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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巫女 正文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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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来

    昨夜太过混乱,当一切混乱到了极致,丁千乐便干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顺其自然了,直至此时坐在马车里,她的一颗心突然又开始七上八下,赫连珈月微笑的模样和他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在她脑海中轮番上阵,搅得她一刻都不得安宁,只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赫连府看到他,确认他安然无恙才好。

    大概是知道了丁千乐的归心似箭,白洛故意将马车赶得比牛车还慢,也亏得他有本事将拉车那两匹无比神骏的大马驾驭得如此炉火纯青。丁千乐恨得牙痒痒,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默默坐在马车里磨牙,幻想啃下他一块肉来。

    驾车的白洛心情却很是不错,显然身后那两道热情似火的视线让他十分舒畅,于是他仿佛踏青一样轻轻地挥着马鞭儿,嘴里还悠然自得地哼起了小曲儿。

    声音悠扬,曲调流畅,不得不说白洛那厮倒还是颇有几分音乐天赋的,只可惜丁千乐此时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只恨不得拿团臭袜子堵住那张扰人的嘴。但是现在得罪这尊大神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举动,明摆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她只能磨着牙默默将“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净心咒一样在心底反反复复地念了几十遍,以防止自己失控咬人。

    好在马车再怎么慢,路还是有尽头的,就这样磨磨唧唧磨磨蹭蹭地一直到正午时分,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乐乐,到了哦。”停了好一会儿,马车外那个令人恨得牙痒痒的声音才慢吞吞地响起,竟然还带着那么一丝意犹未尽的味道。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丁千乐听到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嘎蹦”一声断了,她捏了捏拳头,努力将自己扭曲到狰狞的面部表情调整过来,然后“哗”地一声大力掀开车帘,利落地跳下马车,径直走向赫连府的大门,完全无视了充当车夫的白洛。

    “啧啧,真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呢。”白洛口中似真似假地抱怨着,闲闲地靠在马车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走过,上前敲开了赫连府的大门。

    开门的居然是管家连进,他木着一张脸拉开一道门缝,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丁千乐时,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副眼睛快要脱窗的样子。

    难得在那******冰山脸上看到这样离奇的表情,丁千乐抽了抽嘴角,一路被白洛折磨到万分抑郁的心情突然就愉快了起来。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连进看了一眼停在府门口的那辆雕着皇家标志的马车,以及闲闲地倚在马车边上那个一身黑衣的白洛,低头拉开门,将丁千乐迎入了府中。

    然后,“砰”地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府门。

    “唉,看来我是完全不被欢迎的人啊。”白洛笑着摸了摸鼻子,颇为哀怨地长叹一声,转身跳上马车,潇潇洒洒地扬鞭而去。

    昨夜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丁千乐只记得当时府里的人都不见了,连个守夜的都没有,整个赫连府空旷得可怕,然后大火便突然袭来……因此除了赫连珈月之外,她也十分担心此时府里的状况,可是进门之后她发现府内一切如常,各处守卫按规矩巡逻,婢女侍从们来来去去地忙碌着。

    昨夜的一切仿佛只是丁千乐的一场噩梦,她恍惚了一阵,猛地回过神来,侧头看向正不住地打量着她的连进,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家主呢?”

    连进正盯着她看,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有些纠结,似惊奇似不解,又似乎还带了点儿欣喜和期盼,丁千乐一时理解不能,只能将其理解为长期面瘫留下的后遗症,面部神经失调。

    “家主呢?”见他不答,丁千乐有些焦急地又问了一遍。

    连进这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来,恢复了一贯的面瘫脸和平板音调,“在主院。”

    看到恢复了面瘫脸的连进,丁千乐焦灼的心情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她点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昨夜赫连珈月在她面前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虽然她告诉自己祸害遗千年,赫连珈月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领了便当的。

    可是,心……终究是悬着。

    此时看到管家连进一如既往的淡定面瘫脸,听到他说出赫连珈月的所在,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然落回了原处。

    见他丝毫没有要带路的意思,丁千乐便十分自觉地自己去找了。

    再一次踏足赫连府,丁千乐惊奇地发现一切竟然是那么熟悉。熟悉的路,熟悉的亭台楼阁,熟悉的花草树木,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于记忆的深处,被连进绑来赫连府这么久一直没有认清的路,此时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楚。

    凭着直觉往主院的方向走,越往里走,越安静,仿佛她正走向一个渺无人烟的去处,明明已经是夏天,主院的附近却透着一股子清冷孤寂的感觉。

    走到主院大门前的时候,丁千乐停下了脚步,她怔怔地看着那道雕砌得十分华丽的拱门。以拱门为界,里外竟仿佛是两个世界,主院外是流水潺潺,绿树成萌;主院内却是一片残垣断壁,焦土之上寸草不生。

    原来……昨夜的大火竟也不全然是幻觉,那赫连珈月他……

    有些急切地,丁千乐踏进了那道拱门。

    阳光照进被烧得一片焦黑的庭院之中,显得有些刺眼。她一眼看到裹着白色狐裘的男子正孤独地蜷缩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苍白的脸颊仿佛鬼魅一般了无生气。

    见他身上并无烧伤的痕迹,她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原处,然后又仿佛被谁狠狠地拧了一下,感觉生生地疼,同时又涌上一股子气恼,昨夜那样决绝地要送她走,今天又弄出这副德性来给谁看!

