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人啧啧有声:“好心的周郎中来了。”
丁千乐好奇地往牢房外看了一眼,奈何角度不对,一点都看不到,只得收回了目光。
就在丁千乐收回目光的时候,那边突然“咣”的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周郎中,您没事吧?”有人语带紧张地问。
沉默了一下,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没事。”
丁千乐竖起耳朵,再没有听到更多的声音,只有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响起,便收了心思,老老实实地坐着。
那个大背包还有金子她都留在阿九的地窖了,不过也庆幸如此,否则这会儿已经被狱卒收走了吧。
想起刚刚阿九歇斯底里的叫声,丁千乐不自觉地咬唇。
如果不是捕杀半妖的命令已经摊销了,他刚刚那一嗓子已经把他自己的小命给断送了吧。
他是单纯呢,还是傻呀。
大概是因为昨天做了一宿噩梦没有睡好的缘故,丁千乐靠墙坐着,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虽然睡着,可是在这种地方显然不会睡踏实。迷迷糊糊中,牢房里女孩们的哭泣声此起彼伏,这个哭累了那个接着哭,总没有消停的时候。
“烦死了!有完没完!”蓦然,有个声音大吼。
女孩们被吓到,啜泣声立刻停了下来。
丁千乐也被那个声音惊醒了,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身着巫女服的女孩子正双手叉腰,站在牢房中间,满脸都是不耐烦。
“哭哭哭,哭有个屁用啊!”那女孩一脸烦躁地说完,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牢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人家,人家只是害怕嘛……”一个带着抖音的声音响起。
“是啊,莫名其妙就被抓进了这么恐怖的地方……”
“呜呜呜,早知道我就不到凉丹来了……”
一时间,哭声又起,比刚才更甚。
那女孩磨着牙,一副发作不得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丁千乐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身着巫女服的女孩有些讶异地看了过来,见丁千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走到丁千乐身边坐下,侧过头问。
“乐乐。”丁千乐给出了官方统一答案。
“我叫白依依,你叫我依依好了。”那女孩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十分讨喜。
丁千乐看着她笑的样子,竟然觉得有几分面熟,不过她在这个时空应该没什么熟人,大概是大众脸吧。
“你真勇敢,跟那些胆小鬼不一样啊。”白依依一脸佩服的样子。
丁千乐笑笑,心道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还会更糟吗?她此时也只是破罐子破摔罢了。
“你也是刚来凉丹的么?”白依依一脸好奇地问。
丁千乐点点头。
“我也是一进凉丹城就给抓到这里来了,她们也都是,真不知道那些黑衣卫在搞什么鬼。”白依依皱了皱鼻子,道。
丁千乐想了想:“会不会他们想抓什么人,但又不能确定对方身份,只知道是刚进凉丹的女孩子,所以就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把最近入城的女孩都抓了来?”
“哎!我怎么没有想到!”白依依瞪大眼睛,连连点头。
正说着,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夜大人,白大人,请。”
听到声音,丁千乐向外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让她背过气去。
为首那个脸上戴着面具的男人,不就是那天夜里打劫她的神秘面具男么!记得当时她还奇怪他的衣着服饰,现在再看,这完全是黑衣卫的打扮啊!他他他……他也穿越时空了么?
心虚不已的丁千乐暗道不妙,赶紧缩起身子,将自己尽量往人堆里藏,好在这间牢房里人数众多,而且光线不足,她一时也不是那么显眼。
“两位大人,之前黑衣卫寄放在这里的女犯就这么多了。”一旁领头的狱卒开口,然后扭头提起手里的灯笼,呵斥道,“都站起来,让两位大人好好看看!”
躲在人堆里的丁千乐心里直打鼓,那货还不是普通的黑衣卫啊?看起来还是个官呢……
她打劫了他!
其实那也不算打劫吧,顶多算是顺手牵羊的报复行为啊,要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那么倒霉地穿越时空啊……
丁千乐默默地安慰自己,然后突然愣住。
身着这个朝代的黑衣卫服饰,却出现在另一个时空,而且那时他分明不是打劫,他是想要她的命的!莫非……他的出现不是偶然?他是专门去杀她的?
这个念头让她额门上沁出了冷汗。
他们想抓的人……该不会就是她吧?!
“哥!”正在丁千乐抱着必死的觉悟的时候,白依依突然站起来大叫。
“依依?”站在面具男身后的男子一脸惊讶地道,“你不是在洛城吗?”
声音十分耳熟,丁千乐看了一眼,第二次差点背过气去……
这也是个熟人——黑衣卫副指挥使白洛!
