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十二万员工仅仅是十二万个人吗,不是的,他们身后是十二万个家庭。”
“我二十三岁做‘闻氏’的总裁,五年时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扛着这十二万个家庭工作,没一秒敢松懈。”
“他呢,说开除就开除,说解雇就解雇。你还告诉我,他对我好。”
“严景淮,你就是这么对人好的?!”
和来时不同,回去的路并不顺畅,一路红灯。
闻清音的脾气来得很快,去得也快。才过两个红绿灯,她已经消了火。
我干嘛朝他发脾气。等红灯时,闻清音反省自己。
要不我回去道歉。她捞起副驾驶的手机,犹豫要不要给严景淮打个电话。
心有灵犀似的,这时手机真的响了。
看清来电人,闻清音笑容垮了。按下通话键,她问:“干嘛?”
听出她心情不佳,舒季媛问:“他们家人为难你了?”
闻清音为姑姑和许青妩辩护,“没有,她们人很好。倒是你,为什么下班还给我打电话。”
“当然有重要的事情啦。”
舒季媛没控制住,语气里带了点幸灾乐祸:
“给你实验室提供材料那个厂,就许大年管理那个,给老爷子划进六方音效啦。”她问:“继续找职业经理人吗。”
妈的。闻清音把手机摔回副驾驶,我内疚什么,我刚才该抽他两巴掌。
三天之后,世闻酒店。
闻清音才从停车场进来,大堂经理立即迎上来,小声说:
“Boss,国家严抓扫黑除恶。您要是非得,额,团体聚会,是不是考虑去兄弟单位?”
闻清音不懂他在暗示什么,狐疑地进了小会议室。
屋里泾渭分明站了两排黑衣大汉。
闻清音今天穿黑色的针织衫和高腰裤,完美融入。
有个戴墨镜的壮汉见她进来,吩咐众人:“跟闻董打招呼。”
满屋人齐声高呼,“闻董好。”
大堂经理赶紧关上门,生怕别人发现。
她从容的穿过他们,坐到自己位置上:“你们在外面坐奇怪的兼职?”
墨镜大哥说话用丹田发音,像憋着跟谁干架似的:“头次来高级宾馆,我们特意穿了件好的,不能给闻董丢人。”
他话里带刺,‘世闻’这样一家高档酒店,给他说的跟招待所似的。
他对面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脸上没挂二两肉,一副精明市侩样,立即站出来打圆场:“小闻董,老马一粗人,您别跟他计较。”
他自我介绍道:“我姓李,音响厂的负责人。您以前来我们厂实习过,还记得吧。”
闻清音听出两人来者不善,懒得和他们计较。
她摆了摆手,“咱们开始吧,——马总,听报告就没必要戴墨镜了,屋里光线也不好,您看得清吗。”
不等马总说话,一直贴墙站的舒季媛先开口了,“闻董您误会了,前天马总和太太有些误会,争执中意外伤了脸。”
原来被老婆打了。闻清音点头,“抱歉,我不知道。马总您别摘眼镜了,看不清跟我们说一声,我们配合您”
两个总很惊讶闻清音强大的情报网,偷偷交换了眼色,气势不自觉弱了几分。李总想说几句缓和气氛,偏马总是个直脾气,早压不住气了。
他直言道:“小闻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老爷子是老板,他愿意把厂子给孙女还是给儿子的,我管不着。但我觉得你不适合管理我们话筒厂。”
大约想多拉个盟友,他又说:“李总也是这么想的。”
‘六方音效’有三家工厂组成,分别生产高端音响、高端麦克以及耳机。本来三家各自为政,厂长就是最大负责人,过得逍遥自在,现在天降老板,谁也忍不下这口气。
李总虽埋怨马总把自己拉下水,但也没说马总说得不对。
闻清音立即冷脸,文件往桌上一拍,“你们什么意思?”
一桌人齐齐转头,等着新老板头次发作。
做到闻清音这位置,情绪控制是必修课。她脸上的喜怒哀乐只是她表达态度的一种工具,半点不受心情影响。
但两位经理不知道。
他们见闻清音是女的,长得又不错,心里便轻视几分,只把她的怒火当做大小姐脾气,并不放在心上。
“你们以为我会接手你们公司?”
闻清音受了天大的侮辱似的:
“我被董事会开除已经很晦气了,还要接手你们的烂摊子,想的美!”
