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ido珠宝展当天。
前几年,为照顾小闻董生意,尽管烦透了闻裕明,安女士还是在世闻酒店办展。
今年小闻董给赶出管理层,安女士立即换了地方。
Sonido是闻清音一岁时创办的品牌,今年二十七年,安女士想大办。
珠宝展选在某个四合院,据说是前清一个王爷的府邸。安女士的客户资金周转不开,拿出来给她抵债。
四合院小半年前重新装修,添了灯光,布置了保安。
如今看来,这钱花得很值。
整个展览有种奢靡又颓败的气氛,好像开到最烂漫的桃花,下一秒便是败落。
这次的珠宝展便是定格这样一个瞬间。
展览从闻清音生日那天起,持续一个星期。
今天是最后一天,有名的Sonido晚宴就在今晚。
晚宴是私人性质,门槛很高,只邀请各行各业领军人物,有企业家,也有艺术家和科学家。
有人来谈赞助,有人交流学术,也有人来拓展人脉。
总之,人人挤破头都想参加。
宴会开始前一个小时,安女士正在房间确认最后的工作。
闻清音敲过门,探脑袋进来,“妈妈,你在忙吗?”
安女士在文件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进来吧,已经忙完了。”
闻清音终于换下那条黑色长裙,换了条茱萸粉的裙子。
安女士向来不干涉她的衣着,也忍住不称赞:“很漂亮,很适合你。”
闻清音拉起裙摆公主行礼,“谢谢,是景淮哥给我买的。”
安女士立即想起被百夫长黑卡支配的恐惧,赞了句“小严品味真好”,立即换了话题:
“以前都掐着宴会结束的点才到,今年怎么这么早?”她问,“给你景淮哥介绍人脉?”
她也知道严景淮人品不错,但闻清音这样为严景淮着想,她就忍不住泛酸:
“你对你景淮哥真好。”
闻清音很得意,“那可不,他可是我先生,我当然对他好啦。”
安女士更酸了,赌气道:“你不去给你景淮哥引荐人脉,来我这里干嘛?”
“他用不着我。”闻清音说:“我俩都说好了,不干涉对方工作。”
“他想认识谁自己会去认识的。”
安女士还起闹脾气,“他那边不用你陪,你才过来陪妈妈,你没良心。”
安女士脾气向来如此,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似的。闻清音赶紧哄她:
“我有礼物给你。”
安女士早看见她手上那个鹅黄色的小礼盒了。她问:
“里面有什么?”
安女士接过礼盒,拆开上面的蝴蝶结缎带,里面的蛋糕便露出来了。
蛋糕只有一角,是六寸蛋糕五分之一大小。样子也普通,只简单的在蛋糕胚上涂了层奶油,最上头顶了个草莓做装饰。
闻清音给妈妈介绍,“这是我切下的第一块生日蛋糕,给妈妈吃。”
“当然,这只是个设定,蛋糕保存不了这么长时间。这是我昨晚做的。”
她忍不住炫耀,“这是景淮哥教我做的,我学了一个星期呢。”
整个星期,不但他们家吃烤坏的蛋糕胚,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严景淮和闻清音分别把蛋糕带去公司,祸害同事和下属。
安女士不解:“为什么,给我第一块蛋糕?”
“因为我想感谢你。”闻清音说:“我生日这天,是你很辛苦的日子。”
“我知道你很怕疼的,被玫瑰花刺划一下都要流泪。你还很爱美,你那么讨厌运动,为了保持体形,还是每天强迫自己跑步。”
“但你却忍着剧痛,忍着妊娠纹,把我生出来。”
“每次过生日,我都想,我应该感谢你的。”
“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接我电话。”
“我总担心你不想在这天见到我。”
“因为我是你婚姻失败的证据。”
安女士已泪流满面,“不是的。你不是我婚姻失败的证据。”
“你是我的宝贝。”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闻裕明出轨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他,因为他践踏了我的尊严。”
“但是我一想到你,就没那么恨他了。”
安女士捧着闻清音的脸,“你那么可爱,那么聪明,你是最乖的小天使。”
“你不是我婚姻失败的证据,你是我的希望。”
她说:“你竟一直这样想吗?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我不和你一起过生日,是因为我没脸见你。”
“因为我的自私,我只顾着自己的工作,把你丢给闻裕明那个混蛋,还让你——”
她悲伤的抚摸闻清音的助听器,“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闻清音向来很大方。
“虽然这样说可能没什么安慰,但比起我爸,你绝对是个很好的母亲。”
“我听不见之后,是你陪在我身边,一点点纠我的发音,教我F语和D语。”
“也是你告诉我,我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我从没怪过你。因为我知道的,你很爱我。”
她把蛋糕推给安女士,“明年生日,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过?”
