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的一瞬,她还有意识,知道有人迅速过来要扶起她来。她明明想说不用扶的、就这在地板上躺一会儿也好的,可说不出来,最后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锁?”有人在叫她,温柔而又焦急。
她心里烦乱的很。
有只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胸口,这让她舒服很多。随着这轻柔的拍抚,有很甜的香气。这香气虽然甜了点儿,可是并不腻,也没有什么脂粉气,还挺好闻的……她听着低低的说话声,挣了睁眼。
“醒了醒了!”这声音真是充满惊喜。
索锁转转眼珠,看看面前的施云晚,又看看施云晚旁边的姥姥,皱了皱鼻子,说:“磕到头了。”
倒地的时候不知道碰到哪儿了,脑袋瓜子是有点儿疼。
施云晚听她说,忙伸手扶住她的头,问:“哪儿疼?这儿吗?”
“这儿。”索锁指指另外一边。
施云晚拿了冰袋给她敷在伤处,仔细看着她的眼睛,问:“还有哪儿疼?”
索锁没吭声。她躺在沙发上,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她听到声响,走廊上有人在……她慢慢把晕过去之前的记忆找回来。
见她不说话,姥姥追问了句:“锁儿,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了。”索锁说。
姥姥伸手过来捏住她的鼻子,问:“好好儿想想。”
“真没有了。”索锁发赖,握住姥姥的手腕子,顺势靠近她怀里去,“姥姥我困,让我睡会儿。”
姥姥皱着眉说:“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好?嗯?你看看你……”
“我这样子挺好,睡两天又是一条好汉了。”索锁说。
施云晚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冰袋,看着她和姥姥亲昵地抱在一起。
姥姥摸摸索锁的头,说:“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着别动,我去给你们到点儿水。”
“我去吧。”施云晚和索锁同时说。索锁说着就要起来。
姥姥按住索锁,瞪了她一眼,跟施云晚说:“你不知道东西都在哪儿,就在这儿看着这个小鬼吧……我去泡点茶。喝红茶是吗?”
“都可以的。”施云晚欠欠身,说。
姥姥点点头,走开了。
施云晚又坐下来,见索锁正看着自己,把冰袋拿过来,说:“等会儿我陪你去医院。”
索锁推开她的手,说:“不用冰敷了。也不用去医院。”
施云晚沉默片刻,望着索锁的脸……她轻声问:“还是去吧,检查一下,就算检查不出什么来,图个安心。你身体底子本来就不算很好,看看你现在瘦的……”
“我刚在医院做过检查。医生说我贫血。血糖低的毛病也有的。”索锁淡淡地说。她见母亲并没有马上相信她的,继续道:“这些天也没睡好。太多事儿了,我有点儿心力交瘁的。”
施云晚把冰袋放在茶几上。索锁这这几句话倒是实情。进门时候的情形她也看到了,她想这孩子最近的经历必然是跌宕起伏的。
“小锁,”施云晚转过脸来,看着女儿,“我和你说过的,有些事情不需要你管。你只要好好儿地谈恋爱结婚,过你想过的日子就行。”
她擡手扶了索锁的面颊。手恰好遮了半边掌印,这样索锁的脸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吓人,她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索锁却因为她说的这句话,瞬间涨红了脸。
“我是没有那个能力管……可我毕竟是陆鼎钧的女儿。”索锁说。
施云晚垂下手来,仍然望着索锁。她眼睛漆黑,目光温柔。仅仅在索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中的温柔沉了沉,几乎消失殆尽……她握了握手,拇指摩挲着那枚素环,轻声说:“可是你父亲最大的愿望,是你能安然度日。之前没能好好保护你,我已经很内疚自责;以后还让你涉险,那我真就枉为人母了。你明白我的心情?”
