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秀恩爱与撬墙角文/天下归元
可等她转过头,乱糟糟的思维铺天盖地,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要说什么或者会面对什么时,身边英白,忽然对她眨眨眼。
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眨眼,顿时将她仅存的思路打断了。
她张着嘴,傻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好像裤子都脱了,结果忽然醒了。
“让你帮我咬这个,你怎么咬了我的饼?”英白一笑,一翻手指,指间酒壶露出半个塞子,“我刚才不小心把塞子塞了进去,得咬着才能出来,我酒喝多了牙齿一向不好,又不舍得弄坏酒壶洒了我的好酒,看你咬脆骨格格响,想着你牙口一定好,就冒昧了……你不介意吧?”
他一笑风清月朗,眼眸弯弯醉人,坦**得像此刻掠过的风。
景横波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点一点头,“哦。”
是吧,也许吧,英白潇洒不羁,干这事儿确实有可能吧。
她不该介意的,是吧。
“吃饭吃饭。”阴无心这么冷漠的人,此刻也受不了这诡异气氛,主动张罗,“这酱年糕不错,尝尝。”
景横波埋头吃早饭,一时间嘴里什么味道都没了。
英白也不过随意扒了几口,就去一边喝酒了,过了一会裴枢回来,看他那模样,肯定追杀霏霏没成功,他一进门骚气浓烈,脸青唇白地扶着门状似呕吐,一边恶心一边有气无力地道:“我不吃了,反正你们一定也没留什么给我……”一抬头看见桌上还是满满的,不禁一怔。
再看看几人颇有些诡异的神情,他越发莫名其妙,想了想怒道:“你们莫不是嫌弃我……”话音未落,忽闻急促号角之声远远响起,片刻传遍全宫。
几人都有些诧异,转移了注意力,阴无心面色一变,道:“斩羽急令!这是通传全宫的号令,一般是出现重大敌人才会发出。急令一出,除必须的守卫外,其余所有宫卫都必须立即出发接受调动。”她走到门边看了看,诧然道:“向宫外去的!是宫外发现了重要敌人!奇怪,什么样的人需要战辛调动身边最精悍的羽卫去追剿?”
景横波听着,心中一动——战辛严阵以待全力围剿的敌人?莫不是……
……
天临城外有一片郊野,因为曾经受过天火,后来长出的草都是枯黄的,号称黄叶原。
现在黄叶原上的草,已经变成了鲜红色。
刚从人体内流出的血色泽鲜艳,将一大片草地铺陈如艳锦,草皮之下的灰土上,也是一片殷然的斑斑点点。
尸体横七竖八在脚下静默,有人默默将剑归鞘。
呛然一声。
耶律祁立在晨间的日光下,袖间发梢血色殷殷,他身边耶律询如摸索着,默默用帕子为他擦去下颌一丝血迹。
这已经是十八拨杀手,自从进入斩羽境,耶律祁的路便显得特别难走,杀手前赴后继,有想要抢皇图绢书的,有认为他奇货可居的,更多的是战辛派出的军队——战辛因为当初战绝之死,和耶律祁结怨,曾在帝歌有过一场决裂,如今他孤身到了斩羽,战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连日搏杀,两人眉宇间都有疲倦之色,但两人都没有喊累,也没有谁问候对方累不累。
自从少年惊变,父母双亡,询如瞎眼,他被迫去替他人做嫁衣,日子就不曾有过清闲和自在。累是人生中必须的背负,怜悯是人生中不必须的负担。她和他,早已将心在风刀霜剑中磨砺得坚硬如铁。
纵然他少年时满身伤痕痛得睡不着半夜哭,也不过是换来她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厉声呵斥他睡不着就去练武,练好武功,才能将揍他的人揍回来。
她永远不会告诉他,之后她隔窗听他湿淋淋挣扎练剑,也将一盆更冰的水当头慢慢浇下,陪他体验那一刻痛彻心扉。
纵然她瞎眼后为人质,从人人艳羡的嫡系小姐沦落至深渊,被以往嫉妒她的同伴耻笑欺负,他也不会去为她出气,他只默默替她包扎伤口,将一些整人的法子说给她听,将一些她可以练的武功,用墨笔描了又描,好让她用手指默读。然后再自己想法子回报过去。
他也永远不会告诉她,她去报复去讨债的过程中,他一路悄悄跟着。他不会告诉她,那个最凶狠最恶毒的,想要将她卖入窑子的堂姐,最后被他送进了窑子。
他们满身伤痕一路走过,熬过人间至痛,所以再不怕疼痛滋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耶律询如给他慢慢擦着血迹,眼中有思索的神色,“你那些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来?”
