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桀应了一声,然后匆匆过去开了门,顺便抬头看了看天。
刚才在秘境里还一片清朗的青天,现在却已经隐隐有了暮色,可见秘境里的时日同外面并不一样,也不知相差多少。
“林师弟,你们锁着门说什么悄悄话呢?”来人穿着同林桀款式一样的袍子,只不过道袍的滚边和发间的束带是紫色的。他生得一副白净的皮相,单论五官的话倒是眉清目秀的,只是眼角微微上挑,神态表情里隐隐带着一种倨傲,在同林桀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人不太舒服。
“秦师兄。”林桀冲他行了个简礼,没有回答他无意义的问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他手里的一个白玉小瓶道:“这就是灵丹?”
“嗯。”那人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把那小瓶递给林桀的意思,而是环顾了一圈屋内,非常自觉地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径直走到站在圆桌边装目盲的白柯身边,扬起下巴道:“你就是新来的我派新收的弟子?”
白柯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实在不能理解对着一个瞎子摆造型的人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不过这两天他已经见识过了各类神经病,也不介意再多来一个奇葩。他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人对白柯的反应不太满意,下巴扬得更高了:“啧,我姓秦,单名河,有幸拜入我派掌门真人座下,还是担得起你叫一声师兄的。”
“师兄。”白柯听完,淡淡地叫了一声。听起来敷衍之意简直不能更明显。
“……”秦河怒视他半天,冷哼了一声开口:“修为没有半点,脾气倒是挺硬!哪有师兄自我介绍了,师弟还不报上名讳的?!你这灵丹可还在我手里,不想要就直说,什么态度?”
白柯点点头:“哦。”
秦河:“……”尼玛!
见这人似乎真的要怒了,白柯这才言简意赅地报了姓名:“白柯。”
“量你也不敢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秦河找到台阶立马蹭蹭地就蹦了下来,他两指夹着那只小小的玉瓶,上下打量了白柯一番,然后盯着白柯闭着的眼睛道:“看来果然是瞎的,怎么一直闭着眼睛?你这双眼也和很多瞎子一样,变形了吗?”
“师兄!”一旁的林桀有些听不下去,出声打断。
他正要接着说什么,却见白柯似乎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淡淡地道:“是啊,变形了,已经睁不开来了。”
秦河被他连堵几次,本想说些刻薄话刺激刺激他,谁知收到的效果却是这样,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非但没能撒气,反倒更憋屈。
他年纪其实跟白柯他们差不多,性格骄横,心理却并不成熟,被白柯这么几句来去就气得耳朵都红了,他憋了半天才把火咽下去,再次冷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玉瓶,道:“我看白柯小师弟你资质根骨也并不怎么突出的样子,不过是生辰正好合了师父的要求而已,不要因为他每日额外供给你灵丹,就觉得你可以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了!恒天门资质上乘的弟子满地都是,自己掂量掂量清楚。”
白柯颇为无奈地看着他,心道:原来是因为掌门每日给他派灵丹,搞得亲传弟子来争宠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嗷嗷”抢奶喝的狗崽子。
不过如果这脑子不太好的师兄知道这灵丹是用来干嘛的,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争着个宠,大概会立刻哭着跑走吧。
林桀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他在门派这么多年,没少被那一群师兄弟明里暗里地欺负嘲讽,此时看到这个一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师兄如此憋屈,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过瘾,不过他目前修为比起他们确实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也犯不着去故意惹他们,便缓和气氛道:“秦师兄,这灵丹其实是掌门派给小白治眼睛的,并非什么助长修为的东西,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笑话!”秦河脸皮子有些泛红,像是炸了毛的公鸡般怒道:“我秦河什么时候开始要把刚入门的弟子放在心上了?!这小小一颗灵丹与我何干?就算是助长修为的我也不在乎,他修为增长得再快也赶不上我们日夜勤加修炼。”他说完,看了看白柯和林桀的表情,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有力道,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也不只是他有灵丹,掌门也从未亏待过亲传弟子,我们每月也都会领到一份丹药,那可是实实在在会助长修为的。”
他说着说着,似乎被自己说的事情安慰到了,心情好了一些,于是嗤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玉瓶不屑地丢在桌上,然后一甩袖子,像只公孔雀似的背着手朝外走,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冲白柯道:“对了,今晚子时自己收拾好,我来领你去三清池。至于林师弟——”
“他看不见,我送他过去。”林桀立刻道,他实在不觉得这秦河是什么好人,虽不至于做出什么伤人害命之事,但是绝对有可能对白柯使些小绊子。
“三清池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进的?”秦河瞥了他一眼,语气充满了嘲讽。
“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他。”
“随你,反正那里下了禁制,你想进也进不了。”秦河不想跟他废话,临出院子前,还嫌弃地看了眼整个院子。
看着他出了院子,林桀再次把房门关上,然后冲白柯耸了耸肩,特别无奈道:“恒天门这样的蛇精病太多了。”
白柯扫了他一眼,头一次没在心里吐槽他,而是问了一句:“挺辛苦的吧?”
