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最后几天,西北风一日比一日冷冽肃杀,李家庄园却是一日比一日热闹繁忙。
凌云的婚礼就定在十一月初一,因此,这几日里,所有的嫁妆都要打包装箱,分车分批地运往长安城里的国公府,以便在即将来到的良辰吉日之前,搬入柴家,装点新房……
在一片忙忙碌碌之中,唯有凌云越来越清闲,每日里除了吃吃喝喝、涂涂抹抹,便再无任何事情可做。她自然也去问过两位嬷嬷,有哪些事可以帮得上忙?文嬷嬷却是头也不抬地答道:此时她唯一该做的便是好好保养,好好待嫁。
保养?待嫁?凌云摸了摸自己被养得油光水滑的面皮,只能又默默地缩了回去。好在还有个玄霸跟她一般清闲,两人下下棋看看书,日子便也流水般地过去了。
转眼便是二十八日,一切终于都打点妥当,周嬷嬷和文嬷嬷来来回回地查验了几遍,总算是松了口气。听到她们的回报,凌云自然也松了口气,只是回头瞧见玄霸,心头又是一阵怅然。
玄霸自打去年冬天连着生了几场病之后,便再也不能出远门了。到了今年冬天,因为屋子修得温暖舒适,他的病情倒是没像去年那般恶化,却也不能再到外头去吹风看雪,更别说长途跋涉地去长安送嫁了。虽说出嫁三日便可回门,之后她也可以时常过来小住,但终究不能时时都陪着玄霸了……
玄霸瞧见凌云转头看他,却是笑得眼睛都亮了:“阿姊,你不用担心我,今年入冬这么久,我连咳嗽都没咳过一声呢!横竖你都让周嬷嬷和小鱼留下陪我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明日你便安安心心地去长安,我呢,也在这里安安心心地等你和柴大哥过来看我!”
“阿姊,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凌云心头纵然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只能笑着点头说个“好”字。
周嬷嬷也忙笑道:“娘子放心,我在这边,定会把三郎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她话音刚落,那边门帘一动,有人噌地从外头蹿了进来,却是小七。只见她跑得脸都红了,却依旧满脸是笑:“娘子,三郎!你们猜……你们猜猜看,是谁来了!”
凌云和玄霸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师傅!”
门外果然响起了沈英爽朗的笑声:“小七这些日子是不是日日勤练不缀,如今脚程竟然比我还要快些!”
笑声之中,沈英已大步走了进来,进屋便道了句:“三郎别动!”——她的步伐看上去也并不快,却是两三步间便已到了凌云和玄霸的跟前,目光在姐弟俩脸上一转,点头道:“还好还好,我这一路紧赶慢赶的,总算没迟。三郎你莫急着开口,让师傅好好看看你。”
玄霸早已喜出望外,差点冲将出去,虽被沈英一句话给喝住了,此时却多少有些脸色涨红,呼吸急促。沈英伸手拍了拍他,笑微微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待得他呼吸平缓了才笑道:“你的气色倒是不错。”
玄霸也知道沈英是担心自己,这才问道:“师傅,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沈英早有准备,简单说了说自己去塞外的事,却没提何潘仁和求医问药,只笑道:“我说了要来好好陪陪你们,总得先了结了这番心事再说。”
凌云和玄霸都知道她早有再去塞外的意思,一时并未多想,玄霸更是欢喜道:“师傅这次来了就不走了?”
沈英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一次,你想让师傅陪你多久,师傅便陪你多久。”
这话一出,莫说玄霸,便是凌云小七都欢喜之极。周嬷嬷和文嬷嬷也相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她们都知道沈英,听说当年就是她帮玄霸调理好了身子,如今有她看顾玄霸,自然是一件好事。文嬷嬷想了想便笑道:“我这便去吩咐灶房,好好整治一席酒菜出来,为沈娘子接风洗尘。”
她边说边往外走,刚刚走到门口,却差点跟冲进来的小鱼撞了个满怀。好在小鱼身形灵活,一个闪身便道了一旁,抬头叫了声:“娘子……”突然瞧见沈英,顿时“啊”的一声蹦起老高,“师傅,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倒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小七奇道:“你跑这么快,不是因为听说师傅来了?”