她攒了几天的怒气找到宣泄口,骂起来十分痛快:
“一直吹嘘自己是业界领头羊,骗别人就算了,自己还当真了。看看这几年的财务报表,我拿电脑都不出这么顺畅的下滑线。”
“就这狗屁烂账,还好意思让我惦记,你们想得美。”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花时间听你们汇报吗,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智商,才能把公司管成这个破烂样子。”
两位总本是来找茬的,如今角色调换,颜面无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们是实体制造业,资金——”
闻清音懒得听,“少找借口。”
她掏出她的人工智障,一通摆弄,蓝果冻凭空出现。
众人没见过这种高科技,连连惊呼。
马总满脸不可思议:“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闻董的人工智能。”
会议室的门在这时开了,一个穿黑丝绒衬衫的男人走进来。
他坐在闻清音正对面的椅子上,嫌弃的看着众人,抱怨道:“今天不是开季度总结会吗,怎么跟保险公司开年会似的。”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蓝果冻上,并没人在意他。他也不觉得尴尬,**地挑了下眉,自我介绍道:“嗨~,我是许大年,器材厂的负责人。”
闻清音见时间差不多了,怕‘间间’罢工,忙把它收起来。
“音效器材行业的历史并不长,几乎是跟着VCD、DVD成长起来的。现在两个D已经退出市场,你们以为,我们这行业还能存在多少年?”
她为众人介绍‘间间’:“这东西是新型移动终端,靠跟踪用户耳朵发射音频,不需要耳机和音箱。”
众人一片哗然。
闻清音没听见似的,继续说:
“现阶段做这东西是有些困难,但第一个已经做出来了,第一万个也不远了。”
“它是未来。”
“所以,你们告诉我,我们的企业,该靠什么生存。”
人对未知总是恐惧的。马总有些慌:“闻董,您的意思是,我们公司得倒闭!”
李总脸上看不出来,眼睛里有同样的担忧。
闻清音微笑:“我的意思是,在被彻底淘汰之前,请各位赚足养老金。”
像开始那样,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回去吧,做了这么多年厂长,怎么赚钱还用我教吗。一周后把季度计划交上来。”
“还有,耳机负责人留一下。”
舒季媛小声说:“耳机负责人没来。”
闻清音更嫌弃了,“屁大个地方还拉帮结伙的。许大年你也留一下。”
众人一走,许大年就划拉着椅子到闻清音身边:“什么叫‘我也’,和着我就是个添头。怎么着,我现在这么不值钱吗。”
许大年今年三十六岁,相貌是那种硬挺的俊朗,身材维持的很好,据说有八块腹肌。此人衣品浮夸,气质**,连祭奠老爷子的黑衬衫是烂花绒的。
因为身材好,他穿起来并不辣眼睛,反倒有种老男人特有的成熟风情。
他用笔点着桌子,有些无奈的问:“又签什么合同?闻老板,我一年得跟你签一百八十份合同。”
他的笔也很浮夸,是墨绿色的,鎏的玫瑰色的金,跟闻清音插紧急报警器那支是情侣款。
但闻清音不知道这件事
闻清音随手拿了支签字笔,在合同末尾签上自己名字,然后把合同转给他。
许大年并不着急签字,反倒问:“怎么用这个,我给你的笔呢?”
闻清音不愿提起股东大会的事,只敷衍的回答,“坏了。”
许大年很有眼色,没继续追问。
签好名后,他假装随意的问:“你喜欢什么款式的笔,我再送你一个。”
闻清音说:“别浪费钱了,什么笔不是用,能写字就行。公司统一批发还便宜。”
许大年不甘心,还想追问,闻清音却不给他这机会。她问:“器材厂最近有问题吗?”
许大年经常觉得,钢铁直女都不足够形容闻清音。
这女的八成是水泥浇出来的。
许大年很清楚,当小闻董和你聊工作时,你最好只和她谈工作。
他偷偷翻个白眼,老实回答:“还是老问题,产能过剩。助听器市场就这么大,我们生产的配件太多,已经饱和了。”
这是老问题了,闻清音也头疼。她问:“国外那边怎么说?”
许大年回答:“嫌贵呗。恨不得我们白送。”
闻清音倒不担心,“别管他们,最后肯定得和我们合作。”
说罢站起来,招呼舒季媛:“走了,我们去耳机厂。”
她叮嘱许大年,“走的时候带上门哈。”
两人才离开,许大年便站起来,坐在闻清音的位置上。犹豫片刻,他给舒季媛发了条短信:
听说,小闻董最近结婚了。
三分钟后,舒季媛回复:
老板的私事,我们下属不好过问。
“看来是真的。”他自嘲一笑,“也是,怎么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