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纸巾来打开。
陈逆早把证物袋口开了等着,林方晓就把纸巾里包着的东西放了进去。
小小的透明证物袋里有一颗亮晶晶的宝石。
“这什么?”戴冰凑近了看,“在哪儿捡的?真宝石?”
林方晓瞪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搞的?”
“这个难道是……”戴冰哦了一声,“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是这个啊!”
他忙掏出手机来划拉出照片来比对,几个人都凑过来看,果然照片上一对宝石耳环,其中一只镶嵌的蓝宝石款式和这个一模一样。
水滴型,铂金做托儿,有挂钩。
林方晓拎起证物袋来看了看,说:“这颗蓝宝石上的挂钩松了,难怪会掉。”
“要这颗是咱们在找的那个,那就是说……”戴冰不自觉地指了指外头,“林队,你什么时候觉得不对劲儿的?难怪,我说你今儿怎么回事儿啊,都忙成这样儿了还有空儿跟那些人闲扯。”
“你也不是第一天当刑警,咱们查案哪儿有闲扯的时候?可能一句话半句话听到耳朵里,就是重大线索。”林方晓斜了戴冰一眼,把证物袋当宝贝似的叠起来交给陈逆,交代他务必仔细放好。“麻烦回去先做这个鉴定,行吧?”
“行,男神你说话了,必须行。”陈逆把宝石坠子收起来。
“还有这个。你再给我个证物袋子。”林方晓再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几个人一看,是一张名片。名片上简单的印着一个头衔和名字。
“罗林?‘盛世地产’的前总经理罗林吧?这儿,盛玺山庄就是他的项目。你们这是遇上正主儿了?”陈逆问。
“你怎么对开发商这么熟悉?”戴冰惊讶问道。
“你要着急结婚买婚房,看遍了本地楼盘,也就熟了。”陈逆嗤了一声,一副“你小子少见多怪”的样子。
“我就买房,也看不了这么高端的楼盘。”戴冰说。
陈逆一耸肩,另取了个证物袋,把名片装进去,说:“林队真是心细。”
“嗯,留着,都说不定的事儿,万一需要比对指纹呢……那宝石呢,不能说十拿九稳吧,也是十拿八点九稳,这应该就是咱们费劲想找的那个。”林方晓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戴冰犹豫了下,说:“只能证明高思琼可能去过罗家的院子,不能证明其他的。”
“你是想说,就从这个东西是鉴定不出来高思琼什么时间、为什么去过罗家是吧?”
“是啊!就算是她到底,也完全可以是偶然去一趟,不小心落下了东西。”
“对啊,你说的可不是么,所以我让你在罗家好好儿看看,结果你个笨蛋,还被保姆看住了……早知道我就自己装了。不过这也说明一个问题,高家的保姆可能知道点儿什么,或许那位罗总特别有过交代。至于说高思琼什么时间、为什么去过罗家、或者说有没有去过罗家,这些细节就要我们仔细查了。高思琼很少过来,不会无缘无故走到那边去。查到她的车辆进出小区记录,调到相关路线的监控就更好,说不定会捕捉到她的行踪。”
“罗林自始至终可没提过他认识高思琼。”戴冰想起来,说。
“嗯,但是你记不记得,那位姓齐的业委会委员,齐鲁,他说他有天晚上回来正好遇到高思琼出小区大门?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回避了罗林的目光。”林方晓说。
“你就是从那个时候怀疑罗林的?”戴冰惊讶地问。
“说不上怀疑,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林方晓说。
“那罗林什么反应?”戴冰忙问。
“没什么反应,跟没听见似的。”林方晓说。
戴冰眉毛嘴巴同时揪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感觉……会是个很硬的对手。”
“那还用说。这个案子的凶手,不管是谁,都是个硬茬儿。就比如这位,就冲跟咱们毫不回避,也不是一般的心理素质。”
“要真有猫腻,这就是烟幕弹呗……可能是想摸摸我们的底,侦察下我们都了解到什么了?”戴冰咂咂嘴。
林方晓笑笑,说:“那咱们的烟幕弹也不错啊。一个在人家喝口茶都能洒一身还路痴的警察,一个上门就摔个大马趴——像是能干事儿的?再说,还有一个细节,不知道你注意没有。”
“什么?”戴冰擡手抹了下额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太不在状态了,为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抓住……这不应该啊。
林方晓指了指客厅里壁炉上方摆的相框,说:“这里头摆的照片,我们看过,推测都是在布拉格拍的,对吧?”
