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一抖,信件滑落。
我诧异地望着他,却看见承光悲怆中含着一丝微笑。
那样的笑,比哭还要落寞。
“舅舅说,他辗转得到这封遗书时,那个司机已经自缢身亡,尸骨火化,连家人都不知所踪,他想查,却无从查起”
“你是不是想问,会不会弄错了?”他看着我的眼神揣测我的心思。
我点点头。
承光继续那样落寞的笑:“我当时也是那样想的,毕竟我和易南一起出生,一起成长,易家所有人对我都很好,我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戴着面具而生活的”
“于是十岁的我曾拿着这封信去质问易均,他的反应让我此生难忘”
承光回头看着我,一字一顿:“他就如方才易南那般,让我搬出我舅舅家,住进他家的宅子里”
“他们想困住我,让我永远都搞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承光的眼垂下去:“后来,易家和我舅舅争夺我的抚养权,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官司,舅舅败诉,我住进了易家,不过还好,那时我离成年只有三年,三年后,我就可以拿到我的信托基金,离开易家可惜,没两年,舅舅也因病去世了,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只剩下我一个。”
承光忽然抬眼,伸手握住我的手:“易南现在又要抢走你,他连他的债都还没有还,就想抢走你!”
我见他的情绪激动起来,立刻安慰:“我不会走,你别激动。”
承光果然静下来,他的眼神里尽是伤色:“我从没想过去争去夺,唯独遇见了你,你是我还可以努力留下的人,我不想放弃。”
承光的身上纵然有太多迷。
但我如何拒绝一个需要我去拯救的人。
更何况,我救了承光也许就救了易南。
我担心这种压抑的仇恨被掀开的那一天会产生多少的风波。
我不愿意看到他和易南因为父辈的恩怨剑拔弩张。
我宁愿待在承光的身边,治愈他,保护易南。
我知道这种想法十分愚蠢,但当下,面对这样对我掏出心窝子的承光,我没有理由再做第二个选择。
于是我又重复了遍:“承光,我不会搬走,我会和你结婚,我陪你渡过,你记得你父母给你留下的话吗?向阳而生,你是太阳,不应该被那些仇恨压垮了你的温暖”
我看着他的眼睛:“过去的事情我们无力改变,现在,你有我,还有多多”
话说出口,我却忽然有些怯懦。
承光应该已经知道了多多不是他的孩子。
他还会爱多多么?
我决定,不如就问他,问他事实真相,不再去猜忌。
于是我将手抽出来,踌躇了半晌才开口道:“承光,有件事。我想同你讲”
这一次开口,再次被打断。
忽然上海医院打来电话,说多多第三次手术要紧急提前,今晚就做。
我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还未从承光的悲惨童年中缓过神来,就跃入自己的困境之中。
我握着电话站在书房中央,有些手足无措:“承光,多多的手术被紧急提前了,会是什么原因”
承光只花了半秒钟收捡情绪,他起来按住我的肩膀,稳定我的情绪:“你不要着急,不要胡思乱想,我立刻订机票,坐最快一班的飞机去。”
我侧脸望着他,忽然释然。
仿佛我不问出口,已经得到了答案。
即便多多不是承光的孩子,他也会爱他,毫无保留的爱他。
那一刻,我无比坚信
我和承光在两小时后到达机场,立刻上了飞机。
我们最快五点可以赶到医院。
还好我们出发及时,避开了上海交通的高峰期。
准时在五点前到达医院。
我爸早已在住院部大楼前等我,见到我的身影后急忙赶过来,神色匆忙:“穗岁,你可算来了。”
我们步履都很匆忙,我一边走一边问:“爸,什么情况?”
“上午多多吃完饭睡觉时从病**滚了下来,刚好压到了伤口,压裂了”
我心中一紧,脑海里浮现的是团子哭喊的可怜样子。
“床沿不是有护栏?”承光问。
我爸点头说道:“可能是责任护士忘记拉起来了,也怪我和他外婆,我们也没注意,就让孩子睡了”
我和承光的步子越来越快,我爸为了跟上我们,已经不自觉地小跑了起来。
“都怪我们,我们疏忽了”
我爸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我忽然想起早上承光给我讲的他父母的事情。
旋即站定脚步,回身拥抱起了我爸。
老爷子许久没有被自己女儿这样热烈的抱过,双手木然的张开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放。
我的余光看见他两鬓的斑白,心中忍不住的难过。
我说:“不怪你和妈妈,不要自责。”
我站直身子,冲他温温一笑:“爸,这些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和妈妈,也没照顾好多多,不过以后我会尽力照顾你们的。”
老爷子眼光一瞥,居然滴下一滴无声泪来。
他立刻用满是皱纹的手抹去,喝道:“快点吧,主治医生等了你们俩小时了!”
于是我们三个又步履匆忙地朝病房小跑而去。
承光在我身侧,同我低语:“谢谢你肯听我的故事。”
我抽空对他微笑:“等你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山河星月都做贺礼,放心吧,会好的。”
团子有几日没见到我,于是一见我,就“哇”地哭了起来。
张着能动的小胳膊,一直喊着“妈妈抱、抱”
我被他惹得鼻酸,顾不得同医生们打招呼,飞奔到床沿将他一把捞进怀里。
我低喝道:“你个小笨蛋,睡觉都会掉下来!”
团子在我怀里抽泣,小拳头紧紧攥着我的衣襟,眼睛紧闭,睫毛上渗着泪花。
奶音一抽一抽地,甚是让人心疼。
我焦急地转头,看见承光已经在同医生们交流,于是安下心来,将视线挪回到团子身上,轻柔问他:“痛不痛啊?”
我看见右胳膊的固定器又多上了一截,想必是影响到上次手术留下的创面了。
团子才两岁,肯定疼坏了。
果不其然,小团子在我怀里猛蹭,偶尔从抽泣声中嘤嘤两声:“疼,疼”
我将他揉进怀里,就像是自己的胳膊断了一样,心里一万个痛楚。
我与他咬耳朵:“好了不哭了,宝贝最坚强了。”
多多终于睁开眼睛,却还是哭唧唧的:“多多想麻麻!”
我亲他一口:“麻麻也想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