    挑了挑眉,她慢吞吞地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

    昨夜一场大火将主院的一切都燃烧殆尽,连同那个送走她的阵法……此时,赫连珈月独自躺在一片焦土之上,满身疲惫,不想醒来,他也可以有偶尔任性一下的权利吧,不然这人生便真的是了无生趣了。

    管家连进已经进进出出好几回,板着脸将祖训从头至尾给他念了不下十遍。

    ……可是,他就是不想睁开眼睛。

    因为他的眼睛里,还留有昨夜看她最后一眼的影像,一旦睁开眼睛,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留不住了……他想象着她的样子,觉得万分疲惫,然而就在这时,耳畔却突然传来了她的脚步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缓缓走进院子,走到他身边,赫连珈月在心底苦笑了一下。

    又来了,幻觉,如此真实的幻觉,真实到……他都能够感觉到她已经蹲在了自己身旁,真实到可以感觉到眼前那阴影的轮廓,真实到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息轻轻地拂上他的脸颊。

    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赫连珈月缓缓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

    果然……

    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看了许久,才微微笑了一下,神情恍惚。

    “千乐……”他动了动唇,梦呓一般的口吻,“千乐……只可惜……我还是没有来得及知道,你那边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呢……”他轻声呢喃着,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语意是无尽的遗憾。

    然后,抚在她脸上的手猛地僵住。

    有……有温度?

    他猛地瞪大眼睛。

    看着他瞠目结舌的样子,丁千乐笑眯眯地弯起唇:“当我是幻觉?”

    ……唔,她的笑容看起来好危险,好像是要咬人的母老虎一样。

    “你……你不是已经……”极度的惊愕之下,赫连珈月忘记了收回自己的手,并且有些结巴了起来。

    “很遗憾,你那个传送阵法似乎还没有练到家。”丁千乐扬了扬眉,看着躺在地上有些灰头土脸的男子,好像在看一个发脾气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孩子,“那么,你还准备在这里躺多久呢,家主大人?”

    赫连珈月有些急切地启唇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却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牵扯到心肺,还没有开口,便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因为那剧烈的咳嗽而微微泛起一层病态的红,丁千乐拧眉,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拖着这样的身体,你也敢露天躺一夜,不要命了是吧!”

    河东狮吼不过如此,被吼到耳朵嗡嗡作响的赫连珈月缩了缩脖子。

    在丁千乐那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中,赫连珈月好不容易止了咳,下意识便想辩解些什么,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已经被她拉住手一把拖了起来。

    其实就算赫连珈月此时看起来已经十分的虚弱,但丁千乐的力气在他眼中还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可是当她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他冰凉的手腕时,他便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起身,仿佛被握住了线头的风筝一样,眼睛黏在她身上再也错不开半分。

    而此时的丁千乐完全没有心思去理解赫连珈月看着她的眼神有多么的复杂,只是用力扯着他的手腕几近粗鲁地将他拖出了院子。

    管家连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候在了院子外面,看着丁千乐揪着赫连家主出来的时候,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却十分乖觉地偏过身子在前面领路。

    丁千乐十分欣赏连进此时这般上路子的表现,拖着赫连珈月随他走进了主院西侧的一间小院子。

    一踏进院子,便有两名相貌清秀的婢女上前引路,丁千乐明显感觉到赫连珈月有了抗拒的意图,她眉一竖,一脸凶相地捏着他的手腕强行将他拖了进去。

    屋子里,一个白胡子的老人家正趴在桌上睡得鼾声四起,口水横流,连丁千乐他们进来都没有发觉。这个白胡子的老人家丁千乐不认识,可是老人家身旁坐着的那个年轻的男子却是让她愣了一下。

    周赏……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他们进来,周赏的视线在丁千乐身上轻轻掠过。

    她没事……

    昨夜在赫连府北门眼睁睁看着她被公主府的人带走,他还焦心了许久,去找白洛,那厮却不在府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要避开他。按捺住心底的欣喜,周赏低头轻轻拍了一下那正在酣睡的老人家,“老师,醒醒,赫连家主来了。”

    待丁千乐强行将赫连珈月在床上推倒,并且盖好锦被的时候,那位老人家终于咂咂嘴,摸摸胡子,醒了过来。

    “唐先生,让你久等了。”管家连进难得放软了表情,致歉。

    “哼,居然让一个老人家等上一整晚,哪里有这么嚣张的病人,若是旁人,老夫定然不会再管他死活。”被连进尊称为“唐先生”的老人家撚了撚胡子,非常不满地叨咕。

    原来是医生,丁千乐了然,随即又狠狠瞪了躺在床上正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赫连珈月一眼,这个家伙真是任性到一个境界了,明明身体状况那么糟糕,还敢赖在院子里一整夜不肯起来,不肯就医,他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呢!哪有这么不自觉的病人!

