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整整闹了一天一夜,凌晨大家才各自散去,让新人独处。
秦翡洗漱完,盘腿坐在床上看婚礼留下的照片,视线却总是停留在新娘子身上,正确的说是新娘子身上的婚纱上。
行知止走过来,也看向白梦身上的婚纱。
婚纱全部都由白袍制成,只有胸口的褶皱部位点缀了珍珠和水晶,让婚纱更加灵动。“真美。”
“新娘子当然美了。”
“我是说你做的婚纱真美。”行知止笑着呢喃,低头在她头发上吻了吻。
秦翡俏皮的笑了笑,有些得意,有些感慨:“这是我亲手缝制的第一件成品,以前也为冷翡设计过衣服,却没有亲自参与过缝制。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像……”
“第一次拿到一百分,第一个属于你的布娃娃,第一天入学。”
“就是这种感觉,又兴奋又激动。”秦翡跪起来,兴奋的抱着他,这种你懂我的感觉,真的很棒。
行知止也很兴奋,更加为她高兴。“秦小翡,你有没有想过改行做设计,我觉得你会做得很好。”
“不喜欢我当模特?”秦翡挑挑眉。
对于这种赤|裸|裸的试探,行知止无奈又好笑,“两者并不冲突。”他松开抱着她的手,收起照片,倒在床上,“国外有很多设计师都是模特转行的,我相信你也可以。你从事任何职业我很OK,我尊重你的职业,也会全力支持你的事业。不过当模特你真的喜欢吗?从你放弃跳舞,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什么是成就感了?可是这件婚纱又给了你成就感不是吗?”
秦翡心尖一颤,放弃舞蹈这件事一直是她不敢触碰的一块伤疤,可是再跳下去她会死的,死在舞台上。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似乎在帮她抵抗恐惧。“白梦和你说我的事了吧?”他突然道。
秦翡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她是一名很有职业道德的医生,你认为她会因为个人感情轻易的吐露别人的隐私吗?”他承认自己的怯懦,他不敢对她开口,怕从她眼里看到一丝丝的责备和不快。所以,他逃避了,示意白梦告诉她。
“想知道事情的全部吗?”
“如果你想告诉我。”秦翡平静下来,全身心的依靠着他,听他讲那个已经过去许久的故事。
“几年前的苏丹比现在更糟,战乱、贫穷、疾病,那是种令生长在和平国度的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方。我们的团队在这里常年驻扎,为所有贫穷的平民治病,也经历过生死,可却无可奈何。那种无可奈何让我极度的压抑,直到那次意外发生,让一直以来的压抑彻底爆发。”
行知止圈着她的手臂更紧了,回忆让他极度不安。
“那是一起恶劣的袭击事件,大枪击、爆炸导致的伤患大批量的涌进医院,我是负责分诊和急救的医生。当时一个没有严重外伤的男孩被他的母亲抱进医院,她哭求着我救他。可是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认定他属于轻伤患,甚至连一个护士都没有安排给他,便将他和他的母亲丢在了医院门口。等我处理了几个外伤患者后,医院门口传来那位母亲的嚎哭声,我再跑出去……一切都晚了。”
他控制不住的颤抖,那种自责和后悔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所以,你从苏丹逃跑了?”
行知止将埋在她颈窝的头轻轻的点了点,声音闷闷的接着道:“回到城市我以为我可以逃避,可是没想到的是那个男孩跟着我回到了城市。”
“什么意思?”
“他一直跟着我,有时候就坐在我身边,有时候会和我说话,不过大多数他会躲起来,因为他很害羞。”
秦翡被他说得生生打了个寒颤,轻轻的挣了一下,转过身面对他,有些惊恐不过更多的是惊讶,“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患有妄想症?”
“格雾说也可能是我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他是我的恐惧,我越怕,越不敢面对,便越会出现这种幻觉。这些年,她一直在鼓励我面对这次事故面对苏丹,是你给我面对的勇气,我以为我回到这里他会离开,不过似乎不太管用。”行知止有些苦恼,“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凉拌。”秦翡抿着唇笑了笑,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不敢面对,就漠视它,学会与它和平共处,适应它习惯它。”她再次靠到他的怀里,闭上眼缓缓的道:“想听我的故事吗?”
行知止怎么可能会不想。
夜色如水,她的声音很凉,“从法国的舞蹈大赛说起吧,参加完那次比赛后,我本想在法国游玩一阵。谁知道那么倒霉的被我遇见了恐怖袭击,慌乱中我从楼梯摔了下去,也把我的职业生涯摔断了。我不敢和家里说,浑浑噩噩的游荡在法国,就在这时候遇见了他。他是一名摄影师,是他将我推进了时尚圈,也是他让我失去了所有家人。他将我的私密照片当做作品参赛,而我作为当事人,却是在全世界都知道后才知道的。那一天我的心情糟糕透了,我妈打来电话骂我不知廉耻,说和我断绝关系。我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他,我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从我的公寓离开后就被枪杀了。持枪人是我的邻居,他一直爱慕我,听见我与他的争吵后,将他刻意杀害。”
“我拼命的告诉我自己这不怪我,可事实我确实是有责任的。我开始失眠,安眠药的计量一加再加,却仍旧无法入睡。脾气越发暴躁,甚至有了自虐的倾向。我知道我不对劲,我去看医生,去学习心理学,去精神类医院做志愿者。那几年我过得浑浑噩噩,每一天的目的都只是用力的活着,活到明天就好。一日复一日,直到遇见格雾。”
“现在呢?”行知止担忧的问。
秦翡摇头,“不知道,回国后我就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用在乎,就像被催眠了一样,肆意的活着。格雾说我给自己做了心理暗示,可我倒觉得我找到了与我的昏暗处和平共处的办法。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直面伤痕,无法面对就不去面对,何必为难自己。”她弯唇一笑,“你也可以这样,那个小男孩如果愿意陪你,就让他陪着,你就当多了一个小朋友。”
行知止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傻大姐。”
“你个呆瓜好意思说我傻?”秦翡不服。
“为了安慰我,就把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伤口撕开给我看,你说你不傻吗?”
“你想多了呆瓜,我不过是和病友交流一下病情。”秦翡从她怀里爬起来,“交流完毕,睡觉。”刚要脱睡衣,又狐疑的转过身,“喂,跟着你那个小男孩在吗?我当着他面脱衣服是不是不太好?”
行知止笑出声,“他害羞着呢,我们俩贴近了,他就会自动闪人。”
“算他识相。”秦翡脱了衣服躺下,可心里却有些发毛,这以后还得有个半大孩子跟着他们?
行知止这病还挺渗人。
还是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