“对。”戴冰点头。
“咱们在电瓶车上,齐鲁跟罗林聊天的时候问过,这个季节去中欧东欧应该气候应该还算不错吧?显然罗林对那里很熟。罗林说还不错,而且四季有不同的美景,随时都可以去的……然后我在进他家的时候留意了下,往茶室走的那条走廊上有一面是照片墙,是他在全球各地旅行拍的照片。有不少是东欧和中欧国家的,确实有布拉格的,但是那拍照水平比这里的照片可高了不是一点。他茶室架子上放了几台相机,都是比较新的专业相机。茶室那两个书架上的书很杂,我看了下不少书的都是南欧的,尤其是捷克的,文学、回忆录和传记作品居多。”林方晓说。
“林队,你这双眼是摄像头啊?”赵一伟背着他的摄影包站在林方晓身后,听到这儿忍不住说。
“那哪能,不留心看不到。你要留心,很多细节就都是线索。这跟一颗一个珍珠散着扔在那里,你得挑出来。”林方晓说。
陈逆他们已经将现场所用的东西完全清理完毕,将现场保持了原状,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林方晓就请他们先下去,自己和戴冰收尾。他看了眼餐厅的位置——餐厅在正北方,有很大的飘窗,拉着薄纱帘。他走过去,从一旁轻轻把纱帘挑起来一点缝隙,往外一看,将位于山坡上密林中的一排排联排别墅几乎尽收眼底,不用仔细找,也能找到罗林家那栋房子。那院中的草坪像浓密深重的绿色中塌下去的一块洼地,非常触目。他静静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放下纱帘来,叫上戴冰往外走
趁戴冰锁门,林方晓又查看了下走廊,进电梯前说:“高思琼这走廊上就没有的单独摄像镜头。”
“说她想保护隐私。”戴冰道。
“安全和隐私保护往往不能兼顾。”林方晓说。随着电梯下行,他盯着那变化的数字,轻声说:“回头换生面孔来盯一下罗林。今天咱们来的几位,估计他也都认识了。还有他家的保姆,可能是个突破口。”
戴冰听着他的布置,显然已经将罗林当重点嫌疑人布控了,还有点不以为然,可也不敢说——这里刚刚有些可着手的疑点,不抓住怎么行!新出现的受害人,失踪的丁奎……他也轻声说:“林队,我看是不是得把罗林的公司查一查?他的生意往来什么的……还有他私生活。开始他说家里没什么人,我还觉得挺奇怪的。去了他家,我发现他的家虽然很大东西很多吧,可是一点儿不像有其他家庭成员一起生活的样子。没有女主人,也没有孩子,有个保姆吧,还跟幽灵是的,阴气森森的。”
“是吧,你也有感觉吧?”林方晓赞赏地拍拍他肩膀,“年轻人,你想到什么就去查。就是要格外小心点儿。这个嫌疑人是非常警惕的。万一打草惊蛇,后果就不堪设想。当然丁奎虽然失踪了,他的嫌疑也很大……就是怕他不是第三个,也可能是第四个受害人。这个案子已经够复杂了,一定要在更坏的情况出现之前破掉。”
“明白。”戴冰用力点点头。
电梯到了底层,两个人一起出了电梯,往外走时跟值班保安点头打个招呼,戴冰偷眼见林方晓又是露出眉头紧锁几乎有些哭丧脸的表情,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几声果然姜是老的辣……这林队要把心机都用在钻营升官发财上,那可真是……他擡手遮了下太阳。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气温比刚才又高了些。
上了车,林方晓交代大家说:“都先回局里吃饭。午饭后开个碰头会,把信息交流交流,我布置下下一步的行动。这会儿能眯就眯一会儿吧。”
“这会儿不知道欧阳那边怎样了。”戴冰说。
林方晓看看表,说:“她应该也没有那么快。那冰冻肝脏化开也得些时候呢。”
戴冰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坐在前排打开手机先开始搜索罗林的资料。
·
此时欧阳灿正在解剖室外的小办公室里,一边补写验尸报告,一边等自己带回来的那块肝脏化冻。
报告写完了,她从头至尾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疏漏之处,才保存好。
此时脑海里跟本案有关的各种信息聚集在一处,她想了又想,始终想不出来,丁奎这个家伙,究竟在里面扮演了个什么角色……她在办公室里走了两步,看着墙上那块白板,回想着前一天在刑警队办公室开会的时候他们在白板上画的关系图,拿起笔来刚在白板上写了个字母d,手机就响了。她一看是潘晓辉打来的,赶紧接了,问:“找我什么事儿?那块肝还没化透,急不来啊。”
潘晓辉却说:“不是催你,可是也跟这个有关系。我们刚知道高思琼的前夫刀晓锋也失踪了。”
欧阳灿说:“也失踪了?那现在是怀疑……”
她往解剖室里看了一眼。
那块肝脏仿佛幻化成一具尸体,只是面目不清。
“是,有可能这是他。现在跟高思琼有关的两个人,丁奎和刀晓锋都失踪,要申请将这两个人的dna和已经发现的这块肝脏的进行比对。现在技术的同事已经过去检查刀晓锋的住处。”潘晓辉说。
欧阳灿忍不住道:“这……咱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形恶魔?”
