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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青黛 正文 番外 甘凉日常(二)

所属书籍: 千山青黛

    裴萧元终于深刻感悟,她起初的提醒,实是对他的极大体贴。可惜这种体贴未再延续。她看起来是铁了心,要他自己去应对。他不敢扰她,也不敢将她的宝贝儿子丢给阿姆,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应对,好不容易,总算令这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发困了,趴在他的胸前睡去,此时已近三更。

    良夜已是去半不说,他也身心俱疲,只觉比打仗还要累人。

    “你在画甚?不早了,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后日再画,也是不迟。”

    他将儿子小心地安顿在他自己的小床上,来到她忙事的外间,停她身后,看了一眼她正在作的画,劝道。

    “你先去睡吧。我还要一会儿。这画是之前应合阕之求,为贺他母亲之寿而作的。前些时日忙东忙西,耽搁了,眼看他母亲寿日将至,今夜画得趁手,便尽快画完,裱了派人送去,也算是了却一件事。”

    裴萧元迟疑了下:“何时的事?我怎不知?”

    “便是上回他来,临行设宴,中间我出去,恰遇到了他,他上来,为他母亲求画,我应了。这种小事,我便没和你说。”她低着头继续仔细描画,解释道。

    合阕乃是吐谷浑的一个亲王,月前随兄弟等人来此拜谒。裴萧元当时便有种感觉,此人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两眼便发出了光。这一点,裴萧元绝不会看走眼。当时他心中便有些不痛快,碍于对方用眼看,他也没法当众阻挠,加上当天人便被送走,事情过去,他渐渐也就忘记了,没想到竟还有后续,心里登时泛出酸水,又不好开口,顿了一下,道:“他母亲到时的寿宴,咱们派人便可,无须特意过去了。”

    絮雨颔首:“也好。本也无此必要。”

    裴萧元心中这才舒服了些,又看她一眼,终究是不敢强行打断她做事,便想替她揉肩,手才伸过去,又被她阻了:“你快去睡吧。外面回来,必也乏了,别管我了,我不用你陪。你在我身旁,反而打扰我做事。我好了,自便去睡。”

    裴萧元无可奈何地收手,又柔声叮嘱:“那你快些。别太晚。当心累到了自己。”

    她嗯嗯地点头,眼都没抬一下。

    他只得回去,自己一个人,仰在了床榻之上。

    “岁末将至,我不在的这些天,你一个人在家,很忙吧?”过了一会儿,他搭讪。

    “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都有人做事,我只消动动口。”她觉他有点烦。啰嗦至极。

    沉默了一阵,他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你从前不是说,来了这里,要给我作画吗?画呢?怎从没听你提起过?”

    “我太忙了,整日不是这里就是那里,还要管小虎儿。等空了,便给你画。你不会老那么快,放心,一定能赶上!”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口里敷衍着应。

    他再次默然。

    忽然,又在她身后慢吞吞地道:“我这趟出去,路过了奉忠王的地界。他想把女儿嫁我,作个侧室。”

    这奉忠王也是个酋王,为表效忠朝廷,改作此名。

    “那你便纳罢!”她哦了一声,还是不起身。

    屋角鎏金鸭炉里的熏香燃尽了。最后一缕淡烟,从喷口里缓缓升上,消散。内室的方向,也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去,再不闻他的干扰之声。

    窗外不时响起一阵时远时近的北风呼啸之声,显得这冬夜里的暖屋愈发宁静。

    絮雨终于作完了这一幅画,搁笔坐直身。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捶了捶腿,忽然,记起一件事。

    记得刚成婚时,她便是说了一句差不多类似的话,惹他发怒,砸鱼符,还跑了出去,和承平去喝花酒……

    她倏然转头,望向内室。

    他仍仰面而卧,衣裳整齐,闭着眼,也不知是否已睡去,一动不动。

    她不禁有些懊悔。忙熄了画案的灯,轻手轻脚入内,爬上床沿,跪在他的身侧,悄悄观察了片刻,忍着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我错了!”

