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吗?”
看着他一脸的严肃,秦翡只觉得他着实不适合做这样的表情。他就该是微笑的,露出一点牙齿,整个人就像个温暖的小太阳,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她眨了眨眼,委屈的撇撇嘴,“不相信。”
行知止的严肃脸瞬间僵硬,明显是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直白的答案。他气馁的垂下头,处理伤口的速度却更快了。将她的手反复的用盐水冲洗后,直接将其浸泡在消毒液里。
秦翡疼的倒吸一口气,靠,不带这么报复的。
行知止按着她的手,缓声开口:“在有外伤的前提下,接触到HIV感染者的确存在感染HIV的危险性,但实际感染HIV的几率却很低。有研究资料表明,医务人员被HIV污染的针头刺伤后,发生HIV感染的机率为百分之零点三三,粘膜表面暴露感染HIV的机率是百分之零点零九。”
“你就直说被感染的机率是大还是小就得了,别欺负我数学不好。”
“大概千分之一。”行知止耐心的解答,见她仍旧皱着眉头,又接着道:“你在接触那个法国人的时候,手的表面几乎被淤泥覆盖,虽然你的手上有创口,可未必真的与他的创口接触到。我已经及时的为你做了清洗和消毒,所以不用太担心。稍后会有救援车队将一些受伤的灾民送往市区医院,我安排你随车走,到了市区医院会有专人为你的职业暴露做检测,给你服用阻断药物。”
“谁说我要走的?”秦翡情绪稳定下来,挑着眉开作,“老娘冒死到这儿来,人没洗白就走?你知不知道我捐了多少物资,红会的人才让我加入的?现在撤离,任思齐会杀了我。”
“阻断药物要在24小时内服用,他杀了你和冒着被感染的风险留在这里,你选哪个?”行知止轻轻叹口气,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指轻轻摩挲一下秦翡的手,明明隔着胶皮,他却产生了柔软和温暖触感的错觉。
如果,摘下手套仍旧可以握着她的手……
就在他专注想象之时,秦翡也在歪头打量他,见他的耳朵一点点红了起来,直到蔓延到耳根、脖颈……眼神在他红透的耳朵和泡在消毒液里被他握着一双手之间来回几次,秦翡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她压低身子,突然在他红红的耳朵边吹了一口气。行知止被这口气吹得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瞪目看向秦翡,“你……”
“我什么?”秦翡故意逗他,手指也不老实的在消毒液里抠了抠他的掌心,赤裸裸的调戏。
行知止这回不止是耳朵红了,整张脸都涨红起来,很没气势的开口:“你别闹。”
秦翡哼笑,“谁和你闹了,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这一回,行知止彻底变成了被煮了的螃蟹,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我……”
“还有,你为什么会叫我秦小翡?”
秦翡七岁之前都是叫秦小翡的,上学那一年正好换户口本,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新户口回到家,秦小翡的“小”字就不翼而飞了。家里人看着“秦翡”二字,觉得比多个“小”更大气,索性就给她改了名。户口的名字虽然改了,家里人却是一直都没有改口,还是“秦小翡、秦小翡”的叫她。
只不过,好多年没人这么叫她了。
秦翡微微的眯了眯眼,巧妙的掩盖了真实的情绪。
行知止一脸的窘迫,眼神乱飘,就是不敢落在她的脸上。
秦翡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喜欢我?在火车上那么维护,不是喜欢是什么?你对我的履历如数家珍,还叫我秦小翡。调查过我?”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喜欢我,还是没有调查我?不喜欢我,还那么帮我,难道是那肯定是……想睡我!”眯着眼看他,不容他躲闪半分。
“我没有……我……”,就在他行知止抓心挠肝的想编出一个合理解释之时,白梦推门而入。
她脚步极快,直奔他们的位置,视线落在行知止按着秦翡的手泡在消毒液里之时,脚步一顿,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那个法国人醒了。”她对行知止说:“是同行,一年前职业暴露,刚通过第十二个月的血液检测,证明他没有被感染。”
“那他怎么会说自己是HIV病毒携带者?”行知止仍不放心。
“他的头部有外伤,大概是产生幻觉,以为自己还处在危险期。出于职业本能,他下意识的要提醒别人,他自己可能是HIV感染者。”
“靠,差点被他吓死。”秦翡挣脱行知止的手,一边甩手上的消毒液一边暴走,“我差点以为今天就折在这里了,被那个法国佬坑死了。”
白梦冷脸嘲道:“他在意识不清的时候,还记得提醒别人他是HIV的感染者,他坑的是他自己,不是你。”
白梦说完,转身就走。
秦翡看着她那已经疲惫至极却还挺得笔直的背影,轻轻的啧一声,含糊的嘟囔:“女人啊,这么坚强是要折磨谁?”