    赫连珈月却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仍然毫不自觉地盯着丁千乐看,眼神直愣愣的,仿佛被勾了魂儿一样。

    那位老人家虽然絮絮叨叨地表示着强烈的不满,但还是拉着一张脸上前来替他把脉,一边把脉一边皱眉,最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起身扭头就走。

    “哎?”丁千乐愣住,本能地上前一把揪住了那老人家的衣袖,急道,“你还没说他的身体怎么样了呢!”

    那老人家斜斜地觑了她一眼,伸出三个指头,“老夫平生三不救,自寻短见者不求,了无生趣者不救,心若死灰者不救,反正救回来也不过是个死,自己都不珍惜生命,又何必浪费老夫的好药,不如留给更需要的人算了。”

    丁千乐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赫连珈月,心里也有些气恼他如此的不爱惜自己,但还是厚着脸皮扯了他的袖子不肯放,“医者父母心嘛,您就当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回头我会给您好好收拾他的。”

    连进面上一抽,保持沉默。

    那厢,那位老人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的周赏倒是先一愣,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丁千乐一眼,眼中似有痛色。同一张脸,虽然口气不同,表情不同,可是这样义无反顾地维护……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在得知赫连珈月病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她用了他给的渐离草,原来却不是……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她的态度会转变得这样快?

    “唐……先生,您先说说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嘛。”完全没有注意到周赏复杂的神情,丁千乐趁着老人家没有回过神,好言好语地将他扶着在床前坐下。

    那位老人家也是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丁千乐一眼,咳了一声,他回头捋了捋胡子,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样,本就是个先天不足的身子,还积郁成疾、胡乱糟蹋,又不肯及时就医,我看他是当真不想活了。”

    “病得很重?”丁千乐听得心惊肉跳。

    “离死还差一口气吧。”老人家哼了一声。

    丁千乐闻言,倒抽一口冷气,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老人家扭头想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还被那小姑娘紧紧地捏在手心里,大有不开方子便不放他走的架势,看了那只因为太过用力而指骨发白的手一眼,他叹了一口气,突然就心软了,“罢了,看在这个小姑娘的份上,我先开个方子,慢慢调理着吧。”说罢,俯身在桌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张药方,便招呼徒弟大步流星地走了。

    丁千乐只顾着对着那张方子发呆,丝毫没有留意到周赏临走时那苦涩的眼神,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唐先生是巫医赫连封火的养子,赫连封火死后他便脱离赫连家独自行医,性格一贯乖僻,说话最是喜欢言过其实,他说离死还差一口气便是死不了的意思。”目送唐先生出门,面瘫脸的连进难得开口说了一长串的话。

    巫医赫连封火?丁千乐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然后才想起来这是上回阿九劝慰她的时候提到的,说是赫连家族曾经出现过一个强大到连当时的家主都十分敬服的巫医,名字似乎就是赫连封火。

    连进解释完,便十分自觉地拿了药方出门吩咐人抓药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两名婢女也悄悄地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丁千乐和赫连珈月两个面面相觑。

    赫连珈月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盯着她看,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被困在噩梦中的孩子一般,看起来可怜而脆弱。

    “昨天夜里我被传送阵送到了你家后门,然后被黑衣卫的人逮到,抓进公主别院了。”丁千乐被他看得实在是糟心,于是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解释道。

    闻言,赫连珈月的眼睛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还是一副如在梦中的德性。

    “你不问我怎么回来的?”丁千乐又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回来的?”鹦鹉学舌一样的,赫连珈月轻声问。

    “他们在我身上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便又将我送回来了。”丁千乐当然不会愚蠢到真的认为那位公主殿下是相信她的话,便这样轻易将她放了。无非是在她身上没有发现那劳什子的血玉,又一时摸不透她和赫连千乐的关系,所以只能又眼巴巴地将她送了回来静观其变罢了。

    说完了这番遭遇,丁千乐见他还是一副梦游未醒的表情,不由得愈加火大,刚想说什么,手上却是一凉,她愣了一下,低头便见赫连珈月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白,没有血色的白,虽然瘦削,但却十分宽大,她感觉不到他的温度,只仿佛被一块冰包裹住了一般,很凉。

    然后,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赫连珈月已经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紧紧地抱住。她再一次愣住,趴在他怀里,脸颊贴着的胸膛,她可以很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很急促。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他始终安静着,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抱得她的身子都发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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