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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男神 正文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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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雨泽掀开毯子的一角,伸手拍了拍身前的垫子,一副施施然模样,根本没觉得陆平会拒绝他。

    垫子空着的地方隐约还保留着一点温度和压痕,代表着几分钟之前,曾有另一个身影依偎在那里。

    望着呈现邀请之态的俊美少年,在这一刹那,陆平脑中瞬间闪过历史书本上学过的无数昏君典故。

    什么妲己与商纣王,什么烽火戏诸侯,什么一骑红尘妃子笑,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

    ……停!打住!

    陆平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进的水全晃了出去。

    即使面前的沈雨泽长得再好看,那也是和他同性别的男生啊!他绝对要恪守底线,沈雨泽不过勾勾手指,他怎么能昏头昏脑了呢?

    就算当不了明君,也不能当个昏君啊。

    想到这里,陆平裹紧身上的小毯子,缩在属于自己的垫子上,(自以为)义正辞严地说:“我,我不睡了!沈雨泽,你也别睡了!一天之计在于晨,既然醒了,咱们来晨读吧!”

    沈雨泽:“……”

    体育馆是全封闭式的,只有最顶端的墙上有一圈天窗。透过天窗,可以看到外面依旧黑漆漆一片,雨势完全没有减弱的样子。

    “雨还没停,一点不见阳光,哪有‘晨’?”沈妖妃又在蛊惑他,“而且你又没带课本,怎么读?”

    “心里有沙滩,哪里都是马尔代夫。”陆明君一心社稷,可歌可泣,“同理可证,心里有阳光,哪里都是早读的课堂。”

    “……”

    “虽然现在没有课本也没有灯光,但我可以自己小声背书啊!”

    沈雨泽:“……”他冷笑,“你背吧,等你背成年级第一,我到时候一定给你送上一张学习标兵的大奖状。”

    说罢,沈雨泽不再理他,自顾自躺下了。他嫌陆平迟钝,好好的早晨,做什么要浪费在这种气人的家伙身上?

    他甚至翻了个身,刻意背对陆平,然后阖上眼假寐。

    没过一会儿,他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小老鼠拖着自己的垫子,往他的方向凑近,然后躺下、又披上了毯子。

    两人背对背,你看左边,我瞧右边。

    沈雨泽没睁眼,问:“不背书了?”

    “背呢,背呢。”小老鼠的声音传来,“我心里头默背呢。”

    “默背也算背书?你不背出声,谁知道你是在发呆,还是在学习?”

    “但要背出声,不是打扰你了吗?”

    “……我不怕打扰。”沈雨泽哼了一声,“我现在是在监督你,我让你背你就背,不准偷懒。”

    陆平心想,大少爷怎么这么难伺候啊,自己背书他生气,自己不背书他还生气!但能怎么办呢,毕竟这是自己的同桌,只能宠着啊。

    于是,陆平用低似呢喃的声音,开始背诵前几日语文课学的一篇课文。男孩原本的嗓音清脆,为了不吵醒其他同学,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多了一分暧昧与模糊。他的声音伴着窗外不停的雨声,缠绕在一起,萦绕在沈雨泽耳边。

    真是奇怪,明明是那么枯燥无味的课文,平时老师在课堂上讲,沈雨泽只觉得聒噪乏味;但同样的文字从陆平口中念出来,却变成了悦耳的诗篇。

    整个体育馆都被黑暗笼罩,远远的,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某个男生的吟语梦话。耳边,是陆平模糊轻柔的念诵,沈雨泽心中的焦躁逐渐消退,睡意如潮水,又一次淹没了他。

    沈雨泽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

    再醒来时,沈雨泽是被体育馆天花板上的大灯晃醒的。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半,体育老师举起大喇叭,让大家收拾好各自的垫子毯子,送回到仓库,抓紧时间排队上厕所、洗漱。

    沈雨泽起身看向旁边:陆平居然也睡了过去,整个脑袋扎进毯子中,把眼睛和耳朵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所以这么亮的灯光、这么响的喇叭声,也没把他吵醒。

    沈雨泽把他从毯子里刨出来,见他脸上都被毯子压出了红印,嘴角还带着亮晶晶的口水痕迹,真是又蠢又可爱。

    “唔……”陆平明显睡糊涂了,眼神迷离地盯着沈雨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沈雨泽挑眉:“‘一天之计在于晨’,嗯?‘心里有课本哪里都是早读课堂’,嗯?”

