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茶与酒的涟漪(八)
他手一松,她的手收不住势子,他抬手,没有再去抓她的手腕,而是捏住了那剪刀。狠狠的捏住。剪刃开着,角度变换,他的掌心,立时生出了一股疼。他眉都没皱。从她手里将剪刀拔下来。攥在手心里。
他站在她身前,看着她浑身发抖。懒
“阿端。”
“别这样叫我。”她声音沙哑,“别这样叫我了。你不配。”
这是,最亲最亲的,最亲最亲的称呼。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或许,从不曾是,但,也绝不再是。
“佟铁河,我,不欠你什么了……”她平抑着自己的呼吸——疼,忽然的疼,让她冷汗直冒;她心底里一股意识钻了出来,不由自主的打着寒战;不能这样,她不能这样。
“我回来……”她终于是转了身,往门口走去,“我是要跟你说……”
她扶着书房的门框。
“离婚。”他背对着她,吐出了这两个字。
死死的沉默。
她的指甲,都要抠进木头里去了。
“是。”
他的手攥的更紧。那利刃往皮肉里,更进一些。疼,更深一层。
“佟铁河,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要问的。问清楚。不留了。
佟铁河的掌内,湿黏黏的。他松一下手,再紧握一下。血肉模糊的。
“问吧。”他额上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汗。虫
“当初……你肯娶我,不止是因为我像她吧,还有我妈妈……当初,她提供了什么条件?”她看着走廊墙壁上的油画。那金色的画框,在灯光下闪着刺目的光芒。
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他仍是背对着她。她的问题,令他有些窒息。
迟早的,迟早的都会面对。
就在不久以前,她瞪着他,说他,没有好处的事情,是不做的。
她心目中的他,是这样的。
她早就看轻了他的。
不差这一点。
掌心的疼痛似乎已经消退。他感觉不到了。只是略低头看看,深褐色的地板上,一点一点、一滴一滴,无声无息的,有那么一小摊湿润。只是一丁点儿罢了。
他说:“景自端,泰和国际,是你的嫁妆。”
“好大的筹码。”他话音一落,停了片刻,她笑出来,眼里干涩,流不出泪来的时候,可以笑出来。“这些年……难为你了。从此,不必了。”她没有再停留。这个地方,她不能再停留。留不得了……她如何还能再多呆一秒钟?她景自端……在这里……这里……哪儿还有她的位置?她的家……她的?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消失了。手一松。那只雪茄剪,掉在了地上。
自端走的很稳。
她不跑,不跳。每一步,都很稳妥。
她换好了鞋子,将那双拖鞋整整齐齐的摆在了鞋柜里,关好了门。
大门一开,门外清凉的风吹过来,夹着细雨。竟然又下雨了。她扬了扬下巴,雨滴扑面。头顶的八角宫灯,光彩照人。她看了两眼那宫灯。嫁妆啊……这也是她的嫁妆。
她走了出去。
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她只当那是听错了。
不会了,这里,不会有人再叫她。
她加快了脚步。
穿过树林的时候,她脚步更快。
还是听到有人在喊她,“阿端……阿端……”
她没回头。
她也不知道这样子走出去,要走多久、要去哪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一定要走掉,走的远远的……
出了大门,她站住了。
只是千分之一秒的愣神,她几乎是立刻的,抬手握住了嘴巴。
街边的路灯下,惟仁,正靠在车边,吸着烟。
惟仁。
她叫不出声。
惟仁抬头。手里的烟,被他下意识的掐断。
阿端?
她朝他走过来。
她还是刚刚进去时候的那副打扮,可是,走近了,他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惟仁惊痛。
“阿端!”
他看着眼前的自端。
自端越过了他身边,绕到另一侧,她上了车。
“阿端!”惟仁跟过来。
“上车。”她盯着前面,已经启动了车子。惟仁皱着眉,心跳的急切。他来不及想太多。她这种情绪,他是不可能让她开车的。
“坐过去。”他说。
她没动。
“阿端,坐过去。”他托着她的手臂。她在发颤。“你若是不听,我就把你拉下来了!”
自端咬了下唇,坐到了另一侧。惟仁很快的上了车子。
车子启动的一瞬,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大门里追了出来。
他看一眼旁边的自端。
“开车。”自端声音清冷。她的眼睛,盯着后视镜。然后,她移开了目光。
惟仁没有发问。刚刚送她进去时隐隐的不安,现在,都化为了现实。他很快的将车子开出了这条私家车道……
佟铁河看着在雨中风驰电掣而去的车子,站住了。
手里握着伞。
雨水渗到手的伤口上,钻心的疼。
他握紧了手……
缓缓的,他转回了身。
陈阿姨,站在门口,看着独自回来的铁河,“小铁。”她心疼的看着铁河,白色的浴袍上,沾了点点的红。她低声,“受伤了!”
他只是把手里的伞,丢在了门口的伞架上。
陈阿姨盯着他的手。
他只是摇了摇头,上楼去了。
佟铁河走进了自己的套间。他推开卧室门。室内,只开了一盏壁灯。他瞥了一眼他的大床,空****的,平整依然。他走进衣帽间,将已经淋湿的浴衣换掉。手掌上的伤,在慢慢的渗着血,他看着。暗红的**,顺着掌心的纹路,向下走。他往卫生间里去,那里有药箱。里面开着灯,有浓浓的酒味,还有酸腐的气息。他打开上面的柜子,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带红色小十字的药箱,他抬手去拿,忘了这是受伤的那只手,碰到药箱,他的手颤了一下,想要抓住已经来不及,药箱“哐”的一下落在地上,巨响。
他看着掉在地上的药箱。蹲下身去。
“嗯……”
他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正前方。
宽大的按摩浴缸里,自飒从一堆毛毯里抬起了她那颗棕色的头,短短的头发,鸟巢一样搓的乱七八糟的在头顶,她迷茫的看着铁河,只一会儿,便又倒下去,后脑勺刻在浴缸边上,她“啊”的一声叫,好久,她猛的坐了起来,瞪着眼,还是有些迷糊。她慢慢的转过头来,抬起手,揉着头发,“我怎么……睡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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