    她讨好地凑上去,亲他的嘴。

    他睁开眼眸,冷眼看着她。唇角显出几分固执,紧绷着,不说话。

    她继续跪坐在他身侧,于他注目之下,缓缓举臂,抽出那一杆绾发的青竹笔,丢在了一旁。满头乌发如瀑垂落,接着,又解衣襟。

    衣物沿着她的裸肩和雪臂褪落,凌乱地堆在了她纤柔的腰肢之上。

    带了几分挑衅似地,最后,她向着他,挺起了她那一副新剥出来的漂亮身子。

    乌发雪肤,美得着实夺魂。

    他黑幽幽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身子上,却仍无别的反应。

    “罢了!我和小虎儿睡去,省得惹你心厌……”

    她负气拉起衣裳掩胸,才扭身,一侧的肩被一只大手从后握住。她整个人都被他揿翻在了枕上,他也压脸到她的眼前。

    她嘟了嘟唇:“你又不恼了?”

    他那压低的话声里都透着一股咬牙似的狠劲:“你方才说什?你再给我说一遍。”

    絮雨仰着面,望着这个此刻还在生她气的英俊男子。

    唉,真是太难哄了。但是……谁叫他有如此一张好看的脸呢。她招架不住。

    “我方才说,不许裴郎有别的女子。一生一世,下辈子,再辈子,裴郎你都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红唇里吐着能毒杀人的甜言蜜语,又擦吻过他的下颌,沿他喉结往下。

    如一条光滑的鱼儿,身顺着他的胸腹游下,消失在了锦被之下。一缕青亮的长发,凌乱地拖挂在了被角之外。

    他的呼吸粗重了起来,闭了闭目,将她从被下拖出。

    “你轻些!小虎儿,小虎儿……咱们出去吧……”她控制不住地呜咽了一声。当觉察到自己所发的动静后,慌忙极力忍着,唯恐吵醒了小阁间里的小人。

    他摸来那一杆方被她丢在枕畔的笔,教她用齿咬住笔杆,以此止声。

    “公主,再生个女儿,好不好……”他又附唇和她耳语,央求。

    她紧咬着笔杆,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背。

    裴郎还想要个女儿。她除了答应,还能如何。

    从这一日开始,整整一个冬天,到春暖化冻之前,几乎便没什么大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除了在家闭门陪伴小虎儿,逢雪霁天晴,也常一道外出。他带着她走遍治下的城池、军镇、关楼、烽燧,犒劳将士,探望孤寡;领着她,驰骋在这一望无际纵横起伏的冰雪世界,告诉她,到了来年春夏,这里将又会转为怎样的与如今截然不同的另一番壮丽景象;他们也回到了有着二人共同记忆开始的威远城,一时兴起,他指着城外的原野,向她讲述了他当日是如何从一开始的抗拒,到被伯父按头接受,再到遇见她,整整一天,在他眼中,无情草木亦媚好,而就在傍晚行猎归来,便获悉她主动退婚的经过。那些微妙的心动,隐隐的喜悦,淡淡的惆怅,至今想起,仍记忆犹新。她笑得险些掉下马,叱他见色起意,原来真是登徒子。

    他面带微笑,任她取笑。

    倘若后来,他们未再于长安重聚,那么当初的那一段心情,不过也就是心湖上一片随风而起的微澜,风过,澜散,如浮萍遇。然而命运使然,叫他和她又遇在了一起。

    他们幼时曾同居长安,少时相见而不相识。而今,三生注定也好,见色起意也罢,后来许多的烦恼和喜乐,皆只因当日,那蓦然一相逢。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了一个意外的发生。其实也不算多大的意外。在他辛勤耕耘之下,不久,她发现再次有孕。