    陆平:“………………”

    他讪笑:“这,这不是下雨嘛。”

    他也没想过,自己背一半书能睡过去嘛!

    两人抱着毯子垫子送回到仓库,洗漱完后又领了早饭。

    学校给每个同学发了牛奶、面包和一个鸡蛋,但对于正在长身体的男生来说,这点东西实在不够塞牙缝的,陆平好怀念妈妈做的皮薄馅大的巨型嵌糕啊。

    将将把肚子填了个五分饱,他们就被老师从体育馆轰回了教学楼。

    外面的雨一点没见小,天像是被捅破了一个大洞似得,雨灌大地,一刻未停。

    照这个架势看来,恐怕今天晚上又要留宿学校了。

    有同学抱怨:“要是早一天放假就好了,这么大的雨,在家睡觉不香吗?”

    哪想现在,他们不仅晚上要打地铺,白天还要继续忍受学业的折磨!

    这次的台风声势浩大,操场上的树有两颗都被掀翻了。回到教学楼后,沈雨泽意外的发现走廊上所有玻璃窗都被贴了米字型胶带,配合上室外的电闪雷鸣乌云压境,原本通透的走廊瞬间变成了恐怖游戏的场景。

    沈雨泽问:“为什么玻璃要贴成这样?”

    陆平:“这是防台风的措施啦,要不然玻璃很可能会被风刮裂的。这样贴上胶带,可以分散一下风的压力。”

    沈雨泽举一反三:“就和冬天掉入冰面上,要匍匐爬行不能直立行走一个原理对吧?”

    陆平有点犹豫:“应该吧……”

    他物理学的一般般,最重要的是:“……我其实没见过结冰的湖。”

    两个大男生面面相觑。他们一个来自北方,从未经历过台风过境的危害;另一个长于南城,只在课本上听说过雪与冰。

    沈雨泽想到了什么,眼底带着笑意:“平平,今年寒假,你想不想去帝都玩?亲眼见见结冰的湖面?”

    陆平现在发现了!沈雨泽这家伙,虽然平常都叫他“陆平”“陆平”的,但一旦心里有什么盘算,就会改口叫他“平平”。

    他们当地人大多前后鼻音不分,就算是陆妈妈,念“平平”时也经常念成“pinpin”,唯有沈雨泽字正腔圆,尾音轻轻下压,声音里还会带着一种独有的帝都腔调,说不出的肆意温柔。

    每次听到沈雨泽叫他“平平”,陆平那颗昏君心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知道,只要他点一点头,什么都不用操心,不论是机票、住处还是帝都当地的游玩计划,沈雨泽肯定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再说吧,”陆平耳热,怕再听下去,自己又要毫无原则的丢盔卸甲了,“寒假还远着呢。”

    远吗,其实一点也不远。不过是一点头的距离罢了。

    沈雨泽并没在追问。他很有信心:不管陆平现在同不同意,等到了帝都落雪的日子,他们一定会出现在那里的。

    ……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班里,陆平敏锐地发现,班里的气氛有点奇怪。

    女生们脸上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小脸苍白,缩在座位里窃窃私语,就连最活泼的陈妙妙今天都不吭声了……真奇怪,昨天她们可留宿在班里啊,以陆平对陈妙妙的了解,今天她不应该上蹿下跳、热情分享住校的种种八卦吗?

