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许穆森终日忙碌,经常是我还没睡醒,他就走了,我睡着了他才回来。
就这样忙完了一个多周,我的身子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于是叫来了廖冰,让她带我去工地看看。
“掐指一算,我大概有了两个月没去工地了。”我一边穿外套一边跟侯在旁边的廖冰说道。
廖冰手里习惯性地抱着笔记本和钢笔,说道:“那边也没再传来任何消息,我想赵总应该做的不错。”
我沉吟了一下:“李经理呢?”
李经理是我们迈集团的代表方,全权授权处理工地事务,进料,工期,人员裁减都是他在做主。
许久没传来消息算是好事,也算不得好事,也不知道怎的,自从当初答应了赵子良合包二号桥,我就一直十分后悔,但又不好反悔。
穿戴完毕,我转身问廖冰:“没告诉他们我们要过去吧?”
“没有,还没来得及通知。”
我抬手阻止:“那就不要通知,走吧。”
11月初的X城没有丝毫怠慢,早已进入冬天。
只不过离全城供暖还有一周,街上随处可见穿着羽绒服将自己裹得严实地行人行色匆匆。
车内的温度调的稍微有些高,窗户上腾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伸出指尖在玻璃上随意写写画画,半晌过后,我却愣在一旁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随意写写画画,都是穆森的森字。
穆森曾说过,他命里缺木,赵书记干脆就劈开了一片森林给他。
我嘲笑他是生长在温室里的梧桐苗子。
他也嘲笑我,我们都是温室里出生的植物,属于同一科,没吃过苦。
我点头答是,笑着说也许是上辈子我们积了许多德。
蔚山离二号桥工地不算远,都属于城郊,所以一转眼也就到了。
我故意让廖冰停在工地外面的辅道上,然后我们二人徒步走了进去。
工地铁门半掩着,门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往进走,工人们倒是忙碌的紧,看起来井井有条的样子。
于是我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小半。
我本以为依着赵子良的性子,有钱赚就行,一定不怎么管事,但没想到,他承包的那一块比李经理负责的还要妥帖一些。
我心下暗喜,想着不多日去拜访一下赵子良,往后的工程我可能会慢慢拖手,正苦恼没有一个合适的合作商,赵子良如果真的如此靠谱的话,那么赵氏商城真正转型在即。
指挥部在最里面,路况不是很好,廖冰搀着我走的很是小心。
我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工人,他似乎对我有过一面之缘,但半晌叫不出来我的名字,只能让我先进去,然后去叫李经理。
大概五分钟,李经理便慌慌张张走近办公室,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满脸堆着笑:“小陈总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我接过茶水:“李叔叔不用客气,这里又没有外人。”
父亲算是白手起家,现在公司要位的都是他当时打天下的老部下,并且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持有一些公司股份。
我算是子承父业,建树与他们相比比较少,所以父亲时时跟我说要对他们礼貌,要谦虚。
而眼前这个跟父亲年龄相仿的李经理,也算是工程部的老员工,我自是怠慢不得。
于是也回以微笑道:“前些天生了一场病,公司的事情也就怠慢了,今天好些了就赶紧来看看工程进度。”
李经理坐下,关切道:“只知道你去美国了,不知道你生病,怎么样了?可不敢劳累过度啊!”
我笑:“没事了。”
他点点头:“年轻的时候跟着你爸连夜加班赶工程进度,几天几夜不睡觉,吃饭也不规律,有一天我就觉得你爸脸色不对,硬是拉扯着他去医院做了胃镜,一查把我们都吓坏了,医生说还差0.07mm
就胃穿孔,当时说要切掉四分之三的胃”
他叹口气:“你爸嫌手术费太贵,硬是牛脾气说要靠中药养,有可能是好人一生平安,没想到,养了三年居然养好了。”
他又看向我:“所以,西西啊,你可不能太拼,身体最重要。”
我心下动容,点头答“是”。
然后又寒暄了几句我便点明了来意:“李叔叔,这个月工地的预算开支了,我想看看咱们的额进出货报价单。”
李经理神色一滞,然后又是一阵朗笑:“预算我是压了再压啊,没办法今年原料价格长的太多,成本就超出了一些。”
我说道:“原料不是从赵总那里拿的吗?”
李经理点头:“是啊,赵总确实也给出了同行最低价了。”
我沉吟了片刻,轻轻地笑道:“也是,今年经济大环境不好,人力费用也高。”
李经理忙附和。
我提了提唇:“那还是麻烦李叔叔把近三个月的进出材料的报价表给我看一看,我回集团也好交代。”
他的眼光闪过几丝不明的神色,起身道:“行,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完他便离开了办公室。
他离开片刻后,廖冰凑近我的耳边说道:“我看李总有些不对劲。”
我点头:“以前上大学必修一门心理学,就是讲人的面部神情的特征,现在想来,挺受用的。”
廖冰也十分伶俐:“那他会给我们真的报价单么?”
我低低地道:“我们来的匆忙,肯定没时间做假账,给我真的账目就会很快暴露,我敢跟你打赌,我们今天一定拿不到报价单。”
话罢,我示意廖冰噤声,门外传来脚步声。
李经理果然空手而归,满脸责备的神色道:“这个小王早不请假晚不请假,今天偏偏不在工地。”
我仍旧不改微笑:“小王是?”
李经理道:“小王是我们项目部的出纳,原料进出报价单都由她整理保管,要不这样,等她回来了,我差人给你送公司去。”
说完,他又朝我走近了几步,面上是长辈关切后背严厉又善意的神色:“这里路况也不好,温度也比市区里低一些,你就别往过跑了。”
我心下早就猜到,也知道再纠缠无用,他们有了猫腻就得把猫腻填平了再拿出手。
大智若愚的人就是明知山有虎,不像虎山行,老虎闻到血腥味,自会出山。
此番我只得回去,等着他送给我一份掺杂水粉的报价单,然后我再将计就计,诱虎出山。
心下打好了算盘,我缓缓起身:“那就不打扰李叔叔工作了,我也觉得有些累,下午还得去医院复查一下,那我就先走了。”
李经理如释重负的点头送行。
我忙寒暄道:“外面怪冷的,李叔叔你快别送了,父亲要是知道,又要说我不礼貌了。”
李经理听完十分受用,又假意奉承了几句便留在原地。
我和廖冰上车后,立即收敛了笑容。
眼光变得沉稳:“你知不知道赵子良口中的砂石厂和水泥厂在哪里?”
廖冰从容的启动车子:“当初签约的时候,我去考察过。”
我微微垂了垂眼:“好,我们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