“可能出了些变故。”耶律祁一笑,“从上个月开始,信息来得便慢了。”
“大荒应该没人知道你在那边的势力,”耶律询如皱眉,“哪里走漏了消息?”
“是没人知道,但不排除有人会怀疑。”耶律祁意有所指,忽然一抬眉,道,“又来了。”
远处草尖上,出现一片有规律的波动,一大波人正在迅速接近。
耶律祁眉宇微沉——看那阵势,足可称为军队,战辛连败之下,动了真怒,这是不惜一切代价要留下他了。
而他原本不必陷入这样的包围,早在他出帝歌之前,就已经向自己的地下势力发出了信号,哪怕后来改道,一直没断过留下记号,但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直到今天都没能联系上。
更糟糕的是,今天来的都是高手,而在草尖之上,隐约可以看见重型武器幽青色的暗光。
今天注定是一个四面包围的死局。
耶律询如神色镇静,立在风中仔细聆听,轻轻道:“人很多么?”
“还好。”耶律祁语气平静,“和原先差不多……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他携了耶律询如的手,冲天而起。
包围圈未成,要想突围只能趁此刻!
他人影一闪,如黑色大鸟,已经飞渡过枯黄的草尖,人未落地剑光一闪,便有人惨呼洒血倒栽出去。
武器轰然落地的声音震动,他似被大地弹起,一路电般穿越,所经之地,爆射开一路血花,在他身侧翻飞如血蝶之翼。
询如紧紧跟在他身边,多年练就的默契使她跟紧了他的脚步。瞎子听力都很灵敏,她手中一蓬毒针,每次毒针飞射时,都是耶律祁顾及不到或者露出破绽的地方。
他以剑开道,她以针守护。身后拖曳出一条血路。
人群却如潮水涌来,刚刚冲开的缺口瞬间被弥补,黑压压的人头似一堵厚墙,用生命和鲜血,堵塞他的道路。
她终于听见了他的喘息,知道他累了。
连日作战,精疲力尽之下身陷万军,就算是神,此刻也难脱困。
她神情依旧平静,手指明明已经酸软得抬不起,发射毒针却依然稳定准确。听风辨位,例不虚发。
哪怕下一刻就是死,也必不放弃。
人太多了,太多了,战辛下了死命令,宁可以死士的尸体阻挡,也要将这害他儿子死亡的罪人留在黄叶原。
他不敢去帝歌找宫胤晦气,要想报仇,只能趁这一刻,耶律祁孤身在自己的地盘上。
尸体层层积累在脚下,也阻碍了前行的脚步,耶律询如感觉到无数人的气息,挤压了狭窄的空间,刀剑的声音如此密集,她竟无法计算一霎之间耶律祁将要挥出多少剑又接下多少剑,她不知道在这样高强度的震动用力之后,他还能剩多少力气。
忽有凌厉风声传来,那么远依旧尖啸如泣,身前阻挡的人发出恐惧的惊呼。
“他们射重弩了!”
“他们不顾我们!”
“会先射死我们的!”