“啊?”林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道:“还好吧,我修道的执念没他们那么深,虽然有时候也会想想如果自己哪天超过他们成了大能,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比起这个,我更想早日找到我姐。”
“嗯。”白柯点点头。
“不过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原来掌门座下的弟子每个月也会领到灵丹的事诶!”林桀一脸八卦:“怪不得这一年来那几个师兄修为精进简直快得吓人,一点儿也不正常!上次门派大会他们几个人出手,简直把其他几大派吓傻了。当时我就听说这当中有猫腻,没想到真的有。”
白柯抽了抽嘴角:这种事情那秦河居然就这么顺口自曝出来了,简直是缺心眼。
他没再管林桀嘀嘀咕咕些什么废话,而是拿起了桌上那个小小的玉瓶,拔开瓶口的塞子,将里面装着的一粒暗红色丹丸倒在掌心里。
白柯看不见这诡异的颜色,只觉得这丹丸散发出来的光忽明忽暗的,看着就让人不大安心。
而林桀在看到这丹药后,也不在嘀咕些有的没的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了戳那颗丹药,抽了抽嘴角道:“这颜色真让人瘆的慌,怎么跟染了血似的,看着就没有食欲。”
“这是用来养我身体里的那颗七星丹的,当然邪性。”白柯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兰草香气混着某种怪味顺着他的呼吸钻进了鼻腔里,闻久了觉得这味道有些腥气。
他觉得自己越研究就越不想吃这东西,于是干脆看也不看,直接丢进嘴里生吞进肚。
林桀被他的豪迈吓傻了,眨了眨眼,张着嘴愣了半天才道:“卧槽你就这么吞啦?”
“不然呢?”白柯顺手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等着这灵丹起效。
“你都不看看究竟是什么成分就吞了?”
“我有选择么?”
林桀噎了一下:“好像也对……”
于是,他瞪大了狗眼死死盯着白柯,生怕错过他一丁点儿表情变化。
相比而言,一直闭着眼的当事人则显得要淡定得多。林桀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不说别的,就冲着白柯这份淡定和气度,确实是个适合修道的料。
其实林桀不知道的是,其实白柯心里也打鼓,不然他根本不会这么正襟危坐在这里半晌也不见动弹。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了半个小时,直到林桀悲剧地发现由于自己绷得太紧,双脚和撑在膝盖上的双手似乎都有些麻了。
“还没什么感觉?”林桀忍不住问道。
白柯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顿了一下,又道:“或许这丹药只是看起来有些邪乎,吞进去之后并没有明显的表现?”
听恒天门掌门的口气,他们之前也拿其他人试过药,如果这灵丹吞下肚反应太过激烈,难免不会有不知情的人起疑心。这么想着,白柯倒真觉得这丹药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林桀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撑着桌子边站起来边道:“天都擦黑了,既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那就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修道也用吃东西?”白柯听了他的话,也站起身来。
“那当然,过了辟谷期才——哎呦卧槽——嘶!”林桀腿麻得有些发软,还没站稳呢,就见同样坐麻了的白柯因为起来得太干脆,一个没站稳,下巴直接磕到了半弓着身的林桀额头上。
“唔——”白柯闷哼了一声,舌尖一疼,当即便觉得一股血腥味从舌尖蔓延开来。
“咬到舌头啦?”林桀揉着额头问道。
白柯张口刚要回答,却感觉额心陡然一阵极为尖锐的刺痛,就像是有人用尖头锥子直接刺进了他的前额一般。于此同时,胃里突然变得翻江倒海,一股灼热如火烧的痛感一路自下烧到上,烧得白柯连心脏都跟着抽痛起来。
他紧紧皱着眉,跌坐在椅子上,左手紧紧揪着胸口,近乎痉挛,用力之大,十指骨节均没有丝毫血色。
上下交错的疼痛中,他只觉得舌尖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重,似乎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正从舌尖的那道小小伤口里流出来。
在这一瞬间,白柯脑中划过一道念想:这丹药原来是用血来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