小鱼摆了摆手:“别提了,适才是那秦娘突然找到我,说想见娘子一面,哭哭啼啼了半日,我实在受不住,只能让她先去娘子的院子里等着了。”
秦娘?凌云不禁有些意外。这次她并没有去见过秦娘,却也听小鱼说过,秦娘似乎十分了解自己的处境,立刻就答应了跟随小鱼离开,来到庄园之后,对这边的种种处置都毫无异议,这几日更是安静得仿佛没这个人一般,怎么眼下却突然要见自己了?
文嬷嬷原是要出门的,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我就说这是个不省心的,果然在这里等着呢,娘子不必理会,让老奴去教教她规矩!”000文学xxs.
周嬷嬷忙对她使了个眼色,“你快去准备酒席!”转头便笑道:“还是让老奴去吧。”
凌云略想了想,摇头道:“我去!”她转头想跟沈英解释两句,沈英却只是一笑:“你先去吧,我回头再找你。”她的目光里似乎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深意,凌云心头一跳,此时也只能点点头,转身便出了门。
从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出来,外头的寒风自然格外显得凛冽,好在玄霸的院子就挨着凌云的住处,中间的院墙上又开了小门,来往十分便利。凌云从回廊下穿过小门,抬头便瞧见了那位秦娘。
她并未进屋,也没有避在廊下,只是裹着件半旧的披风等在台阶下面。寒风阵阵,吹在她脂粉未施的素脸上,将她的头发吹得颇有些散乱,脸孔也被吹得有些僵青。和印象里那个娇媚精致的美人相比,眼前的秦娘实在是狼狈了些,但一眼看去,却依然显得楚楚可怜,风致动人。
凌云瞧得心头也是一动,蓦然间想起了一个词:我见犹怜,何况……
此时秦娘也看见了凌云,眼睛顿时一亮,整张面孔仿佛都多了几分光彩:“贱婢阿秦,见过娘子。之前种种,都是贱婢的不是,娘子救命之恩,贱婢没齿难忘!还请娘子受贱婢一礼!”说着便要行大礼拜将下去。
凌云上前一步,伸手止住了她,触手间果然一片冰冷:“不必如此,跟我来。”
她松手转身进了屋子,秦娘不由呆了一下,也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凌云的屋子跟玄霸的格局原是一模一样,只是几间上房并未打通,自然也没生地炉。白日里她很少在这边呆着,屋里只象征性的生了个炭盆,自然算不得多么温暖,只是秦娘显然已在风里吹了不短的时间,进门后还是打了个寒战。
凌云无言地摇了摇头,她对这位秦娘实在谈不上好感,却也不愿苛待她,之前是能不见便不见,如今不得不见了,索性便开门见山道:“秦娘子,有什么事,还请直说。”
秦娘愈发意外,抬头看着凌云,她的目光之中渐渐露出了一种了然之色,开口时语气也沉静了许多:“娘子恕罪,贱婢听闻娘子明日要去长安,因此斗胆来恳求娘子,带携婢子一道回去。”
她想要和自己一道回长安?
不,她想要的,应该是和自己一道进入柴家吧?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重新回到柴大哥的身边?那她之前为何又那么痛快地跟着小鱼来到这边了呢?
凌云心里多少有些不解,思量片刻之后,也只能提醒道:“你知道自己为何来此吧?”
秦娘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娘子第二次救我。”
“正因如此,贱婢才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躲在这里苟且偷生,反而要娘子郎君们去承受外头的风波,还请娘子给贱婢一个机会,让我早日回到长安,日后无论是死是活,贱婢都绝无怨尤!”
“还请娘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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