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片藏在鞋子最深处,削掉林织秋一小块皮肉。
姚郁庭吓到了,想捂她的伤口,为她止血。
林织秋立即推开他,“小心,别弄脏衣服。”
姚郁庭急了,大声吼:“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衣服!”
林织秋提醒他,“你要在宴会上做开场致辞,你练习了好几天。”
想到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姚郁庭犹豫了。
他说:“我让老关送你去医院。”
林织秋看看时间,“你要迟到了,让老关送你。我叫车就好。”
姚郁庭确实要来不及彩排了,但又担心林织秋的伤势。犹豫间,林织秋说:“我可是W医院小卷王,这点伤难不倒我。”
姚郁庭被她说服了。他伸出手,想给她个拥抱。
林织秋也伸长双臂,为了把他推开。她无奈的看着他:“姚先生,会弄脏衣服啊。”
她给他看时间,“你真的要迟到了。”
姚郁庭只能叮嘱:“你去看医院挂我的卡。千万要挂我的卡,不许花自己的钱!”
林织秋冲他摆手,“知道了。”
老关在车里等了许久,只能过来找人。
他见姚郁庭眼眶通红,惊讶的问:“这是怎么?”
姚郁庭说:“如果我早点遇到小林就好了。”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老关,老关附和道:“小林护士真是个好女人。”
姚郁庭有些得意,但想到林织秋受的苦,他厌恶的说:“我最近太纵容姚夕雾了,让她不知天高地厚。”
听见汽车远去的声音,林织秋站起,一瘸一拐找急救箱。
没几步,江阿姨把急救箱送了过来。
“谢谢。”
林织秋说完,才想接手,江阿姨却说:“你不爱他。”
林织秋疑惑的看着她,又听她说:
“爱一个人不是你这样的。
如果你真的爱他,不会不介意他为工作抛弃你。也不会在他离开后,一丁点也不难过。”
江阿姨眼里带着威慑,似乎已经认定,对于姚郁庭来说,林织秋是个威胁。
她说:“他的钱已经给姚堇言了。你不为了钱,也不是因为爱他,你为什么接近他!”
林织秋突然想很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姚郁庭对她的感情。
她很平静的说:“姚先生说,你只是家里的保姆。他不爱你,也不喜欢你。”
像是某种本能,江阿姨立即反驳:“你胡说!”
原来她知道,只是在骗自己。
林织秋叹气,“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很难过。但我怕姚先生讨厌我,所以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可以把药箱给我了吗。”
江阿姨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呆呆的把药箱递了过去。
看着林织秋被血染红的脚,她问:“郁庭,和你说了什么。”
这时,林织秋手机响了,网约车司机到了。
林织秋站起来,说:“他知道做什么会让你难过。他是故意让你难过的。”
林织秋宿舍楼下,姚堇言没找到陶酌棠。
他才想给陶酌棠打电话,手机先响了。
陶酌棠说:“在后面。”
姚堇言找了一圈,在犄角旮旯找到她。她在W医院停车场里,隔着道矮墙冲他招手。
姚堇言无语,“你为什么躲那里?”
陶酌棠拉高口罩,“宿舍楼下都是他们医院的人,我很容易暴露。这里很好,既能给你放风,别人也不知道咱们是一伙的。”
她催促道:“你快进去,他们交班有一会儿,这会应该都睡着了。”
姚堇言知道自己这要求很过分,他想对陶酌棠说声谢谢,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认真点。如果我被抓进派出所,一定会把你供出来。”
陶酌棠明白弟弟的心意,冲他骂了句脏话,“赶紧滚进去吧你。”
姚堇言才要滚进去,又听她说:“不过,你让我监视什么?小林护士不是被姚郁庭带去宴会了吗。”
姚堇言翻个白眼,“贺辰安啊,他俩住一起。”
陶酌棠沉默了几秒钟,问:“你为什么非要去小林护士家。”
“我要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姚郁庭身边。”姚堇言说:“我要知道,在我报复姚郁庭时,她不是麻烦。”
陶酌棠的情报没错,姚堇言很容易混进宿舍楼。他之前踩过点,知道林织秋住在哪里。
宿舍楼用的是密码锁。林织秋家密码有六位数,后四位是‘0601’,就是林织秋给自己庆祝生日那天
前两位大约是出生年份。姚堇言算算时间,是贺辰安的。
“挺恩爱嘛。”姚堇言摇头,“姚郁庭真作孽。”
宿舍是精装修,米色基调的,看起来很温馨。
林织秋家里没太多彰显主人性格的装饰,只是沙发和桌上有几些玩具和零食,都是小学门口摆地摊的东西。
姚堇言第一次做贼,没有任何心虚,表现十分坦然,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他大摇大摆的参观林织秋的宿舍,在逛到书房的时候,他手机响了,是陶酌棠打来的。
他才按下接听键,却看见一张熟悉的画:长蝴蝶翅膀的蜜蜂。
图案是蓝色原子笔画的,早褪了颜色。纸是小学生的作业纸,已经发黄变脆。纸下印着一行小字,是林织秋读过的小学。
那副画明显是小孩子画的,笔触幼稚又简单。蝴蝶翅膀上却签了‘林织秋’三个字,秀气而俊逸,是大人写的。
但这不是林织秋的字迹,也不是贺辰安的。
姚堇言脑子里一阵蜂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母亲的留下的东西,林织秋竟然知道。甚至比他更早知道。
她是什么人,她到底是什么人!