“妈妈!”索锁突然叫道。
施云晚怔了下,才说:“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叫我。”
“我知道。”索锁说。已经很多年没有从她口中吐出这个词了,她以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会再有机会。但是今天,感觉也没有那么难。“我见到那串翡翠项链了。”
施云晚看了索锁的眼,眉头微蹙。这个细小的表情变化,让她的眉心出现了浅浅的川字纹,而她的脸上原本几乎是没有一条特别明显的皱纹的……这也暴露了她日常思虑过重的特征。
索锁轻声说:“叠云。爸爸当时给那串翡翠项链起名叠云。”
施云晚坐直了,专注地望着索锁,听她说下去。
索锁看了眼外面的走廊。
施云晚点头,道:“都跟了我很多年了。我现在身边不用信不过的人。”
不过她还是回过头去,交代一声说暂时不用去医院,让他们去休息室休息。
索锁等人都走了,才说:“您还记得那年爸爸得到那块原石的时候多高兴吗?他后来亲自和工匠研究怎么切割打磨的。一整块石头,磨成126颗珠子……爸爸本来打算把‘叠云’送给您当结婚纪念礼物的。可是有一天在饭桌上问起来,您说您戴翡翠显得老气横秋的。爸爸就说那还是照旧你自己选礼物吧。”
施云晚粉白的面孔泛红了,薄薄的汗意让她脸上珠光莹润。
索锁在心底叹了口气,继续说:“爸爸后来就把‘叠云’收起来了。因为我喜欢,还给我玩了几天。不过后来有一天他让人叫我过去,让我把‘叠云’也拿给他。那天他有个朋友在,说要赏鉴赏鉴他的几件藏品。这种事常有,我没在意。但是后来我再没见过这‘叠云’,问爸爸,他说送人了。我从不问爸爸这些事,不过那次实在有点儿舍不得,还是问了。”
“他说了?”施云晚问。
索锁点头。
母女俩对视良久,施云晚道:“那你忘了这件事吧。”
“本来已经忘了,可是昨天晚上,我看到丁蔷戴着‘叠云’……我突然想,或许这不是偶然的。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您一再要我不要管爸爸的事。不要我管,也就是说您要管……但为什么您这么多年又没有行动?我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但我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索锁说。
施云晚拍了拍索锁的手,说:“你说了半天话,累了,歇会儿。姥姥泡茶去了太久了,我过去看看。”
她说着站了起来,索锁叫住她。
“妈妈,我知道这很难。爸爸希望我安然度日,何尝不希望你能轻松过活?”她说。
施云晚将披肩取了下来,盖在索锁腿上,微笑着问:“你不觉得我的日子已经很轻松惬意了?”
索锁不说话。
施云晚轻声说:“倒是你,我一再说,要你好好儿恋爱结婚……彭因坦呢?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呢。”
“妈妈,他父亲是谁,您不会不知道。您觉得我跟他,可能吗?”索锁问。
施云晚眉头又蹙了起来,但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知道有挺多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虽然我说过结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但是首先还得是两人的感情。只要你们两个互相喜欢到非对方不可,没有什么能阻止你们在一起……除非你不够爱他,他也不够爱你。好了,我去看看姥姥。”
施云晚说完,拍拍索锁的肩膀,转身离去了。
索锁坐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一下。
这些话压在心里压的她不堪重负,可是说出来了,她仍然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
……
安静的病房走廊里,护士端着药去尽头那间独立病房套间送。门口守着的私人保镖看到她,仔细打量了下,才敲了敲门请她进去。护士一进门,里面正在进行的谈话戛然而止,然而那紧张的气氛依然在。
病床上坐着的伤者巩义方在护士照顾下服药打针之后,礼貌地跟她道谢,让雷马克送她出去,并且说:“你也去休息一下吧,这一晚上辛苦你了。”
等雷马克出去,巩义方转向坐在病床边沙发上的大姑姑巩雪,说:“姑姑您也是,回去休息吧。下午的航班?”
“不。我等你出院再走。”巩雪说。她神色间十分担忧。“义方,你真要这样?”
巩义方沉默片刻,说:“是的。”
“你父亲那里……”
“他知道。具体的,等我回去会跟他解释清楚。至于我母亲,我已经不能让她再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了。”巩义方说。他很平静,尽管受到过重击的伤处此时还剧烈疼痛。但他为了能清醒些处理眼下的事,拒绝使用会让他渴睡的药物,只能硬扛了。“所以姑姑,您还是照原定计划返回吧。我母亲这一路就拜托您照顾了。已经安排好人在机场等,您不用担心。她不是第一次进医院治疗,自己也很清楚应该配合医生的。”
巩雪看着义方,无奈地说:“难为你了……”
她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