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崽子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联络方式相比于君宵而言,实在不够酷炫。于是默默地缩着脖子,划亮屏幕,搜找着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君宵大概是第一次见人使用手机这么现代化的东西,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倒是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众人离得不远,都能隐约听到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君宵想了想,然后手指微动,就见他的指尖直接牵了一条线,牵到了鸡崽子的手机上。
站在君宵身边的白柯和白子旭,顿时就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清晰地通过那一条透明的如同蜘蛛丝一般的线,传到了他们耳边,清晰得如同直接贴着听筒似的。
电话响了四五声便被接通了,那边一个有些懒洋洋如同没睡醒似的声音传了过来,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欠打的傲慢:“哦,林桀啊,什么事啊?”
这边三人对视一眼,白子旭轻声嘀咕道:“这鸡崽子原来还有名字?”
隐约听到的林桀:“……”妈蛋虽然现在是友军了,但是还好想打他们!QAQ不过电话那头的大师兄倒是没听到,只感觉这边的林桀愣着不说话,便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说,我正歇着呢,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就挂。”
林桀回过神连忙道:“哎——大师兄等等!你不是让我出来找姜师兄和陈师兄吗?我顺着他俩留下来的符咒痕迹,找到了一户人家里。”
“哦?”那大师兄似乎有了点兴趣,“怎么?那他俩人呢?”
“他俩已经走了,我又在周围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新的痕迹。”
“这样啊——”大师兄拖长了调子,然后捂着话题极为低声地跟谁说了几句话,然后重新贴着听筒,松开捂着的手道:“林桀,你等会儿,师父在,我让他听电话。”
林桀朝君宵他们瞄了一眼。
君宵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片刻功夫,电话那头说话的人便换了一个。只听得那人声音有些嘶哑,低低地开口道:“小林啊,你那两个师兄都没见到是吗?”
“对,只顺着他们的符咒痕迹找到了一户人家。”
“那你有没有测算过,这户人家是否有阴年阴月阴时生人?小陈和小姜不是那种在普通民居周围留印记的人,留了,八成就是为了引导咱们过去。”
林桀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恭敬地附和:“对,确实有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阴年阴月阴时生人,所以我就立马拨通了大师兄的电话。”
他说完,还没等那边的师父开口,便又额外补充了一句:“我还在他身上测到了两位师兄所用符咒的痕迹。”
正监听着电话的君宵抬眸扫了林桀一眼,心说这鸡崽子根本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痴傻。
那边的师父一听,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是什么时候找到这家的?”
林桀答道:“测了一下,符咒时间大约是十四个小时左右。”
那师父呼吸一顿,忙道:“你去看看那个少年脖子后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机灵点,别让人家发现。”
林桀道:“好。”说完便假模假样地捂着话筒停了片刻。
与此同时,同样听到那句话的君宵几乎立刻扶着白柯的肩,将他转了个身,看向他的后勃颈。
只见左侧靠下的地方,多出来一粒殷红的痣。
霍君宵眉头登时一皱,因为先前白柯刚起来从卧室出来时,他还没有看到有这颗痣的存在,这短短两盏茶的功夫,怎么就凭空冒出来了这么一颗。
那边捂着话筒的林桀扫了眼这边三人的表情,不用看便知道了结果。
他撤开手,对着听筒跟着君宵的口型道:“有,一枚朱砂痣。”
“确定不是原来就有的?”那边有些不放心。
“确定。”林桀斩钉截铁地道:“我十分钟前看到他的时候,脖子后面还没这颗痣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那边压抑着激动的声音道:“十四个小时,朱砂痣……这是成了?!”
“成了?”林桀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什么成了?”
“哦,没什么。”那师父咳了一声,极为虚假地道:“这是给你师兄准备好了的,让他们挑中一个徒弟就在他们身上留个标记,我们自会派人去收,免得浪费他们的时间。”
林桀:“……”你当我智商是负数么?这种明显得不能更明显的鬼话也行?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装傻道:“哦,这样啊!那师父我现在回去?”
“别,你再等一个小时,如果那个孩子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那就把他带回门派来。”师父交代完这么一句,便匆匆挂了电话,似乎有什么急事。
收起手机,林桀看了看君宵,又看了看白柯,然后耸肩:“再多就问不出来了,别打我!”
君宵似乎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然后皱着眉继续查看白柯后颈多出来的那颗朱砂痣,一边看一边还不忘评价:“恒生门所收的门徒弟子真是一年比一年蠢。”
林桀:“……”卧槽这句是地图炮吧?这句连我也一起骂进去了吧?!