    因为下雨,上午的课间操他们也没出教室。

    教室里被一种诡异的气氛所笼罩,文科班本身女生就远远多于男生,女生们不说话,男生也不好意思打破沉默。

    只见有个女生站起身,走到陈妙妙面前,小声问:“妙妙,你要不要去上厕所?”

    陈妙妙大惊,疯狂摇头:“我我我我我不去!”

    她桌上的水杯是空的,一整个上午,她一口水都没喝,嘴巴都干裂了。

    那女生咬了咬嘴唇,又转向陈妙妙的同桌:“周跃,你去吗?”

    周跃迟疑:“只有咱们两个吗……要不然再叫几个吧。”

    在她们两人的带动下,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女生从座位上站起,七八个女生手挽着手,组成一道声势浩大的人墙,别别扭扭地走出了班级。

    陆平觉得很不对劲。

    他捅了捅沈雨泽:“今天女生都好奇怪哦。”

    沈雨泽没说话,瞥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继续往下讲。

    陆平:“平常她们上厕所,撑死了两个人、三个人一起去,从没见过一口气出去这么多人的。”

    “你观察的倒是仔细。”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沈雨泽合上手边的课本,平静反问,“我为什么要好奇女生的事情?”

    “……”陆平忽然意识到,沈雨泽确实从来没有关注过班里的女生。他们做了这么久的同桌,沈雨泽好像就没有和哪个女生主动说过话,就算女生来找他搭讪,他的反应也是淡淡的,从不上心。

    不像班里的其他男生,他们经常故意在女生面前卖弄自己,甚至还有男生以欺负女同学为乐,就为了博得她们的关注。

    在这点上,沈雨泽真是特立独行。

    转眼就到了午休时间。现在全城的交通还未恢复,沈雨泽没让司机送餐,和陆平一起去了食堂吃午饭。

    菜色和昨天相比没什么区别。陆平让沈雨泽占座,自己跑去打饭,反正沈雨泽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陆平心里都清楚。

    排队的人蛮多,陆平端着两个餐盘,摇摇晃晃地挤出队伍,回来找沈雨泽。没想到远远的就看到沈雨泽身旁坐着一道倩影,那女生正和沈雨泽说着什么,长长的马尾辫垂在身后,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姿苗条高挑,如孔雀亭亭。

    陆平酸溜溜地想:好叭,之前他还觉得沈雨泽高冷,都不和女生来往;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他不过是打个饭的功夫,沈雨泽就和女生聊起来了!

    等到陆平走到那两人身边,他才发现,原来那个女生是熟人一个。

    “咦?孟学姐?”陆平又惊又喜,“这么巧!”

    孟昕转向他,笑意盈盈:“好久不见了陆平。你屁……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好多了,这周就要去医院复查了。”陆平放下两张餐盘。其中一个餐盘交给沈雨泽,他原本想坐沈雨泽对面的,见孟昕在,他觉得坐在沈雨泽对面有点不礼貌,怠慢了学姐,所以他把自己的盘子推到了孟昕对面。

    沈雨泽皱眉看了一眼,又把陆平的盘子拉回到自己对面。金属盘子在餐桌上拖动,发出有点刺耳的响声。

    陆平:“……”

    孟昕:“……”

    沈雨泽淡定吃饭。

    孟昕不愧是主持人的胚子,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她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其实我已经吃完了,一会儿就走了。”高三的午休时间和高一高二是错开的,提前了半个小时。“我就是见沈雨泽在这里,就过来和他说两句。”

    听到学姐这么说,陆平安心地在沈雨泽对面落座。

    陆平:“哦,你们在聊英语比赛的事情吗?”

    时间过得真快,下周末就是英语比赛的日子了。陆平对沈雨泽很有信心,拜托,沈雨泽长得又帅、英语讲得又好听,他不拿冠军还有谁能拿冠军?

    没想到孟昕摇摇头:“不是,我是想向他打听一下昨晚的事情。”

    “昨晚?”

