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郁庭死相很难看。
老关维持的拍他肩膀的动作,怔愣许久,才记得害怕。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姚郁庭尸体,问江阿姨:“怎、怎么回事?”
从姚郁庭倒在地上那刻起,江阿姨就大张着嘴巴。听见老关的问题,她终于尖叫出声:
“郁庭!”
她想凑近去看,又害怕他的样子。导致她的姿势很奇怪,上半边身体想靠近,腿却不愿往前挪一步。
电话铃声打破这混乱的局面。
是姚郁庭的手机响了。
姚郁庭的手机在他口袋里。老关虽然害怕,但在江阿姨哀求的目光中,他还是壮着胆子,找出手机。
看清来电人,他说:“是律师的电话。”
江阿姨迅速恢复理智,按下接听键。
“姚先生,我出差回来了。
昨晚在飞机上,抱歉没接到您的电话。
我今天一整天都有时间,您看我们什么时候方便见一面,商量您财产的事?”
是为姚郁庭处理私人事务的那位律师,上次就是他公布了姚郁庭的遗嘱。
听他说起财产,江阿姨疑心姚郁庭要给林织秋钱。
她稳住心神,说:“姚郁庭自杀了,他的遗嘱按照原来说的执行。你今天能过来一趟,解决这件事吗。”
这律师是专门给有钱人服务的,是个滑不留手的性格。他见多了有钱人家腌臜,不相信江阿姨的话。
退一万步讲,一心求死的人怎么会在前一天联系他。
律师很客气的说:“是江阿姨吧。法律规定了,您得拿到警局开得死亡证明,我才能干活。”
江阿姨听明白了,律师是让她报警。
挂了电话,江阿姨问老关,“报警吗?”
她向来独立,很少有依靠别人的时候。
偏老关不是个有主见的人。他平日的工作是听姚郁庭的话,时间久了,就更没什么决断。
老关问:“你说呢?”
两人正等着对方拿主意,江和云闯了进来。
他手里拿了份文件,气喘吁吁地问:“妈,出什么事了。”
他在一楼听见江阿姨的尖叫,以为她遇到危险。但他不知道江阿姨在哪个房间,便一间一间找了上来。
看见他,江阿姨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指着姚郁庭,“他,他死了。”
江和云脸色一变,还没说话,赵衍明也赶到了,震惊问:“谁,谁死了!”
江和云把文件卷起来,插进他西装口袋里,之后来到江阿姨身边。
他蹲下,把手指放在姚郁庭鼻子旁。
等了好一会,他站起来,说:“他没气了。”
姚郁庭伤口在后背。
有人从他后背捅了三刀,那刀很长,贯穿到前胸。
江和云环视四周,靠近窗边的躺椅上有些褶皱,躺椅旁的矮桌上有个咖啡杯,靠近写字桌的地上散乱了许多文件,姚郁庭的尸体就躺在这些文件上。
好像姚郁庭在躺椅上休息好后,回到写字桌前处理文件,突然遇到烦心事,又把文件扔在地上解气,最后,被人从后背捅了三刀。
这个家里,谁能让他信任到交出后背?
姚郁庭大睁着眼睛已经浑浊。江和云看得很不舒服,不自觉后退一步,脚下不知踩到什么,踉跄一步,差点跌倒。
赵衍明立即扶他。
他低头,发现罪魁祸首是个塑料盖子。
盖子是细长的,下宽上窄,不知是做什么的。
江和云给赵衍明递个眼色,赵衍明立即上前一步,把他挡在身后,趁机吸引老关和江阿姨的注意。
在他的掩护下,江和云把盖子捡起来,装进口袋。
他还没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书房门口传来一声响,好像有什么撞在门上。
姚夕雾踉跄着进来,念叨着:“……秘书说你今天没去上班,哈哈,你也没脸去公司,对吧。高高在上姚总也有今天——”
她没想到书房这么多人,竟愣在当场。
过了一会,她冷笑:“人挺齐的。你们在开会吗。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下人都能参加,我却——”
她满身酒味,一看就知道喝了通宵。
江阿姨是真的烦她,这时又觉得和她同病相连。她说:“你爸死了。”
“死的好!”姚夕雾立即回答。
过了两三秒,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些生气的说:“你放屁!”
她跌跌撞撞进来,看见地上的姚郁庭,不知是悲是怕,竟跌坐在地上。
“……不可能啊,怎么会。”她喃喃自语道。
五分钟后,姚堇言和林织秋回来了。
江阿姨进来时没挂电话,两人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见他们,姚夕雾的情绪突然有了发泄口。
她指着两人,尖叫道:
“姚堇言你就是个扫把星,自从你出生,这个家就没好事。还有林织秋,我爸活得好好的,你一来他就死了!”