“别开玩笑了。我刚坐在这里把目前可能的案情排了下,觉得比让我这个数学渣做排列组合题还痛苦,简直是一团乱麻,找不到那个头,特别想一剪子全给剪断了。”潘晓辉说。
欧阳灿从她的语气里都听得出焦躁来,忙安慰说:“林队他们在外面跑了一上午,不信一点儿发现都没有。”
“刚戴冰打电话给我,让我查一些资料,说等他们回来开碰头会,听那意思今天在那边现场确实是有什么发现……得,我先去查资料。等下莫大姐应该会找你的。我挂电话了。”潘晓辉说。
“好。再见。”欧阳灿拿了手机,正对着白板,手里还攥着笔,盯了会儿白板,却把笔放下了,过一会儿又拿起来,再放下……听到敲门声,她回过脸去看,果然看到检验中心的莫娜娜在外面。
她忙过去给开了门,“莫大姐来了。”
莫娜娜一进门就作势抖了抖,说:“你们这儿就是冷。你一天天的老呆在里头,注意点儿啊,穿厚一点,在这个年纪别什么都不管就只管埋头工作,回头到我这个岁数准变老寒腿……你看小白,三十岁的人,六十岁的颈椎。”
欧阳灿看着她笑。
“快点儿,我来取肝脏细胞。听说拿回来是冻着的,这会儿怎样了?”莫大姐说。
欧阳灿说:“我进去看看,应该差不多了。”
“还新鲜吗?”莫大姐问。
“据我看还新鲜。”欧阳灿说。
“那你去取。”莫大姐面无表情地说。
欧阳灿点头说:“你稍等啊,很快。”
她罩上防护服进了解剖室去查看。那块肝脏已经化冻了。解剖台旁边架着摄像机。她过去打开,回来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取了部分肝脏放到玻璃器皿里封好,填了标签,带出去给莫娜娜。
“到饭点儿了,记得按时吃饭。你们法医科的快没有一个不是老胃病了。”莫娜娜走之前说。
“知道啦。谢莫大姐。”欧阳灿送她到门口。
看看时间离吃饭还早,她也不觉得饿,打算做完了检验再想吃饭的事儿,但眼睛却有些酸涩,于是先坐下来滴了点眼药水。
仰着头闭目养神的时候,听到滴滴响,拿起来睁眼一看是有微信消息提示,打开看一看是父亲发来的,问她:“晚上能回家吃饭吗?我们明天出发之前想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
欧阳灿想了想,回复道:“不知道能不能按时下班。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你妈妈说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奖励你拿了那么多奖状。”
欧阳灿撅了噘嘴,又回复道:“这会儿才发现啊?真不拿我当回事儿。”
“你自己也没太当回事儿不是?你要敲锣打鼓地跟我们显摆,我们不就知道了?这叫遗传性不追逐名利。就这还是早上小夏帮忙整理客厅发现的呢。”
欧阳灿哈哈一笑,心想夏至安这个家伙……她叹口气,回复父亲:“看,一个外人!”
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消息,显示父亲把夏至安推荐给她了。
她看看那名片,真是简单利落,就是“夏至安”三个字,头像却是一张可爱的婴儿照。她且不忙着读父亲接着发来的消息,点开那头像眯眼看了看——要说呢还是有几分像夏至安的,但也不敢十分确认。因为虽说夏至安现在也是好看的,这婴儿却胖嘟嘟的实在是太可爱了……让她承认自己喜欢这张照片里的婴儿比较容易,可如果是夏至安,那就不乐意夸了,哼!
“我不要加他好友。”欧阳灿说。
“加上怎么了?他说有急事找你。”
“他会有个鬼急事找我。”欧阳灿说着,皱皱眉。
“说要问你什么事儿,早上你们一起出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