“他们就是要拿我们的命先垫——”
无数人挤压踩踏,想要逃开,却被最后面执法队驱赶着不得不向前。
她微微冷笑,战辛如此无情狠毒,为了留下他们,竟然不惜以人海阻挡,再在人海背后发射重弩。
他竟宁可让自己那么多护卫陪葬。
风声如杵,捣碎经过的一切事物,漫天草屑飞起如落雨。也不知道谁的剑被风声带动,速度忽然加快,直奔她的心口。
她一声不吭,不打算发出任何惊叫和惨叫。如果她不分耶律祁心神,或许他还能逃出去。
他却忽然转身,转身刹那一柄枪扎入他肩头,他全然不管,一剑飞挑,将即将刺入她心口的剑挑飞。
然后他一个踉跄,支剑于地。
身周都是尸首,高如墙,跃起就会面对铺天盖地的弩箭,而他已经力竭。
此刻风声已至。
重弩狂箭,一箭可穿数十人身体,足可将十人内脏即刻摧成粉碎。
最后一刻他只是返身抱住了她。
最后一刻她只是抬手抱住了他。
那一霎她想:终于结束,真希望你活下去,告诉他我爱他……
那一霎他想:终于结束,可惜没能让你活下去,告诉她……
重箭将至。
远处忽有异响。
那一声明明遥远,他却忽然一醒,平空里生出无限力气,手一挥身前尸首凌空飞起,重重叠下。
血肉横飞如漫天花洒。
一道乌青色的,足有拳头大的箭头,从最后一具尸首中旋转飞出,余力犹自未尽,如鬼眼一闪,最终迫近了他。
他只来得及抱紧姐姐用力贴紧地面,做好被重箭刮掉背上一层皮的准备。
却忽有黑影飞闪,人在半空一个鱼跃,竟然双手抓住了箭尾。
重箭巨大的冲力欲待挣脱那手,一寸寸前冲,那人死不放手,掌心被摩擦得血肉模糊,终于阻住了箭势。
砰一声他落地,立即将箭扔开,一个翻滚半跪而起,单膝点地。
“见过先生!请先生恕属下等救援来迟!”
耶律祁慢慢抬起头来,他眉心有血,肩头扎枪,更添三分煞气。
那人低头,不敢稍稍抬起。
耶律祁没有理他,起身将耶律询如扶起,姐弟两人依旧神态如常,好像刚才没有经历生死一刻。
前方,出现了很多黑衣人,正在攻击刚才围攻他的人,将战场渐渐转移。他一看是衣裳身形,就知道自己的人终于到了。
“鲜于庆,如何至今方到?”
跪着的男子鲜于庆微微一颤,急忙道:“属下等追寻到襄国之后,就莫名失去了先生的踪迹,多方寻找,才发现先生踪迹……”
耶律祁微微皱眉,却没有追问。黑衣人们在不断收拢,将他护在中间,有了这批高手加入,突围便再没有什么困难,半个时辰后,耶律祁已经和耶律询如,在离黄叶原五里路的一处山脚下休息包扎。
耶律祁已经对手下又做了一番询问,却始终没有得到什么有用消息。他和属下联系的标记都是他这个组织中人才能看得懂的独门标记,如今看样子却被人破解了。
这是很要命的事,意味着他的组织从此处于危险之中,随时可能被人各个击破。
但据鲜于庆回报,各处堂口,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耶律祁看着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手下,这是他少年时就收留的伴当,多年来他在帝歌当那个空架子的国师,一半心力用来应付家族和宫胤,另一半心力用来经营自己那个遥远的潜藏的势力,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和家族决裂,脱离帝歌之后,能让询如有个托身之地。
这些年,组织大多事都交托了鲜于庆,难道如今,连这个生死之交,都不能信任了吗?
鲜于庆始终恭谨地低着头,看起来没任何异常。
耶律祁微微一笑,转开目光,和耶律询如道:“战辛欺人太甚。与其让他阴魂不散地缠着,不如就此解决了好。”
“也好。”耶律询如赞成,“置之死地而后生。再说战辛现在一定不死心,到处寻找你,你还不如躲到他老巢去,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一定想不到。”
耶律祁微笑着,投石打着水漂儿,想着自己在那一霎没想完的那句话。
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生死一刻的想法最真,然而除过那一刻,他也并不在乎她知不知道。
石片擦着水面打着旋儿飞过去,**起一抹圆润的涟漪,扩散生灭不休。
似那些被搅乱,然后再无法重整的心情。
他忽然听见询如在他身侧,也悠悠地道:“先前那一刻,我遗憾你不能活下去,我们都死了,谁来告诉他,我想他呢……”
耶律祁手一停,侧头笑了笑。
“姐。”
“你如今自由了。真想那个人,我送你去找他。我不信我询如家姐,杀得了人,使得了坏,熬得过耶律家的黑心,却对付不了一个男人。”
“男人……”她呵呵笑一声,“我第一眼见他,差点以为他是女人。”
他一笑,觉得姐姐眼光有时也挺诡异的。
少年时的询如,一次离家出走,遇见一个男子,从此情根深种。多少年初心不改。但这么多年,她闭口不谈他是谁。那人一直神秘于云雾间,只在她茫然的眼眸中存在。
许是生死劫后心绪波动,她忽然有了兴致谈他。
“不必送我去找他,我和他这一生无缘。”她道,“他是天上人,方外士。永远走不近你我的满身尘满身血。”
他不过微微一笑。
“他若嫌你,我便打他入尘埃,不就一起脏了?”
