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悬在脑门上方的刀尖,眼睛都快变成斗鸡的了,他绿着脸哆嗦着嘴唇,半天结巴道:“救、救、救命——不不不,饶命!”
龙牙“呵”地笑了一声,拎着的匕首又晃了晃,另一只手四指并拢冲老袁招了招:“饶命多简单的事啊,来,先跟我说道说道,你那句‘他让我找你们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意思,说得我满意了,这刀我就拿得稳当点,要是我不满意呢——”
他漫不经心地拖长了调子,拎刀的手一松,短刀顿时朝下滑了一截。
“娘喂——!”老袁一声嚎叫,猛地闭上眼。
隔了几秒再睁开,发现龙牙已经及时抓住了刀柄,于是那明晃晃的刀尖在离他更近的地方幽幽晃荡着,刃上闪着的冷光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要是不满意,手抖抓不住刀可就别怪我了。”龙牙眯着眼俯视着老袁,用脚尖踢了踢他的手臂,催促:“说。”
老袁对着刀尖龇牙咧嘴半天,声音紧得简直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鸡:“我说我说!您手可千万不能抖哇——其实我之前吃饭的时候说的话,大半都是真的,我哪儿那么牛能扯那么多谎呢,只是中间有些地方是我含糊过去的。就、就是关于那个人那里……我说是有人让我去鉴宝大会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其实也没说错,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人当时说话挺正常的,我也是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他可能是别有用心。”
“他原话怎么说的?”齐辰瞄了龙牙一眼,看他脸色又开始有些不耐,便张口问道。
“那人说……我想想,哦对,他说‘你这情况我倒是知道有人能帮忙,邻省的江市有家叫广和的文物保护有限公司,那里头有个年轻人,他懂这些,有办法制得住,你要是能叫他来看看那是再好不过了,正好我也有事情要找他’。”
“年轻人?广和里年轻人多了去了,你怎么就知道找的是我们?”齐辰抽了抽嘴角,心说:整个公司里头全是百千岁的老妖怪,偏偏一个装得比一个嫩。
老袁道:“是啊!我当时也是急糊涂了,千恩万谢完了又有急事,就急匆匆走了。到家我才想起来忘记问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个年轻人了。可是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再找就找不到他了!当时急得我嘴上起了一排燎泡,结果过了大约一周的样子,我在一次朋友会上又碰见他了,可是我过去搭话,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是谁,一直到后来酒过三巡,大伙儿都有点儿迷瞪了,他突然坐到我旁边,拽着我说想起我了,然后就提醒我说他看到陵市最近要举办一个民间鉴宝大会,广和的人也会到场,就是他让我找的人。我当时一听觉得巧啊,急着想解决那铠甲的事情,也就没有多想。”
“后来呢?”齐辰问道。
“我去网上看了鉴宝大会的信息,也看到你们的名字了,一见有三个,我也不确定是其中的哪个。不过看到官网上说藏品不方便携带的情况下,可以请专家到家里去看看,我心道正好,就过去了。我当时虽然有点病急乱投医的心态,却还是有点将信将疑的,毕竟冷不丁跟别人说那铠甲的情况,铁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所以我就带着陌刀去看看情况,结果到现场看到你们,就觉得未免也有点太年轻了——”
老袁说着,又瞄了眼龙牙,缩了缩脖子,道:“我、我就觉得十有八九不太靠谱,也不想被人当神经病,所以鉴定了一下陌刀我就走了。”
齐辰皱眉:“那你后来怎么又回来了?改主意了还是又碰到那个人了?”
老袁点了点头:“确、确实,又碰到那个人了!我当时出去都准备开车走了,结果就看那人倚在我车边等我,说实话,那人的眼神,怎么说呢……一眼看过去莫名吓了我一身白毛汗!但是再看又挺正常的,况且那人我虽然不熟,但是朋友圈有交集,也勉强算半个朋友。现在这世道,你们懂的,哪怕只要有一点关系,也够称兄道弟的了。我就过去跟他客套了一番,结果他瞄了我一眼,说‘铠甲的事情又不怕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龙牙终于忍不住讥讽道:“他说他说他说,你也是老大不小就等着入土的人了,半点儿没有自己的主见?怎么不想想你们那圈子里头一个赛一个猴精,没点心思,会这么跟苍蝇似的盯在你屁股后面替你操心?你是粪么?!他是你爸还是你爷爷啊怎么就那么闲呢?”