    “你不知道吗?”孟昕四处看看,秀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云,仿佛在躲避什么似得,“昨天晚上,你们高二的女生不是留宿在各自班里吗?听说有两个女生结伴上厕所时,遇到鬼打墙了。”

    “啊???”

    “本来应该在消防器材间和水房之间的女厕所不见了!她们来回走了好几次,都找不到。”

    陆平当然不信:“怎么可能?女厕所又不会长翅膀自己飞了。”

    “是真的。”孟昕低声道,“后来,那两个女生鼓起勇气推开了水房门,却没想到里面飘出了一道白色的鬼影!”

    就在孟昕话音落下的那刻,户外狂风大作,食堂的窗户全部哗啦啦震动起来,只听一声巨响,一颗栽在便道上的小树被拦腰折断,被狂风卷起砸在了墙上!

    陆平浑身一抖,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不不不不不可能吧……”陆平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富强民主的二十四字真言,“这这这这都是以讹传讹。”

    校园怪谈千千万,什么生物教室会跑的骨架、美术教室活过来的石膏像,现在多一个女厕所的消失也不足为奇。

    见陆平打死也不信的样子,孟昕不再多言:“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不过,咱们学校以前是乱葬岗,学校教学楼又是四方形回廊,据说当年建校时请大师看过,特意用这种回廊建筑封印地下的东西。但是你想想看,四方形里装这么多人,这是什么字?”

    “……”

    “是‘囚’啊!”孟昕苍白的脸上不带一丁点血色。头顶的白炽灯落在她身上,洒下一片阴影。她长得尤为漂亮,但越是漂亮,说出这种话时就越像是恐怖电影里索命**,“学弟,保重。”

    陆平:“……………………”

    他还怎么保重啊!他现在连午饭都吃不下去了!

    孟昕离开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陆平看着面前餐盘里白色的鸡肉,和红红黄黄的西红柿炒蛋,胃口全失。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对面的沈雨泽:“你不怕吗?”

    沈雨泽冷笑一声:“你真信?”

    “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陆平挠头,“而且你没听到学姐说吗,学校以前居然是乱葬岗诶!死过很多人的!”

    沈雨泽一派淡定:“中国这么久的历史,哪片土地上没有死过人?”

    “不能这么说吧……寿终就寝和枉死的孤魂野鬼是不一样的。”

    沈雨泽见小老鼠依旧一副迷信的样子,放下手里的筷子,说:“你知道帝都有一个地方叫做‘菜市口’吗?”

    “呃,没听过。”

    “菜市口是帝都以前的刑场,电视剧里的‘午门斩首’就是把罪人拉出宫、扔到那个地方砍头。要说枉死的孤魂野鬼,那里绝对比全中国任何地方都多。”

    陆平没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那个地方紧临长an街,步行十五分钟到天an门。现在房价二十万一平。”

    陆平:“……………………”

    沈雨泽:“你现在还觉得,死过人是什么大事吗?”

    果然,在贫穷面前,什么封建迷信都不过如此。

    ……

    暴雨又整整下了一天。除了中午那几个小时窥见了一点天光以外,剩下的时间照旧被黑云笼罩。晚自习时,班里的气氛愈发变得凝重,女生们几乎一整天没喝水,若实在想上厕所,宁愿不远万里打着伞去体育馆或者实验楼上。

    天灾来袭,人心惶惶,现在学校成了一座孤岛,在这样的环境下,流言向来是传得很快的。整个高二的男生都听说了女厕所的闹鬼事件,甚至几个胆子大的男生还打算去女厕所“探险”,结果被年纪主任逮到,被拎走写检查去了。

    等到晚自习下课时,班主任忽然走进了班里。

    “同学们等一等——”吴英霞说,“——接到学校的通知,今天咱们男女生互换睡觉场地。女生们集体去体育馆休息,男生留在教室里睡觉。”

    这句话一落下,班里瞬间爆发出女生们的欢呼。尤其是昨晚亲眼见到了“白衣女鬼”的陈妙妙,她和同桌紧紧拥抱在一起,眼里蓄满了泪水。

    男生们则是摩拳擦掌,有些期待晚上的“大冒险”。

    唯有陆平为此感到紧张。

    沈雨泽见状,提醒他:“二十万一平。”

    陆平:“……谢谢,不紧张了。”

    他家那栋破破烂烂的二层小楼,不知道卖了能不能值二十万呢!

