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淮很快和闻老爷子混熟了。
卸去‘闻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这老爷子和普通老头儿没什么区别。
脾气犟,也唠叨,没事喜欢念叨孙辈的过往。就这几天,严景淮已经熟知闻清音整个青少年时期:
比如,这人打小就横,仗着自己比别的小孩白胖,总薅别家孩子头发。
比如,这人的童年梦想是做‘公举’,让全家都叫她‘公举陛下’,别人不叫她就躺地上撒泼打滚。
比如,再大一些的时候她爸教她防身术,她下手没个轻重,把她爸锁喉锁到昏厥。
——老爷子现在说起这事还心有余悸,一连说了好多个‘他妈的’。
比如,更大一点在老宅探险,往沼气池扔炮仗,差点炸了粪坑。
比如,和她妈置气,把她妈所有口红都嚼吧吃了。
比如,十五、六岁那会迷上搏击,想做MMA格斗选手,她爸拿上吊威胁才放弃。
总结下来就是,闻清音的少女时代充满破坏和暴力,严景淮要想保住小命,最好别招她。
其实严景淮不大相信。
闻清音长得又甜又软,他只当她是‘公举陛下’发脾气。
老爷子念叨几遍后,严景淮忍不住好奇,问:“后来呢?”
老爷子一愣:“什么?”
严景淮问:“为什么历史到她十五、六岁就停止了。”
他猜测:“是之后长大了,开始做乖孩子了吗?”
老爷子看着他许久,慢悠悠说:“她十七岁那年,我发现他爸实在不成器,开始培养她接手公司。”
严景淮惊讶:“十七岁!”
“在公司做兼职。”老爷子叹气:“这是作孽,我跟老太婆不说聪明,起码也是正经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东西来,真TM家门不幸。”
闻老爷子车轱辘话又说回来:
“间间小时候想做迪士尼公主,又会唱歌,又会跟动物唠嗑。可惜了,真是为难她了。”
严景淮以为闻清音天生就听不见的。他试探道:“间间的耳朵,我以为,她生下来就——”
‘听不见’实在太残忍,严景淮有点自欺欺人,不愿把这词跟‘闻清音’扯上关系。
老爷子并不想提这件伤心事,只是说:“她当然能听见,她那么健康一个孩子。”
那天闻清音来得比平时晚些。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身上寒气散了才进来。
严景淮这时正要回家,便对她说:“饭可能凉了,你用微波炉热一下。”
想起自己拍过的偶像剧,那些个霸总哪会这些。他又折回去,“我来吧。”
赶不上地铁就打车,反正现在也不差钱。
闻清音挺善解人意:“你忙就回去呗,热个饭我还是会的。”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厨房不大,塞两个人有些挤。他们的胳膊偶尔贴在一起,很快又收回去。
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有微波炉转动时发出的声音。
闻清音又闻到那股混着烟草的薄荷味道,不自在的咳一声,问:
“老头这几天都和你聊什么了?”
严景淮惊讶看着她:“你知道?”
“我又不傻。”闻清音嘟囔,“他只是不想和我说话。”
似乎担心自己落了下风,她又补充一句,“我也不想和他说。”
这时微波炉的指示灯灭了,闻清音伸手要拿里面的饭盒。
严景淮拍开她的手,用袖子垫着拿了出来。
“公主陛下。”
他低着头,闻清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严景淮解释:“老爷子说,你想做公主。”
闻清音无语:“老头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我那时年纪太小,不懂事。”
严景淮以为她要反思,没想到她理直气壮的说,“我根本不用‘想做’,我本来就是公主。”
严景淮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笑得太夸张,连肩膀都在颤抖。
“小心我的饭。”闻清音不满,“你笑什么,难道我不是公主吗。”
她这会儿已经卸了妆,素着一张脸,发型也不是盘发了,绸缎似的头发随意在头顶扎了揪揪。
看起来特别萌。严景淮顺手揉她脑袋,“你当然是啊。你是公主陛下,最可爱的公主陛下。”
闻清音拍开他的手,“你这小朋友怎么回事,没大没小。”
严景淮没继续招惹她。他换了话题:“你在厨房吃吗?”
“……在客厅。”闻清音嘟囔,“当着老头子的面吃给他看,馋他。”
严景淮便把饭盒端出去,闻清音就跟在他后头。
她完全没有做家务的意识,流理台上还有两个菜,她没搭把手端出去。严景淮也惯着她,并不提醒。
这样做后果是,等两人再回厨房,菜没了。
严景淮今天做了手撕包菜、红烧茄子和土豆鸡块。两人只端走个素的,剩下俩菜加一份米饭,全进了闻裕明肚子里。
闻裕明挺自在的打个饱嗝,问:“哪家买的,味道不错。”
见闻清音脸色不善,他先不满起来:“你什么眼神,爸爸还不能吃你口饭了。”
“打小就护食,小野猪似的,家里饿着你了怎么的。”他一指严景淮,“想吃叫你助理买,你缺一顿饭钱!”
