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家的人要见凌云?而且是有要紧的事要当面商议?
众人都是一愣,文嬷嬷脱口问道:“是他家哪位夫人?”
门房脖子一缩,摇了摇头。
文嬷嬷更是诧异:“那是哪位小娘子?”
门房依旧摇头,见文嬷嬷眉毛都立了起来,这才小声道:“是、是位小郎君。”他当然知道这事不合礼数,但那人瞧着来头不小,吩咐起人来又是那般理直气壮,他才想着先找到娘子回报一声,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人,甚至还有准姑爷……
文嬷嬷早已是惊怒交加:宇文家的小郎君居然跑到自家门口,大喇喇地说要跟娘子当面商议要事?“岂有此理!是他家哪个混账?”
门房的脖子都快缩进胸膛里了:“他说……娘子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了。”
文嬷嬷忍无可忍,厉声道:“娘子,让老奴去见他,小鱼,你跟我来!”
小鱼眼睛顿时一亮,正要蹿将上去,眼前突然多了条手臂,却是凌云头也不回地拦住了她。
随手一掸身上的烟灰,她对文嬷嬷点了点头:“我去。”
文嬷嬷不由吓了一跳:“娘子,这种不知礼数的东西,你去见他作甚?”
柴绍也挑眉一笑:“三娘若不嫌弃,此事柴某愿意代劳。”他当然不会怀疑凌云,但宇文家的人居然这么不知死活,那她根本也没必要给他们这个脸,好在今日自己正好在此,他会让宇文家的人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文嬷嬷忙不迭点头:可不是么?柴大郎能出面最好,不然宇文家的那混账说话这般不清不楚,凌云若真去见他了,难保大郎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
凌云却看着柴绍摇了摇头:“柴大哥,此事不对,我想去瞧瞧。”宇文家三兄弟都被她打断过腿,如今又在想方设法地遮掩此事,此时突然上门说出这种挑衅的话来,她不信,这背后会没什么盘算!既然如此,见招拆招这种事么,还是应该由她自己来做。
当然,如若他们就是欠揍,教训人这种事,就更得由她自己来做了。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清亮,神色又太过笃定,柴绍不由一愣,再想开口时,却见她已转身走向了院外——她的步子并不算太大,步伐也不算太快,却自有一种无法阻挡的飒然之势,那身再寻常不过的女装,仿佛也突然多出了一层锐利的锋芒,宛如染着霜雪的盔甲……
看着凌云的背影,柴绍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不是穿着男装的凌云格外英气逼人,而是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把任何衣服都穿得英气逼人!
心里仿佛有一个地方轻轻“咯噔”了一下,柴绍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还是迈步往院外走了过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上房的门帘突然轻轻一动,露出了玄霸的半张面孔。
看着空荡荡的院门,玄霸的神色里带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黯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阿姊一定已经在和宇文家的人交涉了吧?而交涉的事,多半又跟“李三郎”这个名字有关吧?却不知这一次,他们会出什么样的难题?
他原不是迟钝的人,以前只是万事不操心,自是过得懵懂快活,如今被病体所困,哪里都去不得了,却反而看清了好些事。然而看清了又能如何?他什么事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阵寒风迎面吹来,玄霸的身子不由轻轻一颤,身后已传来周嬷嬷的惊叫:“三郎?”
玄霸手指一松,厚重的门帘刷地落了下来,回头看着从小隔间匆匆奔来的周嬷嬷,他的笑容依旧是跟往日一般的明朗无忧:“嬷嬷,我不是想出门,就是想看看,姊姊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凌云自是早已走到门厅,却在台阶下略想了一会儿,才挑帘走了进去。暖才x
听到她进门的动静,屋里的人霍然抬头,不是宇文承业又是谁?
凌云原已猜到了是他,但真正瞧见宇文承业的模样,却还是吃了一惊:不过几天没见,这位纨绔子弟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面皮黑了,皮肤粗了,就连头发似乎都少了好些,歪歪扭扭地坐在那里,倒像是全身上下带了七八十处暗伤……
他是被人扔到沙地里揉搓了几天几夜么?