耶律询如哈哈大笑。
“不愧是我弟,就该这份霸气!”她忽然站起,对着北方,狠狠挥了挥拳头。
“老家伙,等着我!我终有一日会站在你面前!”
“你敢不要我,我就睡遍你那群宝贝徒弟,天天在你面前恩爱,气死你!”
耶律祁深以为然点头,凝视着微微动**的河水。
河水间,似隐约现出一张艳媚生花的容颜,笑意隐约。
他伸出手指轻轻一搅,河水一漾,那张脸散了又聚,容色不改,似那些盘桓在心间,挥之不去的心情。
景横波。
我早已站在你面前。
但是,你什么时候,能看见我呢?
……
耶律祁的身影从河边消失,他去找战辛麻烦。以免战辛有精力找他麻烦。
鲜于庆将耶律询如安顿好,看看四周无人,独自一人走到河边的一个小树林内。
有人在林子里等他,着一身连帽斗篷,看不出身形相貌。
鲜于庆站在这人身后,神色复杂。
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在一路追寻主子的过程中,失去了主子的踪迹。直到这人联系上他,他才知道,主子一路留下的记号,都被这人一路抹掉了。
不仅如此,连同主子势力所在地的一些秘密,这人也知道。当这人用淡淡的语气说出他们堂口所在,人员分布,切口暗号,分舵势力时,他如遭雷击。
主子的势力,在当地复杂林立的各大势力中,一直半隐半现。这些年来,主子的势力以其神秘和稳定发展,令当地大势力不敢小觑。可以说,神秘是主子势力的最重要保护色,如今这层神秘如外衣被生生扒下,这等于抽去了整个组织赖以生存的支柱,面临的就是毁灭之灾。
很明显,对方不怀好意,任何一方掌握了一个组织这样关键秘密,下一步就是血洗或者吞并。
他当时以为死定了,一边等死一边想如何将这警讯传递给先生。结果对方却对他提了个让他万万没想到的要求……
“和耶律祁见过了?”斗篷人问。
“是的。”他苦涩地答。
“他没有怀疑?”
“应该……没有吧。”他声音更苦涩。
那人哈哈一笑,声音清朗,隐约有不羁放纵之气。
“你这死样子,是觉得背叛了他是吧?其实你并没有背叛他。”那人斗篷震动,似乎抬起手喝了一口酒,有淡淡的酒气弥散开来,“你看,你们组织仍在,人仍在,势力仍在,你们先生也获救了。我们虽然查到了你们组织的所有资料,却并没有加害你们的企图。我们只需要你在某些时刻,配合我们就行了。”
“只要对先生无害……”他道。
“自然无害。”那人又笑,喝一口酒,很有些乐不可支模样,“去吧。做好你的秘盟大总管。让耶律祁一直信任你。记住,不要慌张,不要心虚,坚持你自己不是背叛,这样耶律祁这只狐狸才不会怀疑你。”
鲜于庆低头,半晌,微微点头。
“是。”
为了组织的存续,为了先生的未来,什么样的让步都是可以的。
“哈哈哈我很期待啊……”斗篷人又喝一口酒,快意地道,“整天为了她麻烦这个劳烦那个的,我对她很有意见啊。这事儿一出来,一定会把她脑子都搞乱的,哈哈哈哈……”
……
景横波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她一边借阴无心的妆盒化妆,以免被见过她的战辛认出,一边不时对门外望望,又时不时摸摸怀里,将七杀给她的烟火掏出来又放进去。
不知怎的,看见战辛的阵仗,她就想到了耶律祁,战辛这时候明明想着要对付这里几个人,还要把人调出去,必然是因为对方有让他更非杀不可的理由。除了耶律祁还有谁?
