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换凶途 正文 第六十章 挑衅
何幼薇在各家医院都有眼线，一天说崔柏兴出事，便赶来了。
她也是崔柏兴带出来的，但她对崔柏兴并没多少师徒情谊，她这次是特意过来幸灾乐祸的。
她嘴里也问不出好话，每个问题都带着陷阱，不是暗示崔柏兴品行不端被人报复，就是说他违背公序良俗，遭了报应。
崔姿婧不傻，听得出她来着不善，便一个字也不肯不回答。
何幼薇此时正当红，她记恨崔柏兴把自己赶出《有闲读报》，早想报复。但崔柏兴业内风评太好，不是她写两篇造谣通告就能诋毁名声的。
于是她看准这机会落井下石，想扳倒崔柏兴，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她每个字都淬了毒，不断强调崔姿婧看不见，是瞎子。见崔姿婧不说话，她又柔声说：“婧婧太难过了，多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来，咱们还在线的观众，请刷蜡烛，为崔记者祈祷。”
那个年代，‘蜡烛’的emoji是祭奠逝者的。
崔姿婧握紧拳头，掌心几乎攥出血。
林嘉乔出来就看见这幅景象：崔姿婧咬着嘴唇，无助的坐在角落。何幼薇紧紧握着她的手，让她没办法离开。
林嘉乔火气上涌，大步过去，夺过崔姿婧的话筒，冷声说：“在直播吗，先说好了，中途结束直播，你的节目明天就被叫停哦。”
她挤进崔姿婧和何幼薇之间，拉住何幼薇的胳膊，不许她离开：
“既然挑这个时候过来讨人嫌，挨多少骂你都得受着。”
林嘉乔模仿何幼薇的笑，柔声说：“怎么，何主播被我们有闲读报开除后，业务能力直线下降啊。”
“职业素质忘得一干二净，倒打一耙倒是熟练的不行。哦对了，你当初就是因为造假，才被《有闲读报》辞退的。”
何幼薇心中，林嘉乔此时还是那个软萌无害的实习生，被她阴阳怪气损了一通，何幼薇脸都气红了。
她这时明显没有日后的素养，不是很会伪装。她大声斥责：“林嘉乔，你怎么敢！”
林嘉乔不解：“我干什么了，说实话不可以吗。”
“倒是你，喝醉了吗，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你是不是这几天拉肚子，把脑子拉出来了？”
林嘉乔满脸天真，气得何幼薇牙根痒痒。她对摄像比了个动作，示意他结束这次拍摄。
这次并不是正式拍摄，他们带的摄影机很轻，林嘉乔才想去抢，秦观已经先一步把摄影机夺过来了。
这下不知何幼薇和摄影师，在场所有都被这对劫匪情侣的行为震惊。
林嘉乔接过摄影机，把镜头对准何幼薇：“我说过了，既然你敢这个时间来找不痛快，就挨完骂再走。”
何幼薇一张脸只是清秀，根本经不住这样的特写。她越看自己越丑，偏林嘉乔还越凑越近：
“何幼薇，趁这次机会，我们把话说清楚。”
“我们先搞清楚一件事，你是被《有闲读报》开除的。”
“因为你跟采访者要钱，你在报道假新闻。开除你是整个报社的决定，是整个《有闲读报》的同仁不屑和你这种人为伍，是大家一起决定把你赶走的。”
“崔老师只是负责通知你这个消息”
“所以你没资格觉得委屈，更没资格针对崔老师。”
“没有任何人逼你，是你自己主动选择做一个垃圾的。”
“我知道，你觉得委屈，明明每个行业都有不要脸的混子，他们做的事可能比你更没下线，为什么我们不能放你一马。”
“很简单，我们不是畜牧业，我们是记者。”
“我们是事实和人民之间的桥梁，我们要客观公正，就算做不到完全的客观公正，也要尽可能客观公正。”
“这不是一份工作，这是一份责任。”
“你没说一次谎，没报道一次假新闻，人民对我们的信任就会少一分。”
“以前，新闻里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新闻有一部分是假的。我不希望有一天，新闻变成完全不可靠的东西。”
“我上了这么多年学，在这行业起早贪黑，忙得没有私人时间，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结果。”
“我猜，你也不是。”
何幼薇突然哭了吗，大颗大颗的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你，你说的对，是我鲁莽了，我只是太担心崔老师——”
林嘉乔知道，她只是做样子给观众看。
她才生出的那点心软立即消失。她安慰道：“放心吧，崔老师很大方的。你之前做了错那么多事，他都肯原谅你，这次也一样啦。”
“来，给他道个歉，等他醒来我会给他看的。”