就等着入土的老袁脸憋成了一根翠绿的窝瓜,半天挤出一句:“我当时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了。”
龙牙面无表情:“哟!反应多快啊!你怎么那么机智呢?”
老袁:“……”
齐辰默默扭脸,觉得都不忍心看老袁被嘲讽了。
龙牙头都没偏一下,保持着恐吓老袁的姿态,直接抬手准确地摸到齐辰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来,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扭个屁!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在这跟个窝瓜费口舌么?!”
齐辰被捏得嘴巴都嘟起来了,依旧一脸淡定地道:“你辛苦了。”
龙牙:“……”
“你继续!”龙牙刺激齐辰反被噎,便愤怒地又用脚尖踢了踢老袁,威胁到:“请你挑重点,老子岁数比你祖宗还翻个倍,也没见有你啰嗦!”
齐辰在旁边又补充了一句:“那人的话,你能想起来的话,就把原话复述一下。”毕竟经人转述之后,许多话的意思就变了。
老袁顶着张窝瓜脸,忍着龙牙各种类型的人身攻击,欲哭无泪地道:“我、我当时觉得他有点怪,但是毕竟认识,不方便表现出来,就应下来说‘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吧,你不是正好也有事找他们么?’结果我这刚说完,旁边就来了个人,把他叫走了,说是急事,于是他冲我摊摊手说……说‘没办法,实在不巧。’然后又拍拍我的肩膀说他的事情也一并倚赖我了,回头来我这找我。”
齐辰听完不解道:“那你直说不就完了,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提起来,把他的事情含糊过去了?”
“因为他没走两步又回头冲我笑笑,唔——我想想他怎么说的……哦!他说‘其实说实话,是因为我跟他有点过节,我找他帮忙他必然是不会帮的,我也拉不下这个脸,所以只能劳驾你在中间牵个线了,你喊他们回去看也别提我,不然人说不定能帮也不帮你。’他当时的样子挺真诚的,所以我虽然还是有点疑心,但是毕竟家里有那么副铠甲祖宗,我也是实在没辙了,就豁出去回头找你们去了。他说过要找坐在中间那个一副学生气的,所以我就找你去了……”老袁有些抱歉地冲齐辰说。
“所以果然还是冲着我来的?”齐辰皱着眉,一脸想不通的模样,“我有什么可针对的呢?”
老袁一脸“我也不明白”的表情看着他。
齐辰忍不住转头看向龙牙,却见龙牙垂着眼,似乎是没听见的样子,又似乎在想什么,总之,没对上他的目光。
“对了,你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么?”齐辰下意识地问了老袁一句,结果话刚落,就听到龙牙嗤笑了一声,于是齐辰瞬间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那人显然是附了别人的身,知道长相有个鬼用。
不过老袁没反应过来,还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句:“挺普通的长相,扔人堆里找不出来那种,我认识他还是我一个朋友老陈介绍的,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老陈?”齐辰突然抓住了这个名字,然后拱了拱龙牙,“姓陈!”
龙牙一脸蛋疼:“……你是不是重点搞错了?”
“问了半天除了那人是针对我来的,其他什么名堂都没有,也问不出什么新东西……你不找你的珠子了?”齐辰说完,又冲着老袁继续问道:“你说的这个老陈是卖给你铠甲的那个?”
老袁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珠子,答道:“对,就是他。怎么,你们找他有事?”
“哦——听你说他那稀奇东西很多,我们打算去看看,方便引见么?”齐辰问道。
老袁瞄着脑门上的刀尖,咽了口唾沫,道:“方便!不能更方便了!”