她想通知七杀去接应耶律祁,但是七杀一时半刻怎么能找到耶律祁在哪?看见烟花必然是冲王宫来,再从王宫折返去救人,哪里还来得及。
或者自己去?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听见了英白的声音。
“战辛这回出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你怎么知道?”景横波挑眉,“你确定?”
“我会看相。”英白口气轻描淡写,喝了一口酒。
景横波仰望他眉宇,光线有些模糊,只看见他深邃的笑眼。从相遇他到现在,光线一直是不明晰的,就算现在是白天,阴无心的屋子也相对显得暗沉,她只感觉到他神情从容,似乎万事不萦心头。
不知怎的,看见他这样的神态,她没来由也觉得安心。英白身上似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连呼吸都可以稳定气场。
她安心了,英白却发问了。
“看你烦躁不安,”他道,“有牵挂的人?”
这语气还是轻描淡写,但她忽然觉得后颈的毛有点炸,她转头四面看看,没有风啊。
耶律祁算牵挂的人吗?
算是吧。
出帝歌一路护持,两人也曾生死与共,给他点牵挂是应该的。
景横波自认也是个算账清楚的人,耶律祁和她作对时,她的态度和反击也毫不客气,当耶律祁确实有恩于她时,她也不介意稍稍回报一二。
“谈不上烦躁不安,”她耸耸肩,“不过确实有点担心一个人的安危。”
英白又喝了一口酒,喝得有点快。
“希望他没事。”她喃喃道。
英白举起酒壶,对她指了指,道:“有你记挂,他会没事的。”
景横波觉得后颈的毛好像又炸了炸,她四面看看,还是没有风,英白已经揣着酒壶走开了。
然后裴枢遭殃了。
英白先是说他身上臭,不许他在屋里呆,把他赶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英白把阴无心特地留给裴枢的菜,都让霏霏先吃过了。
裴枢掀了桌子,结果汤水飞到他自己胸口上,阴无心给他找衣服换,换衣服的时候帘子忽然塌了半边,裴枢还没恢复的灰胸膛又露在了阴无心眼里。
裴枢勃然大怒要找英白决一死战,但却被眼底泪水隐隐的阴无心拉住,翻箱倒柜地找可以帮他驱毒的药物,还要耗费功力给他解毒,裴枢只好先把操心切切的美人哄好,哄得焦头烂额,额上青筋别别跳。
一天鸡飞狗跳,景横波跷个二郎腿看戏,一边吃瓜子一边和霏霏讲:“玉白金枢听起来那么好听,遇上了却是天生对头。啧啧。为什么我有种欢喜冤家的赶脚?”
霏霏缓慢地眨着大眼睛,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景横波瞟小怪兽一眼,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狗腿了?它不是连她的话都爱听不听吗?英白说啥它干啥,难道也产生了跨物种恋爱?
可怜的二狗子,被抛弃了。
战辛似乎不在,但对这院子的监视依旧严密,反正几人也没打算出去,无论如何要等到战辛当面,才有机会夺他的图纸。
几人准备商量一下下步行动计划,忽听外头有隐隐喧嚣之声,声音不大,不像战辛回来的动静,接着听见有人喊:“淬华宫走水啦!”
阴无心低声道:“淬华宫是战辛宠妃杨氏的寝宫,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好在那火似乎不大,众人并没有看见照亮天空的大火和腾起的烟尘,那边乱了一阵,很快恢复了平静。
看起来像是宫中随机突发事件,景横波却觉得不对劲,这时候发生任何事都有些古怪。
天将黑的时候,宫中又有喧嚣之声传来,这回方向似乎从宫门处传来,英白站在窗前,听了一阵,道:“看这阵势,可能出外的队伍回来了。”
景横波心中一动——出外队伍回来,正是最乱的时候,要想知道对方情况怎样,耶律祁有没有被他们擒获,现在正是观测时机。
她看看身边两个男人,裴枢冷着脸,英白散漫地喝酒,都不是好说话的人。不会同意她冒险前去侦查。
不好说话就不说,姐想干嘛就干嘛。
她身形一闪,原地不见。
“喂喂喂!景横波你跑哪里去!”裴枢一个箭步跳起,伸手去抓只抓到空气。
一只酒壶将他手一格。
“不用追了。”英白语气淡淡。
“不追怎么知道她忽然跑哪里去了?这女人从来就不听话!”裴枢眉毛竖起,神情直如怨怪娘子的夫君。
英白的酒壶,将他的脸毫不客气挤开。
“她去瞧她关心的人,何必多事?”