    上次生小虎儿,他不在她的身边,这回获悉消息,狂喜过后,便是紧张万分。在他眼里,她一下成了琉璃人,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偶逢出门,小心翼翼,坐个马车,都要叫人铺上七八层软垫,自己还要在旁紧紧盯着,就差恨不能时刻将她抱在手上才能安心了,至于骑马之类的事,更是想都不要想了。又正是最冷的隆冬时节,絮雨只得停止外出活动,安心在家养胎,如此,她也终于有时间能替他画像。

    她画了不少,包括几幅只合二人私下闭门一起偷偷欣赏的裴郎英姿图。他初见时,面红耳赤。他向来清谨,即便有友如承平者,从前对这些一向也是视若无睹,可谓近淤泥而不染。如今因了爱妻,面红耳赤过后,一脚误入,竟一发不可收拾。絮雨却不过是兴起而画,用完,没了兴致,恐叫如今已满地跑的小虎儿搜出来问阿耶阿娘做甚,那便尴尬了,要将那几幅都烧了。他拦不住,但其中一幅护住,不许她毁。画里,月升山巅,茂密的枞树林里,一片掩映的青木之后,静停一骑神骏,马背共骑二人,乍看似乎并无寻常,然而再看,二人衣裳凌乱,半褪不褪,男子胆大妄为,竟在胡天胡地,而女郎回面望他,神情似娇似嗔,如在叱他狂肆,却又不忍拒绝。

    这场景画得极是精美,画中男子的勇猛与狂野,女子对着爱郎这举动时的反应,乃至二人身下骏马歪头侧耳聆听的一番神态,皆是入画,无不栩栩,又雾里看花一般,虚实结合,惹人无限遐思,与寻常这种题材的直白露骨的画法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颇为喜爱,执意不许她烧,定要留下,她便也随他了。只是要找个妥当的地方藏好。两人找来找去,藏了好几个地方,都不放心,最后索性定做了一口长匣,放进去,用锁锁住,再压在衣箱底下。如此,应当不用怕被儿子翻出来了。

    这个幸福而平淡的冬天里,秦州的消息,也如她期待的那样,终于传送而至了。

    就在不久之前,卫茵娘和袁值正式结为了夫妇,此时距她随他去到秦州,恰好过去了半年的时间。因双方都无亲长在世,她不喜张扬,加上从到达秦州的第一日起,府邸内外之人便都以为她就是随夫赴任的娘子,因而婚礼很是特殊。两人来到当地一座据说专赐姻缘的花神庙,在花神的面前,下拜祝祷,以此代礼。

    婚礼虽然简单,然而,卫茵娘的幸福却是加倍。当夜,红烛明妆,她和袁值饮交杯酒,正式结作夫妻。

    她十几岁入教坊,后又转到青楼,除那两个身份高贵的男子,二十年里,先后另也别有新郎。床帷之事,于她本已毫无波澜,不过就是奉接,用美丽的胴体和纯熟的手段叫男人满意而已。于她自己而言,根本无从谈什么巫山云雨相会的神秘或是快乐了。是夜,当她压下心中忐忑,习惯地待为眼前之人解衣,欲行侍奉之事时,是他叫她知,无须奉承而受男子爱怜的滋味,到底是为如何。袁值待她如珠如玉,极尽温柔之能。也是这一夜过后,她方明白,为何袁值直到此刻,才终于和她行礼。

    此事说起来,又另是一段曲折的心事了。茵娘见惯男子,到了她的面前,无不如饿狼见肉,哪有不立刻拆吞入腹的。当日她既已登上来接的车,便是表明愿意委身,纵然心中还是充满陌生和惶恐之感,也早做好准备。她甚至想过,当夜便将给他。不料,他始终以礼相待,路上不曾犯她秋毫,后来到了秦州,入府后,为免她叫人猜疑轻视,二人以夫妇示人,然而夜间共处一室,他也依旧和她分床而眠。