陶酌棠在电话那头急切的说着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踉跄一步,扶稳桌子才勉强站好,却不小心扯下旁边画架遮布。
他视线失焦几秒,等看清画板上的内容,他好像被人扼住咽喉。
这时,他终于能听见声音了。电话里,陶酌棠说,林织秋来了。
他来不及想林织秋为什么没去宴会,他不知道自己该逃走,还是留下和她对峙。
迟疑间,他听见一些细碎的声响。
回头一看,林织秋学他的样子斜倚在门口,轻声说道:“哎呀,被你发现啦。”
她背光而立,姚堇言看不清她的表情,直到她一瘸一拐走近,他才发现,她拿了把柳叶刀。
这时两人的只有半步远,是个很危险的距离。姚堇言本能退后,林织秋却先一步挥刀而来。
‘啪嗒’一声,姚堇言的手机掉在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
锋利的刀尖贴着姚堇言的鼻子,割在画板上。
下一刻,画板上那条细细的麻绳断了,上面的照片散落满地。
照片上每个人姚堇言都认识:姚郁庭,江阿姨,江和云,姑姑,姑父,陶酌棠,叶生树,姚夕雾,赵衍明,老关,也有他。
姚家人全在这里,旁边标注着他们生平和喜好。
林织秋拎着那串照片,扔进金属材质的垃圾桶里。
她来到卧室,从装内衣的抽屉里掏出盒烟,又掏出个打火机。
她带垃圾桶去了卫生间,点了支烟,狠狠吸了一开口,细细的烟便燃成一点猩红。
那点猩红跳跃着,几乎烧到她的白色的指尖,她吐出一片烟雾,随手一弹,把烟蒂扔进垃圾桶里。
下一秒,照片燃烧起来。
那片红色刺痛姚堇言的眼,他终于回神,冲进卫生间,站在林织秋面前。
他觉得自己应该质问她什么,但有一团情绪卡在喉咙里,堵得他又酸又涩。最后,他哑着声音问:“你是谁?”
“这间屋子的主人,被你闯空门的人。”
林织秋这时也没了平日的稳重温柔。她又点燃支烟,有些不耐烦的问:“你为什么在我家!”
同一时间,姚堇言问:“你为什么有我妈的东西!”
林织秋皱眉,“你说什么?”
姚堇言冲进书房,拿来那张泛黄的纸张和她对峙,“长蝴蝶翅膀的蜜蜂!这是我妈留给我的,你为什么有这个!”
林织秋像听见了某种外星语言,过了好一会才明白他的话。她茫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姚堇言以为她不肯承认,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项链,“这是我妈留给我!”
林织秋盯着项链好一会,直到香烟燃尽,烫到她的指尖。
她骂了句脏话,低头检查自己的伤口。
姚堇言还想追问,却听见一声很轻的啜泣。低头一看,林织秋哭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像第一次见到姚堇言似的,林织秋仔细打量他的脸,“你怎么会是方梨兰的孩子!”
姚堇言只觉得一道闪电劈在自己耳边。他试探的问:“方梨兰,是我妈妈的名字吗。”
林织秋却没回答他。
她逃走了。
姚堇言想追,垃圾桶的火苗却蹿得老高。
他只能先把火浇灭。
等他追到楼下,林织秋已不见踪影,只有陶酌棠焦急的在原地踱步。
见姚堇言出来,她立即上前,“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我刚才看见小林护士逃走了。”
姚堇言没有回答她。他问:“你知道,我妈妈叫什么吗。”
“我妈妈叫方梨兰。”
原来,他妈妈不叫‘贱人’‘死女人’‘小三’,他妈妈也是有名字的。
只是不知道,是哪三个字。
姚堇言眼睛里有惊涛骇浪,神情却始终平静。
他说:
“是林织秋告诉我的。林织秋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