何幼薇以为这件事已经敷衍过去了，没想到林嘉乔来这招。她笑容僵硬：“崔老师，对不起。是我——”
林嘉乔提醒：“还有我们婧婧呢。你看，她还脑震**呢，你就过来大呼小叫的，她的吓坏了。”
何幼薇只能再次赔罪：“婧婧，是姐姐太着急了。我真的很担心——”
目的达到，林嘉乔不想再听她任何废话。她直接赶人：“大半夜的，我们还得守着手术室，也没空招待你。何主播再见。”
说完，不忘关了镜头，把摄影机还给摄影师。
何幼薇突然笑了，她轻声说：“林嘉乔，你真的天真。”
“什么道德责任，公正客观，你不过仗着有个富二代男朋友，才敢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你才做了几天记者，我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记者。”
“记者是24小时X7天全年无休，记者是每个月不到四千块的工资。记者是冲到最前线，挨打、挨骂。遭人白眼。”
“但是你知道最残忍的是什么吗。”
“最残忍的是，你遭受的这一切，是没有意义的。”
“你喝了一桶咖啡，你熬了无数通宵，查了无数的资料，你以为自己的报道振聋发聩，但其实，根本没人看。”
“他们只想看小姨子和姐夫**，想看有钱人为富不仁，想看明星都是靠身体上位。”
“他们只想看那些猎奇的，下三滥的消息。”
“《有闲读报》是好，但是你看它的订阅量，这几年一直下跌。我的‘薇观新闻’是没营养，是哗众取宠，但我的点击率很高，我现在一个月赚的钱，比过去一年工资都多！”
“这个社会已经烂透了，你以为你的坚持很伟大吗。不是的，你只是一个假清高的傻逼。”
林嘉乔一直以为她是虚荣的人，没想到，她竟也想过做一个好记者。
莫名的，她有些同情她。
林嘉乔说：“你觉得自己没错，何必一直关注《有闲读报》。”
“你觉得自己没错，何必执著把师父拉下水。”
“你不是觉得自己没错，你只是，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你放屁！”何幼薇恶狠狠盯着林嘉乔。
即便千夫所指，何幼薇也是从容的，这是林嘉乔第一次看见她失态。
何幼薇说：“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在这里废话吗，我在拖延时间。”
“你以为别的媒体会放过这个热度，他们估计快到了吧。”
她冷冷看着里林嘉乔，“你只有一张嘴，我倒要看看，你该怎么保护这个瞎子！”
说罢，她扔下摄影师，自己走了。
“她是不是气糊涂了。”林嘉乔摇头，“我们为什么要等那些媒体。”
她对崔姿婧说：“婧婧走，我送你回基地。”
“不、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崔姿婧很新奇的样子，“我第一次听你骂人，太惊讶了。”
林嘉乔便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一遍，但崔姿婧不想离开。
她说：“我不想爸爸一个人在手术室。”
林嘉乔一想也是，万一崔柏兴有事，他们也没个照应的。
秦观说：“这样好了，只只送崔姿婧回去，我在这里守着。”
秦观左边胳膊骨裂了，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林嘉乔不放心他一个人。
崔姿婧自言自语般：“警察怎么还不到。我还有证据要给他们。”
这时，在墙角躲了半天的李大叔突然提议，“要不，我送她回家吧。”
“都这个点了，我也要回去了，就顺路送她一回。再说，这姑娘不是有手机吗，你们要不放心，就和她电话。”
崔姿婧想了想，小声对林嘉乔说：“这大叔帮过我们好几次，不像坏人。”
可坏人脸上又不会写个坏字。林嘉乔还是不放心，才想婉言谢绝，就有个实习医生过来通风报信：“观啊，外面来了好多记者，都是来采访刚送来这病人的，我们几个师兄弟正在外头拦呢，估计也拦不住多久。”
这医生就是刚才帮秦观处理伤口的，他和秦观是同届的同学，和秦观关系不错。
“谢啦哥们，休假一起吃饭。”
秦观也不和他客气了，说完便问林嘉乔：“你想怎么办。”
林嘉乔皱眉，还没想出解决方法，崔姿婧已自行做了决断：
“大叔送我走吧。”
“我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不要添乱。”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林嘉乔小声叮嘱：“有事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