    茵娘起初松了口气。然而数月过去,她渐渐熟悉周围,和袁值也熟了,戒备尽去,他却始终未碰自己。

    他若是真的阉人,她也无妨。如此作伴渡过余生,她也心满意足了。但知他并非阉人,她难免便起疑虑,想东想西,甚至疑心他是否后悔了,如今嫌弃她的过去。

    事情的转机,是一场宴会。她随他去往当地一名酋官家中赴宴,一个从前曾在长安留过的官员认出了她,不知她如今身份,以为她从良做了谁人姬妾来了这里,不知死活,趁着酒意竟尾随上来将她拦在更衣路上,加以调戏,被跟上的袁值遇到。那人获悉茵娘如今竟是他的娘子,方知惹祸上身,吓得面无人色,当场跪地叩首,苦苦求饶。茵娘自惭身份,劝他息事,不必追究。袁值不愿惊吓到她,顺她心意,放过了人。不久,那人便被查出贪赃害命,被削官上路,才出秦州,遭遇强盗,竟被活活打死在了道上。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茵娘分毫也不知晓。是因出此意外,他安慰茵娘,她方知道,他对她的用心,何等久远。

    他告诉茵娘,他初次于长安宴上看到她,从旁人口中知悉她便是卫家女时,她是红极一时的官妓,为博她的一笑,王孙公子,争献缠头,她的身边,围满想做她裙下臣的人。而他那时,还只是司宫台下的一名寻常侍丞。后来,在他终于有能力可以与人争时,她身边的人,又换做了当时的太子。本以为此生应是和她无缘,不想春荣秋落,天地易变,他幸运至极,竟真的得到了她。

    求得她同行来此后,他之所以始终未敢她面前提同房二字,并非不想要她,而是敬她爱她。知她从前对他颇多厌恶和恐惧,如今随他来此,他不愿她有半分被迫委身之念。他愿意等待,等她熟悉了他,彻底放下戒备,甘心相许,到了那时,他再真正迎她为妻。

    茵娘感动不已。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她真正向这男子打开了她的心门。

    最后她在信里说,阿妹对她之情,她没齿难忘。她的性命也是靖北侯所救。袁值对她夫妇二人感恩万分,告诉她,他们不会再回长安,秦州便是两人余生的居处,他将恪守本分,尽职效命,以不负主上之恩。秦州和河西毗邻,两地也相距不远,她盼望将来和絮雨能够再次见面,以叙旧情。

    她如今的喜悦和幸福,从字里行间流淌而出,絮雨由衷为她感到高兴,备了婚仪贺礼,安排人送去。晚间,又和外出归来的裴萧元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袁值的位置和他将要用余生去效命的职责,无疑都是先帝苦心。他驾崩的那个晚上,袁值等到了他夫妇二人,下跪叩首过后,方出宫而去。此为何意,心照不宣,也无须说出来。

    于他夫妇而言,最好的回报方式,便是过好此生,以不负先帝临终前的一番苦心。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青头的桃花,也终于出现。

    他送年礼到阿史那王帐所在的狼山大汗城,或是同病相怜,阿史那待他极好,将他当小兄弟一样,去哪都带着。有天得知他事,哈哈狂笑过后,召来身边之人吩咐了一声,当夜,青头住的大帐里便多了十几个美貌的年轻女子,环肥燕瘦,由他挑选。他是老实孩子,怎比崔舅父处变不惊,当场晕头转向,落荒而逃。出去后,越想越是伤心,住的地方也不敢回,便独自骑马出了城,本想散散心,谁知遭遇风雪,迷失方向,越骑越远,又遇到狼群。十来头饿狼将他包围,坐骑也丢下他跑了,他拔刀杀狼,寡不敌众,腿被咬了一口,鲜血淋漓,正性命攸关之时,一名老猎人路过附近,听到呼救和狼嚎之声,知有人遇险,赶来,用火箭将群狼赶跑。这老猎人知裴萧元之名,获悉青头身份,是大汗的客,忙将他带到家中治伤。老猎人的儿子从前战死在了部落的争斗里,如今身边只剩一个名叫宝月的孙女,祖孙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什是贫苦,帐篷破旧漏风,老猎人怕委屈贵人,将家中唯一一张保暖的毛毡留给他盖身,又叫孙女照顾他,自己连夜去给阿史那送信。

