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咫与尺的嫌隙(十一)
自端到了学校,看看时间还早,琢磨着是去办公室呆着和老师们聊会儿天,谈谈天气谈谈待遇谈谈论文什么的,还是进教室,看着那空****的教室,一点儿一点儿的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被塞满了,还是,就这么坐在车子里,安安静静的,听着广播里这对主持人那欢快的声音,消化一下今早的食物?
她觉得早上吃的东西,都堵在了胸膈膜处似的。
那晚从官帽胡同回家,她下了车,便跟佟铁河起了争执。她气他在路上开车吓她,他一脸的不以为然,也不多说,从她手里拿过那个沉沉的包袱,就进了门,把包袱扔在餐桌上,然后站在那里,就跟她说,周一开始,早餐你来做啊,我等着,周一一早我开会,还得早出门。
她有点儿傻眼。
就做早饭?
她瞅着从婆家带回来的这些个食盒,里面都是些自制的小菜。她一样一样的放进冰箱里。唉,平时最多知道从冰箱里往外拿牛奶或者果汁,不知道怎么可以把冰箱整理的干净整齐。她对着冰箱都发了一会儿呆。想着准备早点……要命。
她上楼的时候,习惯性的把门上了锁。可是不一会儿,她就听到钥匙响,果然,佟铁河一脸不满的进来。她正站在架子上整理书橱,被他眼风一扫,心里那个慌,急忙伸手扶住书橱。
堙他直接进了浴室,也没再跟她说话。一整晚,他睡的安稳,她却辗转难眠……这几个晚上,都是这样的。周末两天,两个人各忙各的。她备课,他占着她书房的沙发,上网、打电话……她偶然听见邓力昭约铁河出去运动,铁河还在电话里说,百岁宴什么什么,末了还说一定去,带阿端去。她听的心里一刺——邓力昭的女儿啊……她还没见过。她觉得心里不舒服。有些恨恨的,心说佟铁河,这个什么百岁宴,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的。她心里默念着。不是对那个小婴儿,是对邓力昭。她还是不能释怀。就算是飒飒放下了……她想起飒飒来,总有点儿难过。
今天她不到六点就起床了,在厨房里忙了一早,七点半的时候,他下来用早点。
她准备清粥、小菜,外加煎蛋和烤吐司——已经尽她所能了,是没有糊、而且还算完整的两只煎蛋,难看的、糊掉的那些,都被她丢在了垃圾桶里。
他坐下一看面前的碗,还是皱了眉。
太稠了。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是这么想的。
怎么能把米饭做成粥,把粥做成米饭……她自己也觉得懊恼。
他没说什么,只是随手翻翻报纸。走之前,忽然问她,“晚上几点去柳荫街?”
她愣住。
他看到,好像是忍了忍,才说:“你别告诉我,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一时想不起来。
他说:“今天是大伯生日。你竟然会忘。你都在想什么?”
她“哦”了一声,差点儿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说的没错,她竟然会忘!
他说:“我问过了,老规矩,在家吃饭,照平时的饭点儿。我是问你,你要什么时间去,我今天会比较晚,最早也得七点才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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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午就过去。我下午没课。”她忙说。心里一慌,都有点儿结巴了。
他没再说什么,出门之前,他说了句,“礼物我来准备吧。这个都会忘。”他换了鞋,头都没有回的往外走。摆摆手,不让她出来送。
这顿早饭,真是噎的可以……
自端拍着胸口。
能怪佟铁河跟她发脾气?
她竟然会忘了大伯的生日!真是昏了头……
自端想着,自己都想骂自己。
听到广播里的主持人们在讨论“胡子”,她眼前立即晃着佟铁河那张脸——好像张飞,黑脸膛,络腮胡子,匪气横生。她咽了口唾沫。
“咚咚”,有人敲车窗。
自端一看,是苏婷。
她把收音机关了,随手把包和书都拿好,下了车。
“哎,你今儿早啊。”苏婷笑着,鼻子皱了皱,“身上有油烟味。”
“啊?”自端抬起袖子,闻了闻,“哪儿有!”
“真的!”苏婷笑,“你不信啊?随便找个人来辨别一下。天,这味道,太明显了,你今儿早上在厨房泡了多久?”
自端算了算,大概得两个小时。可是……怎么会有油烟味!她已经洗了又洗。
苏婷瞧着她笑,“你身上终于有了人间烟火味啊。”
“什么呀。”自端又拉了一下自己的刘海,糟糕,可能是头发上沾的味道。
“没什么啦,哪个结了婚的女人不沾点儿油盐酱醋?也就是你吧,我得当新鲜事儿看。”苏婷挽着她的手臂,“下回记得,油下锅以前,你就要把排油烟机打开……看着就是不用下厨做饭的那种人,你真是命好啊。”
“喂!”
“好好好,不说了,赶紧去上课吧。”苏婷笑着,“继续你的民国文学史加梦幻爱情辅导课。”
“我今天是公共课哎,大语。”又被苏婷拿来说事儿,她应着。
“我也是。我讲到《孔雀东南飞》了。”苏婷笑。
“我还在《关雎》那里。”
“那你更有的发挥了……进度慢了啊,不成,后面可能会很赶。”
两个人说笑着,走到教学楼前,陆陆续续有学生问早安。苏婷的课在楼上,两个人在楼梯口分了手。自端往自己教室那边去,进去之前,她电话响了。
是惟仁。
她站在走廊上,他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手里的东西有点儿沉,她的手臂酸酸的,索性靠在窗边,这时候,有个人走近了她,她看到,哦,是那天下午遇到的那个女生,名字……滕洛尔。滕洛尔示意要帮她拿一下书本,她微笑,将笔记本包和书都交给她。滕洛尔笑着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