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慧菱的女儿……那也就是我的女儿?”岳天洪一惊一喜地说。
“我宁可生下来就死了,也好过有你这般禽兽不如的爹。”金雪儿笑着说,流露出无尽的憎恨和凄凉。
“慧菱的故事让我说完它吧。”
“小女儿得救,大女儿却病死在自己怀里,慧菱如同失去了半条命,若非小女儿需要人照料,她可能早随大女儿埋入黄土里了。小女儿七岁那年,慧菱被心病折磨得枯瘦如柴,两年里她几乎没有安睡过,每当夜深人静后她就朝着埋葬女儿的方向痛哭,泪水在她脸颊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凹痕,那里面盛载的不只有眼泪,还有仇恨的血水。”金雪儿眼中湿润,“慧菱一日日地自我煎熬,不人不鬼,小女儿再也不忍慧菱这般生不如死的苟活。在七岁生日的那晚,她用匕首刺入了慧菱的心脏。”
“那一刻是小女儿两年里唯一一次见到慧菱笑了,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金雪儿微微闭眼,笑道,“她终于睡了,可以去找大女儿于另一个世界里团聚。”
“而亲手杀了慧菱的小女儿从此再无欢乐,嗜母的血令她夜夜从噩梦中惊醒。你们可知,她有多么想去寻慧菱和姐姐,有多少次她徘徊在河边,只需要闭眼一跃,苦难也可以结束。”金雪儿决绝道,“但不行!折磨了慧菱一生,残害了姐姐生命的元凶还逍遥在外,甚至过着难以想象的富庶生活,怎可就这么放过他……那一刻奔腾在小女儿面前的不是河水,而是仇深似海的仇恨之源。”
“小女儿投身戏班,十三年后见到了仇人。他观赏台戏,对小女儿赞不绝口,甚至在得知小女儿身世后愿收她做干女儿。好!抛弃的女儿变成了干女儿,多好啊,多么天大的讽刺!”金雪儿微微低头,难以抑制地大笑,“其实很明白了,我便是小女儿,仇人就是岳天洪。我答应陪岳天洪回乡祭祖,但在那之前我用他给的银子雇了杀手,并将当年参与迫害慧菱的恶人们一个个请到海船中,我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呃,对了。幽冥鬼船,呵,其实是我预先买下了艘一样的古船,并在内部设置了机关暗道,再让杀手藏在船内,待合适时机登场。”金雪儿望了一眼黑幽幽的舱室,“我还准备了索命蓝纸,引这些恶人齐入地狱。”
“冰寒的大海深处就是你们这些恶人赎罪的刑场,杀局很顺利,唯一令我没有想到的就是大世鬼捕的出现,但无论如何……杀局已开,不死不休。”
“这便是我于无望大海上杀你的缘由,岳天洪!你可懂了?”
“我……”岳天洪面如死灰,缓缓跪在金雪儿面前,“我无话狡辩,你说的都对。你们母女的苦难都是我害的……慧菱若真有魂灵在世也绝对不会放过我,我实在是罪孽深重。”
“哼,你假惺惺的丑态我已经见了不止一次了。”金雪儿冷漠地道。
“你说当年迫害慧菱的恶人们指的是单杰和季明?”黎斯说。
金雪儿颔首:“单杰的爹是当年殴打慧菱的行凶者,父债子还。季明是引荐岳天洪同裴小姐相识的媒商,罪恶深重。”
“那萧陆呢?”黎斯再问。
金雪儿黯然神伤道:“萧陆,我对不起他。他是真心实意对我好,但可惜他爱的人不是普通女孩,是一个背负了血债的魔鬼。我发现杀手竟然是萧陆的双胞胎哥哥萧川,萧陆通过哥哥知道了我的杀局,劝阻我不要报仇,我只是搪塞。等上了海船,他突然告诉我,他会通知萧川停止这次杀局计划。我等待了十几年的复仇不能就这样放弃,在慧菱和萧陆之间,我唯有选择前者。”
“于是我杀了萧陆。杀人过程同黎神捕所讲相差不多。”
金雪儿凄然一笑:“我猜那一晚萧陆知道我会杀他,但他依然笑得那般开心,直至长针刺入他脑中的一刻。”
“今生所欠,只能来世偿还。”
“果然是你杀了我弟弟!你这疯子,弟弟对你那么好,你也下得了狠心杀他。你同岳天洪一样,都是冷血绝情之辈。”萧川双眼似喷出怒火,喝骂道。
“从亲手杀了我娘那一刻起,我的血早已冷,我的情也早已绝,活着的目的只有报仇!任何阻拦我报仇的人,不管是谁,都要死!”金雪儿疯狂地说道。
“你利用蓝纸提示岳天洪所犯的恶行,让他自感罪孽深重只求赎罪,接着用恶鬼附体的把戏令岳天洪死在慧菱手里。但你同样担心蓝纸线索没被发现,或者岳天洪毫无悔意,故你花了一万两买他一条命。”黎斯叹息一声,“可对吗,雪儿?”
“是的。”
“索命蓝纸上故意留有胭脂印、血指印是为了提醒岳天洪。”黎斯说,“也包括在底舱饲养的深海回灵,亦是为了唤醒岳天洪对于‘慧菱’的记忆。”
金雪儿点头。
“我尚有不明之处,便是幽冥鬼船之由来。既然无人驾驭,它又如何从大海里出现?”黎斯心中不解。
“黎神捕也有不解之事?”金雪儿徐徐说,“其实鬼船是有船员的,待岳天洪的海船靠近后,船员乘小舟驶往另外的海船。让鬼船漂流至岳天洪海船旁停下,鬼船之态就有了。”金灵儿说出了幽冥鬼船突现的真相。
“原来如此。”黎斯揉了揉鼻子,冰冷空气中似飘浮着某种异香。
黎斯语重心长道:“雪儿姑娘,你的杀局已破,萧川也被擒,该放手了。就算岳天洪自私卑鄙,但他毕竟已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非要赶尽杀绝,不留余地吗?”
“亲人?笑话!他怎么是我的亲人,他是我的仇人!我娘和姐姐才是我仅有的亲人,是岳天洪害死了她们。”金雪儿紧咬贝齿道,“若没有黎神捕,恐怕杀局早已成事,独独是我漏掉了你。”
“漏掉的只有我吗?”黎斯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得金雪儿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杀局绝妙,但恐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呀。”黎斯神秘地说。“为他人做嫁衣,你究竟在说什么?”
黎斯沉声道:“其实杀局最大的疏忽并非是我,而是他。”
黎斯闪开半个身形,露出了身后的萧川。
金雪儿凝视萧川,不解地说:“萧川?”
萧川一脸茫然:“该杀的人我都杀了,被你擒住只是一时大意,何来疏忽之责?”
“到了面对面的时刻,你还装模作样。”黎斯嘴角上挑,“我且问你,你真的是萧川?”
萧川眼皮一跳,哈哈大笑两声:“我若不是萧川,难道会是萧陆吗?”
“那得好好琢磨琢磨了。就让我把凶案遗漏的线索一一道来,你的真面目就不明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