安女士抹去眼泪,伸出小手指,“拉钩,骗人是小狗。”
闻清音走后,安女士独自坐在化妆台前,安静地吃完整块蛋糕。
坦白说,做的很一般,她甚至吃到没搅拌开的面粉颗粒。
安女士就是昧着良心,也不能说这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但这的确是她吃过最开心的蛋糕。
吃完最后一口,助理敲门进来,见她对着个蛋糕盒傻乐,怔愣片刻,说:
“那个苏薇薇真是神通广大,竟找上‘大通百货’的杨董说情。”
‘大通百货’是Sonido很重要的合作伙伴。
杨董不是第一个来说情的人,加上苏薇薇愿意无偿线下推广,不得不说,真的很有诚意了。
安女士皱起眉头,“苏薇薇种只会炒作的流量明星,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宴会上,谁给她发的请柬?”
助理立即查找自己的移动终端,“她是杨董今晚的女伴。”
“我可和‘大通百货’签了十年合约,为这种事违约,太不划算了。”
安女士稍作思索,“我记得,杨董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个私生子。他现在做什么呢。”
助理很上道,回答说:“他很得杨老先生看中,现在是‘大通百货’的财务主管。能力不错,可惜被杨先生架空了。”
安女士说:“我这人心善,见不得有才能的人被埋没。”
“你去联系他,问他对‘大通百货’有没有兴趣。”
她冷哼,“这种拎不清的合伙人,留着也是祸患。”
苏薇薇虽然在娱乐圈风头无两,但在Sonido晚宴,她真不够看。
她甚至不如那些寡言少语的科研人员引人注目。
此时她全部希望在杨董身上,她祈祷他能说服安女士,让她成为‘小小姐’的展示模特,让这些瞧不起她的人后悔。
但她注定要失望了。
跟安女士助理沟无果,杨董无奈的告诉苏薇薇,叫她别做梦了。
“之前Y国某位公爵都没借到‘MISS.LittleLady’,你凭什么。”
杨董是那种典型的中年油腻老男人,大腹便便,满嘴爹味,开口就指点江山。
苏薇薇是特意认识他的。虽然没有不正当关系,却被他占了不少便宜。
她早受够了,但她不敢跟他翻脸。
她问:“您是不是没跟安女士表示清楚,我愿意无偿——”
杨董不耐烦的说: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Sonido’那是什么牌子,还要你无偿推广。如果他家想找人推广,什么影帝影后找不到,还轮得着你。”
“既然实力不行,就多花点心思再人情世故上。少成天发梦。”
这话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苏薇薇留了。
苏薇薇那订上去的微笑掩盖了所有情绪,杨董看得无聊,甩手走了。
苏薇薇却不肯认命。
她豁出脸面,一路打听安女士的居所,非跟她当面谈谈不可。
顺着指引,她来到一处僻静屋子前。
听说安女士最注重易容,她特意整理好衣服,才上前敲门。
但等了很久,也没人回应。
她忍不住推开门,却被一片珠光宝气愣在当场。
这里竟是珠宝陈列厅。
而‘小小姐’就摆在正中央。
各种颜色的钻石安静的在玻璃罩子里,即便无人欣赏,也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和它们比,苏薇薇之前见过的那些镶嵌在戒指或者项链上钻石,只能算碎钻。
苏薇薇听说,MISS.LittleLady是安女士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她觉得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呢,有的人出生便珠宝相伴。而她,费尽心思,却只能隔着玻璃罩子看上一眼。
她心中突然生出种施暴的欲望,她想砸碎眼前的一切。
不过这念头很快烟消云散了。
不是这样做不道德,而是苏薇薇知道,自己赔不起。
她发现自己走错了,想离开,又不甘心。
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
稍作犹豫,她从宴会包里找出手机,隔着玻璃罩,给MISS.LittleLady拍照。
把钻石拍得漂亮本就不是件简单的事,又有玻璃的反光,苏薇薇折腾很久都不满意。
她很快没了耐心,捶了玻璃罩子一下,没想到,罩子竟晃了一下。
这罩子可以揭开?
她忍着激动,小心揭开起玻璃罩,凑近去看这颗世界上最名贵的粉钻。
真美啊。
她感叹。
她也不拍照了,直接录起小视频。
她已经想好通稿该怎样写,甚至打算暗示安女士非常喜欢自己,想收自己做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