“英白,”裴枢停下手,将脸凑过来,仔细瞧他脸上神色,怪声怪气地道,“你这话听来怎么酸溜溜的?你不会也看中景横波了吧?喂喂喂,先来后到啊,你敢撬墙角,小心爷不客气啊……”
“砰。”一声,英白的酒壶在他脸上砸得扁扁的……
裴枢急退,捂着长流的鼻血,怒声道:“都欺我毒伤未愈,等爷好了,一个个有你们好看……”
英白淡定地收回酒壶,不急不忙,理了理袖口。
“在你撬那一块砖之前,”他淡静地道,“城墙已建三千里,墙砖厚达三丈。你撬一辈子,要是能挖一个洞,我跟你姓。”
他端着酒壶,上屋顶看风景去了,也不知道看的是风景还是人。
阴无心上来给裴枢止血,裴枢莫名其妙地摸着头。
“什么城墙?什么墙砖?什么洞?怎么听不懂?这家伙疯了?”
……
景横波身影一闪,已经到了宫阙之巅。
身后没人追来,想必裴枢玉白都知道她的能力,别的本事没有,逃跑本事天下第一。
高高殿顶足可俯瞰整个王宫,正看见灯光如带,逶迤往王宫中心去了。那里应该是战辛的寝宫。
王宫夜灯亮如白昼,远远看去,那些回归的护卫,似乎精神颇有些萎靡,很多人都受了伤,步态蹒跚。
景横波稍稍放心——看来战辛这次出宫围剿没讨到好。
虽然不能确定他围剿的耶律祁,总归是个好消息。
她正要下屋顶,忽然那队人群一阵**,隐约看见一条人影如大鸟,唰一下从一座假山后掠出,远远的寒光一闪,直奔人群中心。
人群中心,就是战辛。
人群哗然,隐约看见战辛急退,那剑光直指他面门,他下意识地抬手要挡,手抬到一半霍然放下,不顾身份就地一滚,那刺客反应好像比他还快,流水般的剑光顺势呼啸而下,笼罩了他全身。
无数护卫扑上来,在地下跌成一团,剑气与血光同起,那人长剑雷霆般劈下,隐约听见惨叫无数,战辛从叠罗汉般的人群中滚下,捂着下腹,似乎还是受伤了。
此时急哨声一片,更多人潮水般涌来,死士扑在战辛身前死死阻挡,那刺客已经不可能再给战辛一剑,那刺客看来好像也没打算要他命,身子一拔,潇洒地掠起。
灯光里他身形修长,拔身而起的姿态像书法名家一笔透纸透骨的收梢,景横波一看那身形眼睛一亮,立即挥手在空中击动了两块石头。
两石相击声音不算大,但那刺客忽然抬头,似乎已经听见,景横波遥遥挥手,示意这个方向。随即身形一闪离开屋顶,她怕刺客直接掠过来,会将追兵掠来。
刺客似乎很有经验,并没有直接过来,景横波听得人声往西面去了,想必已经被引走。又过了一会,一条人影从她头顶掠过。
“嘘!嘘!”她招手。
人影悄然掠来,黑暗里轮廓熟悉,淡淡幽魅香气扑面而来,她由衷有点欢喜。
他却没在她面前合适距离停住脚步,一滑便滑到她面前,她刚笑吟吟抬头要打招呼,他已经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
景横波顿时忘记了要说的话。
她张着嘴,欲待出口的余音喷在了他发上。
耶律祁怎么了?那么洒脱自如的一个人,从不喜欢用力过度,也不喜欢任何急迫姿态,他总是微笑而随意的,坏事做得毫无愧色,好事做了也不以为功,和她相处,更是珍重自重,虽有暗示调笑,但绝不有所勉强,这是他的真正个性和骄傲所在,但今天……
他的呼吸拂在她颈后,温热,抱住她腰的双臂结实温暖而有力,甚至用力显得有点过度,姿态并不显得猥亵却显得珍惜,身子微微前倾在她肩上,指尖圈了一个完满的圆,似想将她圈住,又似曾经差点以为永不能再触及,如今再次拥有,忍不住便要抱一抱,来证实原来还没有失去。
不知怎的,景横波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刻不含暧昧,却有欢喜。
发生了什么事?
