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枝与蔓的绵密(二十)
自端叹了口气。
她揉nīe着自己的眉心。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停的想到佟铁河。
她打开手里的小包装盒,是一只墨绿色的丝绒盒子,一条漂亮的脚链。自飒送的。自端打开小卡片:“亲爱的,从此你就是我们三十岁堆儿里的人了,欢迎你!ps,我爱你。”
自端笑着吻了吻卡片上的名字。放在一边。一样一样的打开。并没有特别的惊喜。
她也并不失望。年年如此。
她拨了拨礼物,确认全都拆开了。
没有佟铁河的。
他连她的生日都忘了?
自端皱了皱眉。他不会的。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这些日子就算是他忘了,陈北或者秘书也会提醒他的。他会送她一样价值不菲的礼物,通常都是首饰;自飒曾经挖苦她说可以存起来等老了开珠宝展。
她记得他在婚后她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曾经送了她一块表。是订制的,表盘上有她的肖像。而25颗完美钻石,那是她的年龄。那表十分的精美别致,她只戴了两天就换回了旧表,不习惯手腕上有那么耀眼的东西,看到了,只觉得陌生,好像手腕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阿端,有客人来。”陈阿姨敲门进来。
“哦?”自端起身。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陈阿姨看着自端,“她说,她姓容。”
自端愣了一下。
这辈子,她只认得一个姓容的人。
……
容芷云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草坪上的石桌石椅。那温暖的阳光铺散的满满的,还没有冒出绿芽的草坪是褐黄色的,地毯一样,让人看了心里有种暖意。她仿佛看见幼年的自端,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张着小手扑到她的背上,叫着“妈妈、妈妈”,奶声奶气的……她的鼻子有些发酸。
听到有声响,她回身。
是自端。
容芷云看着女儿——每一次见到女儿,她都在心底惊叹这份美丽和柔婉,都贪恋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任何一分神情,哪怕是冷漠,哪怕是怨恨。
自端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她。
“阿端……不请我坐吗?”她微笑着,语气里似乎氤氲着柔柔的雾气,滋润着人的心田。
“请坐。”
容芷云坐下来。她修长的腿优雅的斜千在沙发边,高跟鞋足足有三寸高。自端的目光如流水一般淌过容芷云的身上,然后她站在那里,轻声的问了一句:“您想喝点儿什么?”
“咖啡。”容芷云抬手拢了拢鬓角,微笑道。
自端回头跟陈阿姨说:“一杯咖啡。”
陈阿姨答应,问了句:“给你上茶?”
自端摇摇头,胃里难受,“清水吧。谢谢。”陈阿姨走开了。
自端在容芷云的对面沙发上坐下来。沙发很高大,她坐进去,立即被包裹在里面似的,显得娇小而纤弱。容芷云心头忍不住浮起一层怜爱。
自端冷着一张脸。
容芷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仍是笑着的。
陈阿姨将两杯咖啡分别放在容芷云和自端的面前,悄悄的退下了。
“阿端……”
容芷云从身边拿出一个用缎带系着蝴蝶结的粉色的盒子,“打开来看看?”
自端看着容芷云——她自说自话的,将那个盒子打开,原来是一件粉色的小礼服。自端抿了唇。这个盒子,早上她出门的时候,有人专门送来的。还有一束粉玫瑰。陈阿姨夸了句花漂亮,她就留下了,交给阿姨处理;礼盒,她像往常一样,原样退回了。
此时,再看见,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容芷云将裙子取出来,展开,问自端:“好看吗?你自小穿粉色就好看。”她期待的看着自端,“我给你买过好多衣服,可惜都被你退回来……”
“您请长话短说。”自端打断了她。
容芷云怔了怔,半晌才说:“阿端,我是妈妈。”
“怎样?”胃里的疼顶到了心里。
“怎样?”容芷云重复了一句,隐忍而艰涩的吸了口气,说:“你是我女儿。今天是你三十岁的生日,而三十年前的今天,是我……是我阵痛了二十多个小时!阵痛了二十多个小时生下了你!你……”容芷云脸上红潮上涌,“你怎么可以这样!”
“您想让我怎样?”
“我想你叫我一声妈妈!”
“我以为,您并不稀罕。”
“阿端!”
“我喊过。”自端的语气平静极了,“我喊过的,您忘了吗?”
容芷云语塞。
自端竟然笑了一下。
容芷云看着自端脸上的表情,真是心如刀绞。
“您忘了您走的那一天了?我一直在喊妈妈的……喊的是别人吗?”自端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水。胃痛的跟什么似的,额角冷汗直冒。她咬着牙,继续说:“一个五岁都不到的孩子,因为想妈妈、要妈妈,不吃不喝住进医院的时候,那时候,妈妈在哪里?在哪里呢?”
容芷云被自端的话噎的说不出话来。
“您知道我几时掉的第一颗乳牙?您知道我眼睛什么时候开始近视?您知道我的MC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您知道我几岁的时候割的盲肠?您知道我读书的时候最擅长什么科目?知道吗?”自端的眼睛闪亮闪亮的,“这些您都不知道……让我叫一声妈妈?我早就没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