而君宵在查看了那枚红痣半晌之后,居然也看着白柯摇了摇头道:“不行,再继续动用气劲会伤到你。”
白柯皱着眉,伸手抚上了那枚朱砂痣,回想起昨晚的情景——
在他把白聆尘甩进屋内,自己也打算跟上的时候,那两人三兽在他身后追了上来。接着白柯有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刺破了他后勃颈的皮肤,然后像游虫似的,钻了进去。那股顺着整条神经,流窜涌入心脏的灼烧感太过难熬,他现在回想起来,几乎还能再次感受到。
而后来,他晕倒之前,似乎也是感觉到后勃颈这个位置剧烈刺痛,带动着他的头也跟着晕痛起来。哪怕直到他再度醒过来,后勃颈也一直有种火辣辣的灼热痛感。直到霍君宵的手指抚上去,才感觉有点清凉。
那时候的君宵大概以为他是因为伤口疼痛才皱着眉,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指尖带了凉气,然后从那处小得像痣一样的伤口中灌挤了进去。
白聆尘摸着后勃颈,看向君宵道:“他们好像从这个伤口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林桀听得就是头皮一麻,从脖子后面的伤口往身体里塞东西?!简直太恐怖。
君宵听了也是双眸一凌,然后再次将手指覆在白柯的朱砂痣上,只不过这次知道点情况后,便换了种走气的方式,没多会儿,便探到了一些东西。
“那东西游送到了你的上丹田。”
“上丹田?”白柯有些不明白那是哪里。
“在额头这边,靠近神庭。”霍君宵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这里至关重要,不可贸贸然出手。将计就计吧。”他说完这句话便恢复了沉默,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他的心里懊恼极了,懊恼得简直有些恨自己,恨自己在这关键时刻缩手缩脚,全然不像个大丈夫。
可是不缩手缩脚又怎样?他趁一时的英雄,用气劲强取那上丹田里的东西,先不说那东西不知有没有隐藏什么更深的隐患,单论君宵强行注入的一缕气劲,对白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连修道入门都没有入的人来说,不比上丹田里的东西安全到哪里去。还不如静观其变,然后小心应对。
那么,那个师父所说的“再等一个小时”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巩固那上丹田内东西的长势?还是为了再观察观察白柯情况是否稳定?
众人就这般各怀心思,度日如年地又熬了一个小时,期间君宵不断地给白柯越来越火辣辣的脖颈注入微凉的气息,然后死死盯着白柯的脸色,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再次突然昏厥过去。
直到墙上的指针终于划过12那个数字,走向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瞬间站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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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玉生门的每一个弟子在正式拜师后,都要由师父赐一个号,从此这个道号便要伴其清修一生。
邬南和沈涵两个小弟子的道号早早便赐了下去,独独君宵的一直空着。
直到正式拜入掌门门下一个多月后,远行归来的白聆尘抱剑站在云浮之巅,身侧是一块巨大的玄色神石。前有云海翻涌,后有大雪纷飞。
被唤来的霍君宵像只猴儿似的窜进这处平日下着禁制的地方,看着白聆尘瘦高的背影有些痴愣。
白聆尘头也不回一拂袖,神石上厚厚的积雪便飞散得一干二净,露出了刻在石面上的字来——
仰可以观天,俯得以聆尘,俯仰之间,云征千里,山河万年。
霍君宵看着那龙飞凤舞磅礴大气的几行字,低声地念了一遍。
刚念完就听白聆尘道:“你还不曾被赐号?那就叫云征吧。”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云征这两个字便随了君宵五千多年,成为广为人知的一个名号。
而在千年前的当时,霍君宵只是看着石面上的字,又反复地念叨了几遍,觉得满意得不得了。
满意得简直做了病——
自那之后近半个月,他都在各种纸上盲摹那段话,越摹越觉得心情激荡,越摹越觉得纸笔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翻涌的气概。
终于有一天,憋不住的君宵把罪恶的狗爪伸向了云浮殿后的一块千年寒玉上,他提着剑端着气,行云流水龙飞凤舞地在玉上写下了那段话。
正当他书完最后一笔,一个后翻,落在地上,欣赏着自己的大作时,就听身后一个凉冰冰的声音道:“看来藏书楼第二层要破例对你开放了。”
毁了白聆尘最喜欢的寒玉而不自知的霍君宵沉默半晌,仰头眼巴巴地道:“学师妹拽着师父你的裤脚哭有用么?”
白聆尘面无表情地伸手摸了摸他的狗头,伸出手指:“七天,四柜书。”
霍君宵“嗷”地就窜过去抱着白聆尘的腿嚎:“我错了!我是棒槌!”
白聆尘再加一根指头:“五柜,继续嚎。”
棒槌忙不迭火烧屁股似的朝藏书楼流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