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因坦见索锁并没有动刀叉,干脆又把她面前的牛扒端了过来,亲手切好给她送回去,说:“多少吃一点,老板还等着你给他意见呢,是不是?”
索锁从他将自己的盘子端过去,仔细替她切牛扒,目光就定定地落在他的手上。知道她在看着,他给切的就更细致些。
“今天老板牛扒煎的不着急了吧?你不着急吃,他就不着急煎。这火候倒是恰好。”彭因坦说。他用刀叉的技术当然好,不过也没有好的过索锁——他忽然想起来,其实他从第一次面对索锁吃饭的时候,就该注意到她用刀叉的习惯是很好的。只不过当时她后来用筷子吃牛扒的样子,让他惊讶的忽略了其他……他微笑下。其实他对索锁的关注真的不够细致。她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地方,隐藏的东西,远超乎他想象。
索锁拿起叉子来,擡眼看到彭因坦还在看着她,动作就停了,问:“你不是饿了吗?”
彭因坦见她开始吃,才开始吃自己的。
他一边切牛扒,一边看索锁在轻轻咀嚼着,问:“怎么样?”
索锁点了点头,说:“确实好很多。”
她说着转头看看俯身趴在柜台里,正朝着他们这边看的老板夫妇,又点点头。看到他们俩击掌相庆,她好一会儿才转回脸来,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不忍让用心制作食物的人失望,还是趁着食物新鲜,多吃了几口。
她越吃越慢,不时地看看彭因坦。
“确实不错。”彭因坦说。
索锁嗯了一声。
彭因坦吃东西向来挑剔,得他夸奖也不易……旁边的客人起身结账,到柜台边跟老板娘夫妇聊天,三个人不时笑出声。虽然声音低低的,听得出来他们都很愉快……门上铜铃叮铃铃作响,似是象征着这一天的辛苦即将愉快地结束了……索锁看的出神,并不知道彭因坦这时候也在看她看的出神。
“是不是看着人家相亲相爱、一起打拼,觉得特感慨、特羡慕?”彭因坦问。
“不羡慕。”索锁回答。然后才回过脸来。不过她没有看彭因坦,拿起茶杯来喝了口水。菊花茶还温着呢……“你吃好了,我们就走。”她语气有点冷淡,听上去很不耐烦。
彭因坦把刀叉放下了。他只吃了一半而已。坐了片刻,见索锁只是等在那里,他招手请老板过来结账。
老板机敏地发现气氛不对,居然一句废话都没有说,就送他们出门了。
彭因坦噔噔噔走下台阶,索锁跟着走下来。还没有走到车边,他站下来,回过身来就想要爆发,但是他看到索锁的眼睛,突然间刹住了。他仍转回身去给索锁开了车门,等在那里。
往医院去的路上,他就一言不发。
车停在医院门口时,还差一刻钟到十点。
彭因坦手扶在方向盘上,望着那只留了一小扇门供人出入的大门,仍然没说话。
索锁解开安全带,也没有立即下去。她转过脸来,望着彭因坦的侧脸,和缓地说:“我把之前没能说完的话跟你说完……我想清楚了,不能跟你在一起。谢谢你,对不起。”
彭因坦下巴动了动,还是没出声。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索锁见彭因坦还是没有反应,也就开车门下了车。
但是她没走几步,就看到彭因坦也下了车。她往医院大门前走,倒是看着彭因坦的。
彭因坦向相同的方向走来,很快追上了她。
“我话说的不够明白?”索锁站下来,望着彭因坦。
“很明白了。”彭因坦说。
他转了下身,挡在了索锁和那扇小门中间,这等于是断了索锁马上甩开他进门去的路。索锁看出他的意思来,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彭因坦犯起倔脾气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她上下打量着彭因坦。彭因坦被她看的心头一直压着的火蹭的一下就冒的老高,简直看得到自己眉毛胡子头发都被火苗子燎着了,他说:“听是听明白了,我还是有问题想问你。”
“还有什么问题?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们之间已经发生过的事不会影响我的决定。”索锁说。
彭因坦听了这话,沉默了好久。在沉默中,他就盯着索锁的眼睛。
索锁抄在口袋里的手晃了晃,外套和围巾一同跟着鼓了鼓。她已经冻的头皮脚底都开始发疼了……她听见彭因坦问:“你该不会是从来没有打算原谅我犯过的错,故意让我受这些天的煎熬吧?”