“你说什么?”行知止问。
“只是感叹一下。”秦翡耸耸肩,一脸的无谓。
“白医生人挺好的,就是嘴巴厉害点,你别和她生气。”
“这样就能气到我的话,我早就被气死了。”秦翡看着他玩味一笑,“不过,那位白医生应该气的不轻。”
行知止满脸疑问,秦翡真真的为白梦掬一把辛酸泪,闹了半天,“小太阳”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暗恋了。“呆瓜!”
“啊?”行知止更懵了。
秦翡没想解释,随手扯了纱布裹在手上,没等她包扎完刚要接着逗弄这个小呆瓜,又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跑了进来,是之前被她推开的小护士。小护士先是瞪她一眼才开口:“你的助理发疯了,你赶紧去看看,真是添乱。”
她把咖啡给忘了,“糟了。”秦翡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也顾不得手上的伤,丢下句“下次在审你”抬步就往外走。
咖啡此时正在和郁哲城对峙,俩人好似一头发疯的斗牛和一只憋着火的狮子一般对瞪着。
“这里不是你发疯地方。”郁哲城压着火气。
咖啡的火气却是根本压制不住,带着哭腔的吼道:“这里也不是你们欺负人的地方!。秦翡姐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看不起她、排挤她、欺负她。”
“谁欺负她了?”
“你!。”咖啡抬手一指,扫了一众人,“还有你们。!你们都带着有色眼镜看她,你们知道真相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对她。秦翡姐只是嘴巴坏了点,表现的轻浮些,可是真实的她比你们任何人都善良,都美好。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没有资格看不起她。”
“咖啡,你别人身攻击。”
“就攻击你怎么了?从我们来到这里,一刻闲着了吗?护士让秦翡姐当吊瓶架子,她一举就是好几个小时,你听见她一声抱怨了吗?你可以去问问安置遗体的工作人员,是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同志去帮忙。还有刚刚,她刚背着那位消防员从坍塌的废墟里走出来,累的腿都发软,可是一听见需要会法语的人,二话不说就起了身……你们辛苦,她就不辛苦吗?你们总说她在作秀,可你们看过这样身体力行的作秀的人吗?你们都瞎吗?”
“你……”
“他们不瞎,他们只是不想看。”秦翡冷笑着开口,走到咖啡身边用力的揽了揽她的肩膀,“傻丫头,跟他们吵什么?”
“姐,你没事吧?你哪伤了?”咖啡瞬间泪奔,抱着秦翡从上到下的打量。
“没事了,你看手都包扎好了。”秦翡举了举手,原本纤细白皙的手指,此时仓促的裹着一层纱布,透过纱布还能看见狰狞的伤口。
“姐……”咖啡又心疼又委屈的抽噎。
“哭什么,跟我包扎去。”秦翡捧起咖啡的小手,手上满是淤泥和血色,两双叠在一起的手更加应证了咖啡刚刚的话,秦翡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郁哲城,见他略带羞愧的表情,冷冷一笑。
有那么一瞬,所有人都向她看了一眼,那一眼有冷嘲、有不信任,有惭愧、也有鼓励……她轻蔑的歪了一下唇角,毫无在乎别人如何看她。
行知止迎上前来,“我帮她消毒。”
秦翡拒绝,“心意我领了,这点小伤我能处理。你好几天没合眼了,快找个地方睡一会儿。我可不希望,在这里唯一看着顺眼的人,猝死在我面前。”
唯一顺眼的人。
这个定义像是兴奋剂注入到行知止的体内,眉眼一弯,笑的格外的傻。
咖啡也笑了,大着嗓门嚷嚷:“行医生,你是个大好人,我喜欢你。”
“你也是个好姑娘。”行知止笑着回应,那笑容好似暖阳,给这片灰蒙蒙的天带来了一点点的亮光。而这一点点的光,足够温暖一颗心。
秦翡拉着咖啡进帐篷里包扎,这几日不停的救灾,再加上刚刚那一惊一闹,没等包扎完小姑娘就仰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些日子,的确是辛苦她了没有人不辛苦。
秦翡找了一条毯子,小心翼翼的为她搭在身上后才离开。出了帐篷,她先去救助站取了两瓶牛奶,
然后绕到帐篷后面。
行知止正倚着棵树小歇,身下只铺了一层塑料布。他听见脚步声,立即睁了眼,看清来人,明显松了口气。
“喝瓶牛奶,补充一下体力。”她将牛奶塞到他手里,顺势坐在他身边,“暂时没有新的灾民,京里的医疗队也都赶了过来,别担心。”
行知止轻舒一口气,撕开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
秦翡偏过头看他,看着看着笑出声。
“你笑什么?”行知止一头雾水,摸了摸唇角,“我喝脸上了?”
秦翡摇头,笑意却越加的浓厚,捧着脸学咖啡,“行医生,你是个大好人,我喜欢你。”
行知止的手僵在唇角的位置,他一瞬不动的看着秦翡,脑子里只转着“我喜欢你”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