看到凌云,宇文承业也是张着嘴忘了合拢——他从未见过凌云穿女装的模样,此刻看到她穿着一件莲青色的高腰襦裙,全身上下清清爽爽,并无半点多余的纹饰,愈发显得肌肤洁白,眉目秀致,模样虽是有些眼熟,却怎么看怎么都不过是个清秀高挑的寻常小娘子。
她就是那个“李三郎”?她居然真的来见自己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时都没有做声。跟着凌云进来的文嬷嬷忙狠狠地清了清嗓子,宇文承业这才回过神来,往凌云身后看了看,却瞧见两个婢子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模样分明也有点眼熟,再看看文嬷嬷和凌云……他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眼前的面孔终于跟记忆里的身影融合在了一起,他的神色里也终于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恐惧与恨意。
看到宇文承业变了脸,凌云心里倒是一松,点头道了声:“三公子,请坐。”
宇文承业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站起来了,身上不知哪几处的酸疼一道发作了起来,他几乎咬着牙才重新坐了下去,又里里外外瞧了好几眼,这才确信,的确是这位李三娘带着人出来见他了,而且没有跟着旁人。
这跟两位兄长预计的情形并不一样,这样一来,那话又该怎么说才好呢?他心头盘算,眼珠子便骨碌碌地转了几下。
文嬷嬷原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见他这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冷冷道:“三公子,你不是说有要紧的事,一定要跟我家三娘子商议么?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望三公子明示!”说到最后,她几乎已是声色俱厉。
宇文承业心里正在推敲言辞,闻言不假思索怒道:“你这老妇,鬼叫什么……”他话未说完,凌云“啪”的一声拍在了案几上,宇文承业几乎吓得没跳起来,正想发作,却又被凌云冷冷的一眼给钉回到了座位上。
这熟悉的眼神让他后背一阵发凉,心里一转,索性哼哼了两声:“你们这些人,莫要不识好人心,若不是你家的事,本公子又何至于吃着冷风跑一百多里地?我不知道躺在家里吃酒么?你们若是这般不识好歹……”
凌云淡淡地打断了他:“三公子便回去继续练武?”
宇文承业脸色顿时大变,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被两个兄长按在练武场里日夜折腾的?抬头看着凌云清冷的双眸,他不敢再卖关子,咬牙直接问道:“李三娘,上头的事,我婶娘想来已跟你说了吧?”
凌云心里顿时一沉:果然还是“李三郎”的事!她点了点头,目光愈发冷凝如霜。
宇文承业几乎没打了个寒战,心里却蓦然涌出了一股得意,瞧着凌云笑了一声才道:“就因为这桩事,我们兄弟几日来四处收拾烂摊子,好在一路查下来,才发现你们这位李三郎名气虽大,瞧见过他模样的人却不算太多,说得清他来龙去脉的,更是一个都没找到。”
凌云心知此话不假:她每次为三郎出手,也怕被人瞧破,自然不会招摇过市,更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的来历;再说事发之后,家里也收拾过一遍首尾,还故意让人冒充过“李三郎”来混淆视听,大家自然就更搞不清了。但宇文承业巴巴的找过来,总不能是来告诉自己这些的吧?
宇文承业停了片刻,果然又笑了起来:“我们查来查去,发现唯有一人,实在是个极大的隐患。那就是当初你们姐弟救下的那位长安第一美人,因为我们这几日才查到,李三郎乃是唐国公府家小郎君的消息,正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
凌云的心情顿时更往下沉了沉,是的,就是那位秦娘,母亲也查过,说应该就是她,可惜……
“可惜的是,去年正月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北里露过面。”微微倾身向前,宇文承业的眼里终于露出了猫抓耗子般的戏谑和恶意:“李三娘,你猜,这位美人,如今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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