“都是你们害死我爸的!”
没人理会姚夕雾。
林织秋径直来到姚郁庭旁边,江阿姨不想让她靠近,才想拦,被江和云拦住了。
林织秋蹲下,手指贴在姚郁庭动脉上。
她拿出手机,数了大概两分钟,好像宣布什么似的,轻声说:“没有任何生命指征,他死了。”
其实她从看见姚郁庭第一眼起,就知道他已经死了。但她不甘心,她还不知道方梨兰在哪,他不能死。
林织秋好像在询问众人,也像自言自语:“他为什么死了,他还不能死啊,昨天他还好好的。”
众人这才发现,她脸上多了块淤青。
姚夕雾讥讽道:“我爸已经死了,你装深情给谁看呢。”
姚堇言用同样讥讽的语气说:“平时没见你多孝顺,现在一口一个爸了?”
姚夕雾大声说:“姚堇言,死的人是我爸!”
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略过,最后落在林织秋身上,警告似的说:“我一定会找到杀了他的人。”
“没人杀他。”姚堇言反驳道:“他是自杀的。”
姚夕雾以为他故意和自己抬扛,才想骂人,却发现他神情格外笃定。
姚堇言看着众人,强调道:“他最近压力太大,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
江和云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这小区安保措施严格,死亡地点又是在有密码锁的书房,死因还是被人从背后下黑手。
怎么看,都是熟人作案。
他看向四周或难过或不安的脸,附和说:“没错,他这人最看重面子,公司派他去海外工作,他接受不了,一时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
其他人似乎也明白了姚堇言的用意。只有姚夕雾,不依不饶的叫嚣:“你瞎了,谁自杀会从后背!”
姚堇言一口咬定:“姚郁庭就是可以。”
“他有很贵的人身保险,自杀保险公司不给赔,他想给我们留点钱,所以伪装成他杀——”
这时有人敲了敲书房的门,众人看去,姑姑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身边还站着个陌生男人。
“抱歉,打断你们的讨论。”男人说:“我姓周,是一名警察。”
警局今早接到一个奇怪的报警电话。报案人是个律师,说有叫姚郁庭的人死在家里,让他们去调查。
接线员问他怎么知道,律师说是姚郁庭家人告诉他的。接线员又问姚家人怎么不报警,律师支吾着挂了电话。
接线员以为是恶作剧,但对方提供的地址和户主名字对得上。因为周警官住的最近,他们便让他顺路过来了解情况。
把激动的姑姑留在门口,周警官独自走进书房。确定是凶杀案后,他给同事打了电话,让他们立即过来。
这位周警官和姚家也算有些渊源,当初来姚家找方梨兰的人警察就是他。
贺辰安报警时无凭无据,警方自然不予受理。那时周警官从警校毕业不久,热血又中二,便以私人身份过来。
时间回到那一天。
周警官在门口的保安亭等了快10分钟,才得到主人家的应允进门。保安用高尔夫球车把他送到姚家门口。
那时高尔夫球车还是新鲜东西,周警官被镇住了。
他进了院子,先看见一堆木材,有个男人蹲在地上,用锤子往木板里钉钉子。
他旁边站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头顶扎个揪揪,手里拿了块小手帕,满脸崇拜的看着男人,时不时给他擦汗。
任谁看都以这是对父女。
周警官以为男人就是姚郁庭,才想打招呼,一个穿套装的美丽女人过来,说:“姚先生在楼上等你。”
小孩抱着女人的腿,奶声奶气的喊:“妈妈。”
女人抱起他,叮嘱:“允云要听话,不要和给老关捣乱。”
蹲在地上的男人抬起头,傻乎乎对着她笑。
周警官这才明白,他们不是一家人。
他以为眼前的女人是家里的女主人,问过才知道,她只是保姆。
那天的询问没有任何收获。
姚郁庭说自己也在联系方家人,他想还钱,却找不到人
姚家也没人认识方梨兰,他们甚至没见过她。
周警官想,大概是贺辰安搞错了。
他回到一楼,想原路离开,却发现另一侧的门开了。有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闯进来,大喊:“允云哥哥!”
原来那小姑娘是个男孩。
周警官这才知道,他刚才走的是后门。
不知为什么,有一瞬间,他有些相信贺辰安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