她抬起手,没打算回抱,只打算拍拍这家伙的肩,问问分开的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身上有血腥味道,想必经历了很多搏杀。
但她的手没来及碰到耶律祁任何部位。
一枚石子飞来,击在她手上,再擦过耶律祁的肩,呼啸直射耶律祁眉心,耶律祁偏头一让,自然就放开了她。
景横波揉揉腰,耶律祁劲儿用得真不小。
转头一看,英白已经从屋子里出来,后头跟着裴枢,裴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她,表情不善地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伐开心,抱一抱!”景横波的回答比他还盛气凌人,裴枢一下子被噎住,瞪着她,大抵是在想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景横波下意识地却看了英白一眼,英白在喝酒,举起的酒壶挡住了他的脸。
不过那石子……好像是他射出来的。
似乎感觉到她探究的眼神,他放下酒壶,道:“这里随时可能有侍卫过来,就别流连不去了,回屋再说。”
景横波哦一声,英白已经转身进屋。耶律祁一直眯着眼睛看着他背影,忽然道:“英白?”
“是啊,”景横波道,“他被卸掉大统领职务,来找裴枢了,你不是认识他的吗?”
“英白沉迷酒色财气,从不上朝,也不和任何大臣交联,朝中诸臣大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耶律祁道,“我和他在帝歌时立场不同,见得也少,只远远见过两次。”
他眼底有思索神情,景横波转头看他眼睛,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耶律祁注视着英白背影,忽然笑了笑,道:“能有什么不对?我倒是接到消息,英白出京后确实往这方向来,在襄国认识了七八位红颜知己,听说了裴枢的消息立即快马赶往斩羽部,从时日路径来看,是他没错。”
景横波吁出一口长气。
外头忽有杂沓脚步之声,似乎一大队太监进入了阴无心的院子,很快又匆匆离开,景横波回到阴无心的院子里,发现阴无心脸色很不好看。
“战辛等不及了,”阴无心一看见她就道,“他忽然让人通知我,说马上要来看我。”
景横波立即回头看耶律祁,战辛等不到三天就要前来听阴无心回复,想必是他刚才刺杀的后果。
耶律祁笑得神秘。
“我刚才那一剑,伤了他子孙根。”他附在她耳边悄声道,“我根本没打算杀他,留他还有用,我只想给他制造点麻烦,战辛最看重的就是子嗣,他这方面出了问题,必然会牵扯很多精力,也就不会再给我带来麻烦了。”
“男人恶毒起来比女人还毒。”景横波撇撇嘴。
两人附耳而言,悄声细语,看来神态颇亲密。阴无心目光闪动,似乎微微放心。英白倚身靠墙,一口口喝酒,似乎心思只在酒中,懒得看那对男女,裴枢脸色阴沉得似要滴下水来,忽然冷笑一声,凑过去对英白道:“你说,那建了三千里,厚达三丈的坚固城墙,现在抽掉了几块砖?”
英白放下酒壶,淡淡瞥他一眼,星光下眼神冰彻,裴枢感觉到敌意,戒备向后一退,眯了眯眼睛。
一瞬间杀气相击,似有铿然之声。
随即英白神态又恢复了那种懒懒神情,将酒壶一收。
“抽再多有何用?”他道,“很快就会砸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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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天中,桂氏的姐妹充分表现了团结合作以及迟到精神,这点不仅从态度的捍卫体现,最主要从考试作弊分工上展现,整个考试,洋溢着你抄我抄和你翻我翻的美好氛围,以至于考官分不清谁是自己做的谁是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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