    女同学们很快撤走了,转眼间,教室里只剩下全体男生。

    文科班男生稀少,加起来不到两只手,他们领了垫子、毯子,各自找空地铺好。

    陆平照旧和沈雨泽睡在一起。教室里暖和的多,还有空调,陆平有信心,今晚他绝对不会因为怕冷,睡着睡着就和沈雨泽滚到一起去了!

    十一点教学楼准时熄灯,老师们在巡视完各个教室后,回到了办公室休息。

    待老师们走后,这群胆大包天的男生忍不住了。隐隐约约的,隔壁班的班门开了又关,几名男生走出教室,向女厕所进发。

    十分钟之后,男生们回来了。

    “什么啊,”议论声从隔壁班传来,“女厕所就在那儿,好好的,根本没有消失。那群女生就爱大惊小怪,我看根本是她们睡糊涂了。”

    “我还去水房接了水呢,不过晚上就没开水了,水半热不热的。”

    “男厕所也去了,什么都没有。”

    “消防器材室锁着门,进不去。”

    黑暗中,沈雨泽翻了个身,看向睡在旁边垫子上的陆平。即使周围一片漆黑,但沈雨泽的眼睛还是亮亮的,让人很安心。

    沈雨泽:“看,他们都去过了,什么事都没有。”

    陆平瓮声瓮气:“那是他们人多……”

    “陆平,二十万。”

    “……睡觉睡觉。”

    陆平赶忙闭上了眼,呈躺尸状,四肢摊平,睡得安详又老实。沈雨泽怕他肩膀受凉,帮他把毛毯提到肩头,然后才紧挨着他一同睡下。

    过了不久,沈雨泽忽然感到怀里一暖,某个胆小的家伙滚进了他的毯子里。

    胆小鬼摸索着揪住他的衣袖,眼睛都不敢睁开,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沈雨泽,雨又下大了,天这么黑,你不要害怕哦。”

    沈雨泽又无奈又好笑,反问:“如果我还是害怕怎么办?”

    陆平没有说话,只是又向沈雨泽的方向挪动了几公分,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他用行动做出回答——如果还是害怕的话,那就再抱紧一点吧。

    ……

    陆平在雷声中醒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时何地。他在黑暗中放空了半分钟,意识才逐渐清醒。

    哦……对了,因为台风雨,他已经接连两晚留校了。

    沈雨泽在他身后沉沉睡着,两人的垫子拼在一起,他的后背贴着少年的胸膛,少年的手臂环搂住他的腰,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贴在他的小腹处。这样一来,他整个人几乎被沈雨泽抱在怀中。

    陆平有点脸热,他轻手轻脚抬起沈雨泽的手,从对方怀里钻了出来。

    他都十七了,明年就要成年了,居然还被不入流的学校怪谈吓成这样,沈雨泽虽然没说什么,但一定在心底偷偷笑话他吧?

    陆平现在平静下来,没那么害怕了。从小到大,台风雨年年都来,夏天更是家常便饭,隔几周就会放一次台风假。这次的台风雨虽然大,但在记忆里还是经历过几次的,他真不该如此胆怯。

    他回到自己的垫子上想要酝酿睡意,但不知是不是身边少了一份温度的原因,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负气的挠挠头,从垫子上爬了起来。

    算了……先去放个水吧。

    陆平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沈雨泽和他一起去厕所,但转念一想,他怎么能屈服于恐惧之下?又不是那些小女生,上个厕所还要手拉手……两个男生一起去厕所算怎么回事啊,他又不需要沈雨泽帮他扶着!