索锁看着他,轻轻笑了下,说:“你觉得呢?”
彭因坦脸也已经冻的发僵了似的,冷静倒是还算冷静,就是眼神在冷静中有点儿可怕的颜色。
“我要是故意这么做的,你也该受着。你骗过我,我也骗过你,才算扯平了……”她说着话,细细地吸着凉气,嘴唇像是被冻僵了,话说的并不太清晰。后面的话她本不想继续说,事实上彭因坦也不想让她说下去,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揽了过来,深深地吻她……索锁惊骇间躲闪着他的亲吻,但是彭因坦是志在必得,这劈头盖脸的强攻显然使她不是对手。她被他紧握住肩膀,有半边从隐隐作痛开始到剧痛,终于让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她几乎在他灼热而强悍的亲吻中完全败下阵来,呼吸都被他索取了去……但就在他的亲吻戛然而止的那一刻,她陡然清醒。
彭因坦低声在她耳畔道:“你不是不喜欢我,索锁。”
索锁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她咬紧牙关,不吭声。
彭因坦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怒意也在积聚,他不禁擡高声浪,问:“那你到底有什么毛病,非要拒绝人家跟你亲近?非要过你现在这种离群索居的日子?”
医院门前空旷,此时只停了彭因坦的车。大片的空地仿佛荒芜的被冰雪覆盖的草原,他们两人站在这里,除了各自的影子陪伴,都有些孤零零的……索锁看着彭因坦,点了点头。
彭因坦盯着她,像要把她给盯在那里熔化掉。
“我当然有我的理由。简单说我现在就是没办法跟人保持长久的亲密关系。稳定亲密的关系会让我觉得恐惧、不安……其实某种程度上你也一样。更何况我看不出你成熟稳重到足以带我离开这种境地。与其有一天我们互相伤害,不如现在结束。以后,你和我或者可以成为朋友,但不能是男女朋友……要叫我说别说是朋友,联系其实也大可不必。我应付不了进入你生活圈子的麻烦。今天晚上我也很清楚看到这一点。”索锁说。
彭因坦说:“我跟你要做不成男女朋友,就不做朋友。没有第二个选择。”
索锁唇角在轻轻颤动……她低了低头,下巴藏进围巾里。她垂下眼帘,睫毛扑闪扑闪的……呼出来的白汽在围巾上凝了一层极细密的水珠。
“所谓我的生活圈子你应付不了,根本也是借口。能让我接受的理由,就是你对我没有好感,可唯独这一点你做不了假。”彭因坦说着,就看索锁擡起了头。
他以为她要说什么,但是她唇角还是轻轻颤动了下,并没有立即说。
他其实还有话要说,但是忽然间他觉得不说也许最好,应该等等她……
“我坐过牢。”索锁说。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身后呼啸而过……但片刻之后,他们都意识到,那其实不过是他们脑海中瞬间闪过的风暴带来的巨大影响。
索锁分明看到彭因坦方正的面孔上,英挺的眉眼微微抖动了几下。
她继续说:“我想我能够信任你,才跟你说这些……在不久前有人试图调查我的背景。我可以很明白地跟你说这个我不担心,因为一般人查不到。原因我不能说。既然查不到,我大可以继续对你隐瞒,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我知道你喜欢我……可这是跨不过去的鸿沟。像今天的晚宴上,即便是这些人,若我和你在一起,都会将我从头到脚研究品评到纤毫毕现……迟早有一天我的伤疤会被人拎出来示众,再接着一刀一刀捅的血肉模糊。彭因坦,我对这个世界没有更好的期冀,惟愿活着的日子里,能不再受到这种伤害……你既没有能力,当然也没有义务,一定要保护我不受到这种伤害。可是在跟你在一起,不能避免。现在,我的话说的够清楚了么?我可以走了吗?”
大铁门突然发出“锵锒锒”一阵巨响,随后门卫从小门里钻出来,冲着这边大声道:“嗨,你们两个,是不是陪床家属?要关大门了!”
索锁也大声喊道:“我是!就来!”
那门卫先进去了,索锁裹紧了棉衣,擡脚就要跑过去。
彭因坦一把将她拦住,收收手臂,将她搂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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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第二更因为操作失误导致稿件内容混乱,已经修正过了,内容也稍作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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