼里探了一眼,没开灯没看清人,于是打开了门,与对方面对面,门开启的那一刹那,双方都定住了。不过许意浓很快就恢复,她率先开口叫出对方名字,“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