龙牙抽了抽嘴角,冲老袁道:“那什么老陈,他全名叫什么?”
老袁回答道:“陈永寿。”
龙牙“嗯”了一声,手指灵活地一转,指间拎着的那柄短刀便没了踪影,他起身抬手拍了拍齐辰的脑门:“全名听见了?回头用系统查一下,看看祖上有没有个叫陈修的,有再去。”
见龙牙把刀收回去,老袁顿时又活了过来,周身的血液重新奔涌起来,忍不住就想稍微松一下筋骨,毕竟一直维持着半躺不躺的姿势,脖子都要断了。
可他刚抬起脑袋,手撑着地,就见已经背对着他的龙牙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头,瞪着他道:“我说你能动了吗?”
老袁艰难地道:“……我要尿出来了。”
龙牙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十分不人道地要求:“要么憋着要么剁了,选一个。”
老袁:“……我还是憋着吧,我憋着。”
齐辰身为旁观者,听了龙大爷那干脆的话,也莫名有种下身一痛的感觉。
“你绿得哪门子脸!”龙牙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而后冲隔壁打了个呼哨。
哨音刚落,单啸从墙里探了个脑袋出来,环顾了一下这屋里的情景,问龙牙:“怎么?审讯完了?”
“差不多吧,绕了半天,就没多少有用的东西!”龙牙冲他抬了抬下巴,“你那边搞定了没?搞定过来把这啰嗦东西处理了。”
老袁一听,刚憋回去的尿意又奔涌而来:“什什什么?饶命啊!我什么知道的都说了我真不是有意坑你们的,怎么就要处理我了啊——嗷!”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就被龙牙抬手一刀钉在腿间的地板上,生生转了个音,变成了吓尿了的惨叫。
“又不是宰了你嚎什么丧!”龙牙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放心,不疼。”单啸维持着只有一个头的样子,冲老袁笑了笑,可惜,实在有股子惊悚感,看得老袁更担心了。
五分钟后,单啸骑着黑豹从隔壁过来了,身后跟着那个将士。
此时的他周身杀意已经彻底消弭,血光不在,只有一身寒铁泛着苍凉的冷光。
不知道单啸是怎么跟他说的,也不知道他接受消化了多少,齐辰只看到他回到这房里的时候,淡淡地冲他和龙牙点了点头,再没了最开始兵刀相向的敌意。但也没见他有什么新的表情,只沉默地站在那里。
龙牙瞥了他一眼,也没多管,便指了指老袁这边,冲单啸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紧处理了老子简直要受不了了。
处理一个两个的普通人,单啸自然是不费功夫的,甚至都不用下坐骑,就那么从兜里掏了个小竹筒模样的东西,拔了塞子,然后十分敷衍地冲老袁的方向一甩手。
竹筒里装着的水一样的液体就这么被泼了出来,只是没有直接落下,而是在被甩到空中的时候,陡然散成了一片雾气,带着一股子山间的草木花香,朝老袁笼过去。
老袁只嗅了两下,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单啸又抖了抖手里的长鞭,那鞭子好像活了似的,蛇尾似的那头游走到老袁的眉心。
就见单啸动了动嘴皮子,无声默念了一串东西。过了片刻,老袁眉心被鞭子点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块暗红色的圆斑,而后像是被他的皮肤吸收了似的,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渗透进去,没了踪迹。
在那块红色彻底消失之后,单啸一抖鞭子,在老袁的身边“啪啪啪”连抽三下,而后手腕一动,那长鞭便利索地收卷了回来。
齐辰眨巴着眼睛看完他一系列的举动之后,道:“刚才那是什么水,味道还挺好闻的。”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脑中一阵混沌,极度困倦的感觉瞬间席卷而来,盖住了他其他所有知觉,然后他便眼前一黑,手脚一软,倒了下去。
“……蠢的。”龙牙抽了抽嘴角,抬手精准地把他接在了怀里。
单啸却拍了拍小黑皮毛光滑的大脑袋,问道:“干嘛给我使眼色让我把他一起晕了?”
一旁围观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