    想到这里,陆平勇敢地起身穿鞋,蹑手蹑脚地迈过班里沉睡的同学们,向着男厕所走去。

    教学楼的走廊呈回字形,这样的设计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管从哪个地方、向哪个方向出发,只要一直走下去,最终都会走到想去的地方。

    陆平上完厕所后打算回教室,结果夜半迷糊,走错了方向。当他意识到时,他已经从水房门口经过了……而水房之后的下一个路口,就是女厕所。

    陆平:“……”是现在调头往回走,还是头铁继续前进?

    现在往回走,当然是顺顺利利无波无澜,但胆小鬼的烙印就要永远盖在他脊梁骨上!勇敢的男人(?)陆平怎肯承认自己的懦弱?

    不,不行!

    “二十万,二十万,二十万……”陆平在心底默念着咒语,独自一人勇敢地踏向前方征途。

    他的手机早没电了,他没带充电线,手机电池在勉强撑了一天一夜就安息了,所以他现在身上没有一个照明设备,也完全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身侧的走廊玻璃窗上,用胶带贴着一个个巨大的“米”字,阴影落在地上,扭曲得不成型。狂风骤雨在玻璃窗上敲打,那些雨滴扒着玻璃缓缓下滑,像是天在哭泣。

    二十万,二十万,二十万。

    陆平咬牙往前走。他就是这样又固执又可笑,明明他脚软的像面条,但就是不肯承认自己会害怕。

    二十万,二十万,二十万。

    只要走过这个路口,亲眼见到女厕所,就能破除诅咒了!!

    长长的楼道仿佛没有尽头,陆平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拐角终于近在眼前。

    他做好准备,缓缓转过身——是的,没错,他看到女厕所了!

    确实是女厕所,同男厕所一样,门上挂着淡蓝色的半遮帘,半遮帘上印着一个巨大的“女”字。“女”字是红色的,白天看足够醒目,但在这样电闪雷鸣的夜晚,那个猩红的“女”字仿佛刻在了视网膜上。

    厕所的门敞开着,女厕所同男厕所一样,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洗手,内间是一个个独立的单间。

    这么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同嘛。

    陆平一直提在胸口的浊气缓缓吐出,他笑话自己,果然脑补才是最可怕的,哪有什么白衣女鬼……

    然而他的这高提的心还没完全放下,就在此时,他身后的窗户再也承受不住骤雨的袭侵,突然被吹开!贴有米字型胶带的玻璃窗狠狠撞击在墙上,狂风裹挟着雨水倒灌而入,阴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陆平的后背。

    呼啸的风雨穿过走廊,直接吹向了女厕所。淡蓝色的遮帘被从正中吹开,帘布在风中翻卷,里面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只见在半空中,一道白色的人影在空中飘荡,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

    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动作,她四肢扭曲、仿若无骨,乘风而起,黑发犹如海藻,在风中中摇曳。

    陆平瞳孔紧缩,一时间他连叫都忘了如何去叫,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四肢沉重地像是被施展了定神魔法。

    怎么办……怎么办……学校里居然真的有鬼……

    电光火石间,他脑中想起了一个人,在他被惧怕包裹时,那个人的名字就这样从他的喉咙里冲出。

    “……雨泽……沈雨泽!!”

    他以为自己的呼救只是溺水浮木,却没想到当他话音落下之际,他心心念念之人居然真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匆匆来迟的少年扑向被风吹开的窗户,用尽全身力气重新把窗户合上,扣好窗锁。然后他飞快地赶到陆平面前,双手一揽,把他抱入怀中:“平平,没关系,别怕……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陆平缩在他怀里,惊恐地喘着气。短短几十秒,他的额头就被冷汗浸湿了。

    沈雨泽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他特地加重了力气,掌心滚烫。就在这一下又一下的安抚中,陆平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下来。

    他把头埋在沈雨泽的肩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像是只应激状态下的小动物,根本不敢离开沈雨泽的怀抱。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鼓起勇气从沈雨泽的怀里抬起头,大半张脸藏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越过沈雨泽的肩膀向女厕所内张望——

    ——喝!那“女鬼”居然还浮在半空!!