闻清音也不客气,手一伸,“两万!”
闻裕明皱眉,“什么意思?”
闻清音说:“少装蒜。你都觉得好吃了,那饭能便宜吗。”
闻裕明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很是一绝,嘴更是挑的不行。
被闺女拆穿,他只能掏钱。
他边给钱边数落:“你说你,一顿饭吃两万,也太奢侈了,咱家有钱也不禁这么花。”
闻清音回嘴:“我就吃这一回,还没吃着。”
要不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严景淮眼睁睁看闻清音空手套两万,说不酸是假的。
但凡他们老严家谁有这份胆色,鸡jio店不得跟金拱门似的满世界连锁。
这父女可能八字不合,没聊几句,闻裕明又给气走了。
闻清音开始分赃。
“见者有份。”
她分一万给严景淮。又把自己的钱分成两份,塞一份在闻老爷子外套口袋里。
严景淮看的心酸,把自己的钱全给她了。
闻清音警惕起来:“你不要趁机讨好我。”
“没有讨好。”严景淮满不在乎:“我家都是我妈管钱的。”
——
姑姑身体底子不错,很快便可以出院了。许青妩终于不用担惊受怕,又有心情烦人了。
出院这天,‘夜市街一枝花’边把她妈整理好的行李胡乱塞进行李箱,边给她妈添堵:
“妈你发现没有,严景淮最近笑容多了,那张小白脸也红光满面了,万年懒鬼都肯动弹做饭了,多反常啊。”
她妈被她烦的不行,骂道:“不然呢,你哥不给你做饭等你饿死吗。”
“NO、NO、NO。”许青妩晃悠手指头,“您是没发现,他最近特别**漾。”
姑姑忙着把她胡乱塞的衣服重新整理好,根本懒得理她。
许青妩凑近她妈耳边,神秘兮兮的说:“我怀疑严景淮被人包养了。”
严景淮就在这时候进来了。
一秒钟后,‘夜市街一枝花’被她妈和她哥合伙削了。
“那是你哥的朋友。”姑姑很相信严景淮的话,“回头咱们得请人家来家里吃顿饭,你有点礼貌。”
教训完闺女,她又问严景淮:“跟你朋友说了没,哪天有空?”
她是个实心眼,说请吃饭就一定得请。
严景淮琢磨着,自己结婚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隐瞒,于是给她打预防针:“我谈恋爱了。”
他本想特潇洒特不在意的说出来。但想起闻清音,他忍不住翘起嘴角。
许青妩嫌弃的挪开一步,“你笑得好恶心心啊。”
姑姑带着家长特有的敏锐,问:“是借你钱的那个朋友?”
严景淮点头。
姑姑又开始担心,“她家里会不会多想,觉得你为了钱才和她谈朋友的?”
虽然他们就是为了钱才在一起的,但严景淮坚定的回答:“当然不会。”
他安慰姑姑,“她人很好,她家人也很好,他们不会多想的。”
“还是早点把钱还给人家好。”姑姑还是不放心,“你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别被这事搅和了。回头我催催你姑父。”
说起姑父,她又开始生气,“咱们平头老百姓又不懂金融,他没事瞎买什么理财。”
严景淮怕她心里压力太大,赶紧劝:“冷静冷静,医生说了你不能生气。”
“您就别担心我了。我、我和她是奔结婚去的,我们不在乎这个的。”
他本想用结婚转移姑姑的注意力,没想到她更着急了:
“那咱们更不能花人家钱了。”
“这算怎么回事,你跟人姑娘结婚,她还得管你姑姑一大家子。换成许青妩,你心里怎么想。”
严景淮一看起反效果了,只能往回找补,又说咱们一家人不用算的太仔细,又说姑娘家大业大没把这点小钱放心上。
但姑姑对婚姻有自己的理解,执拗的要命。严景淮没辙了,只好跟许青妩求助。
许青妩接到她哥的求救信号,比了个‘OK’。
她深吸口气,大声说:“妈,我这次数学考了三十分。”
姑姑这下真上火了,“三十就三十,嚷嚷什么,你哪回考多了。”
许青妩委屈巴巴,“干嘛凶我,每个人天赋不一样,我们都是最特别的小孩。”
“特别什么,你特别在哪。”姑姑骂道,“特别能吃,特别能拉,特别能睡。”
趁娘俩吵成一团,严景淮溜了:“我去结个住院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