    青头看到小牧女的第一眼,便呆住了。小牧女虽然衣着破烂,生得却十分招人喜爱。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不但如此,还有圆圆的胳膊、腿,以及……好像比烛儿还要圆的胸脯……

    小牧女被他看着自己发呆的模样给逗笑,忍不住捂嘴。青头回过神来,一下变得精神百倍。他会讲一些胡人的话,小牧女十分聪明,为去边境市场用祖父打猎得来的毛皮换物,也学了些汉人简单的话。两人连讲带比划,相互通报名字,年纪又相近,很快便熟了起来。当听到青头说他是裴萧元身边的人,便问他知不知道从前那一场大彻城的战斗,说自己这边很多人都知道,奉裴萧元是英雄。当听到青头说,他当夜就是出城将士里的一员,登时崇拜万分,双目亮晶晶地看着他,口中“青头哥”“青头哥”地叫个不停。

    第二天,风雪停止,老猎人引来了人,欲接青头,他却不走了,要留下养伤。众人只好随他,回去报告了阿史那,阿史那赐老猎人一顶新帐,又送来足够过冬的衣被和吃食。青头在那里住了两个月,腿伤早就好了,实在没法再留,又想着自己不能不回甘凉,这才和流着眼泪舍不得他的小牧女告别,急急忙忙去找阿史那说事。他这边欲言又止还羞于开口,那边厢,阿史那大手一挥,便将小牧女赐了他。便如此,次年的四月,他带着小牧女和阿史那送的贺礼欢欢喜喜回到凉州,领小牧女拜见主人。絮雨诧异之余,也是为他高兴,特意选了一个好日子,为他和小牧女举办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裴冀闻讯,也是欢喜不已,派人将先帝留下的千金和田契连同自己的贺礼,一并送来交与青头。青头朝着皇陵方向下跪遥拜,感激得又抹起了眼泪。

    原来圣人当日并非没有听到,想是正在打盹,听岔了耳,不过,事虽一波三折,却也欢欢喜喜,各有所得,从此,节度使府邸里又多了一个小家庭。

    日子便如此流淌而过。若说全部顺遂,倒也未必。遗憾,也是有的。

    那就是集靖北侯节度使都督于一身的裴萧元。他的心愿,未能达成。

    他本满心以为,絮雨的这一胎应是女儿,还不止一次地教导小虎儿,将来须如何如何爱护阿妹,小虎信以为真,没等到阿娘生,便天天对着她的肚子喊阿妹。到得絮雨怀胎满月,没费多少力气,在裴萧元的陪伴下,顺利产下一对双胞胎。

    裴弗谖喜得二弟、三弟。

    一夜之间,跃升长兄,小虎儿一下便似懂事了不少。

    两个小人儿的啼声一个赛一个地洪亮,在他们阿娘的怀里拱来拱去,一看就是精力旺盛又好动的小家伙。

    府里人人欢喜,管事和杨在恩带人在家门口发放喜米和喜蛋,队伍排得一眼看不到头。裴萧元和絮雨极得民心。城民们听闻靖北侯和至尊大长公主一下喜得二子,便是没有喜米喜蛋可领,也主动纷纷聚来,从早到晚,府邸门前的贺喜之声不绝于耳。

    靖北侯笑容满面,至于心中到底想甚,怕是无人能知。他也不敢告诉絮雨,怕遭她责骂。

    驰光如骥。

    不知不觉,继业四年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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