    陆平又惊恐地缩回了脑袋。

    沈雨泽也看向女厕所的方向,待他看清那“女鬼”时,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他便一边揽着陆平,一边向着女厕所走去。

    陆平:“!!!”他震惊,“你要做什么?”

    沈雨泽扔出两个字:“驱鬼。”

    陆平死死拽着他,不想让他做傻事:“我们这破地方学区房都不值几个钱,你就算把女鬼赶走,这地方也不可能升值到二十万的!”

    但沈雨泽根本不理睬他的话,硬是拉着陆平踏进了女厕所内。

    那“女鬼”静静漂浮在半空,垂着头,四肢与头发皆垂落下来。两个男生踏入“她”的领地,并没有引起“她”的攻击。

    就这样,他们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原来越近……直到,停在了“女鬼”面前。

    在踏入女厕所外间时,陆平就提前闭上了眼睛,他几乎把自己的命都交给了沈雨泽,沈雨泽牵着他的手,让他跟自己走,他就战战兢兢跟着他走。

    现在他们停了下来,陆平不敢睁眼,小声问:“二十万还在吗?”

    沈雨泽:“你自己睁眼看。”

    陆平:“……”

    沈雨泽放软声音:“平平,你睁开眼,没事的,有我在。”

    在那一声声的轻唤下,陆平喉结滚动,重重咽了口口水,然后战战兢兢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

    他们现在身处女厕所的内间,所有单间的门都敞开着,空旷安静,并无其他人。

    而所谓的“女鬼”——陆平抬起头,只见一条隐形晾衣绳横贯女厕所上空,而在这条晾衣绳上,倒挂着一柄拖把、还有一套打扫卫生穿的白色连体工服。

    长长的拖把头和那套工服叠在一起,在风力的作用下在空中飞舞,组成了“女鬼”。

    陆平:“……”

    陆平:“…………”

    陆平:“………………”

    陆平:“这就是二十万????”

    沈雨泽忍笑:“这恐怕也就二十块钱。”

    陆平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被拖把和工服吓到,还期期艾艾地往沈雨泽怀里钻,他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被吓到掉眼泪,稍微保全了一点点男子汉的尊严,要不然,他干脆直接在这条晾衣绳上吊死算了……

    他立刻从沈雨泽怀里弹开,两人中间隔着楚汉河界,不好意思再往他的方向靠近一步。

    他嘟囔:“原来,原来所谓的女鬼是这么一个玩意啊……那女厕所消失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就不清楚了。”沈雨泽耸了耸肩,“可能就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女生睡糊涂了、走过了吧。”

    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陆平,不过他今晚已经受到太多刺激了,不想再深究下去了。他现在就想赶快回到班里,好好睡上一觉。

    想到这里,陆平转身就要往女厕所外走,可是他的脚尚未迈出,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响起。

    那道声音,就像是有长长的指甲划过金属似的……一下,两下,三下……

    陆平怔在原地,牙关轻敲,颤着声音问沈雨泽:“是我听错了,还,还是你也听到了……?”

    沈雨泽并未回答,但他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蹙眉望向天花板,只听那声音从女厕所的天花板一角响起,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直到,停在了他们头顶上方。

    嘶啦……嘶啦……嘶啦……

    尖锐的指甲划过金属板,细小的粉尘落了他们满身。

    靠!

    陆平唰一下贴到了沈雨泽身边,四肢并用地抱住了对方。

    在二十万面前,男子汉的尊严算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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