难怪觉得白依依面熟,她跟白洛居然是兄妹……
见牢里的女犯中突然跑出来一个副指挥使的妹妹,一旁的狱卒开始抹汗,急忙打开牢房的门放白依依出来。
“人家特地回来给爹爹祝寿的,结果居然一进凉丹就被抓了起来,还害我错过了爹爹的寿辰!”白依依嘟着嘴,狠狠瞪了白洛一眼。
白洛苦笑,摸摸她的脑袋,看向一旁的面具男:“夜桑,她是我妹妹。”
原来他叫夜桑,丁千乐默默记住,列入了白洛之后的黑名单第二名。
从面具里透出来的视线冷冰冰地在白依依身上扫了一圈,夜桑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见他暂时没有清查的打算,丁千乐松了一口气,感觉背心都湿透了。谁知白洛却是突然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在丁千乐身上转悠了一圈。
丁千乐瞪大眼睛,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噎死。
……这个混蛋,他发现她了!
出乎丁千乐预料的,白洛并没有当场揭发她,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丁千乐的二级心理咨询师执照也不是白拿的,白洛这个人性格相当恶劣,他此时不揭穿她,无非是想像猫捉老鼠一般,要把她玩得筋疲力尽才肯下口罢了。
夜里,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嚎声又响了起来,据那老妇人说,他们又在对那几个人用刑了。
本来就已经受了惊吓的女孩们更是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样如地狱般的惨叫声一直持续到天亮才渐渐止住,丁千乐又是一夜没睡好,再这么下去,不等那个夜桑来杀她,她就已经被折磨疯了。
但是显然丁千乐的神经已经算是坚韧的了,因为已经有女孩顶不住病倒了。有狱卒来看过,脸色也不大好的样子,毕竟是黑衣卫寄存在这里的犯人,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好交代,只得说下午等周郎中来的时候,一并请他看看。
周郎中来的时候丁千乐刚吃完饭,也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的原因,丁千乐居然感觉这刑部大牢的伙食还不错。
“周郎中,有几个女孩发了烧,看起来不大对劲的样子,您给瞧瞧吧。”是郑头的声音,竟然是异常的恭敬。
“好的。”依然是温和如水的声音,十分好听。
监牢的大门被打开,传闻中的周郎中竟然是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他在门口稍稍站了一阵,似乎在适应监牢里的光线,然后走向躺在一旁的几个女孩。
“都是染了风寒,又受了些惊讶,明天我带些汤药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依次把过脉,周郎中温言道,“只不过这里环境实在太差,又不通风……”说着,他顿了顿,忽然看向丁千乐。
丁千乐被他看得僵在原地,心里直打鼓,该不是……他看出什么蹊跷了?
“这位姑娘……”他皱了皱眉,忽然走近她,伸手搭在她的脉上,然后神色微变。
“她有什么问题吗?”郑头有些紧张的样子。
“是天花。”周郎中蹙眉道。
郑头闻言,几乎是立刻后退了一大步,面上带了嫌恶,监牢里的其他女孩也都立刻远远地避了开去。
“这可怎么是好!”郑头急得直顿足。
“天花容易传染,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她是黑衣卫捉来的,我这就通知他们。”郑头赶紧起身,一副要把烫手山芋甩开的模样。
“黑衣卫行事一向乖张,这次大肆捉拿良家女子早已让凉丹人心惶惶,他们也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周郎中摇了摇头,“只怕他们只会怪罪郑大人看管不力罢了。”
“您说得有理,只是此事不宜声张。”郑头停下脚步,跺了跺脚,开始频频抹汗,“这可怎么是好?”
“天花若是不及时治疗的话,一旦蔓延开来,恐将祸及百姓啊,到时候追查源头,郑大人恐怕也难辞其咎……”叹了口气,周郎中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头的脸已经铁青铁青了:“除了她之外,有没有其他人传染?”
“这个倒不必担忧,她只是初期,还没有传染的迹象。”周郎中想了想,提议道,“不如让她随我回医馆吧。”
郑头闻言,大喜:“那就有劳周郎中了,周郎中真是仁心仁术啊!”
当事人丁千乐纠结了……明明是在讲她的事,为什么她一点发言权都没有?还有,她什么时候患上天花的?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是,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丁千乐由两名狱卒押解着,由偏门出了刑部大牢。经过台阶的时候,丁千乐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去看那几个吊在台阶下的血人。
“那几个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踏出刑部大牢的时候,丁千乐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那送她出来的狱卒。
“什么事?谁让他们得罪了国师大人呢。”年轻一点的狱卒有些忿忿地道。
“别乱讲!”另一个狱卒低声呵斥。
“我哪里乱讲了,如果不是赫连国师吩咐下来,我都想一刀送他们上路,省得他们活着比死还难受!”那狱卒仿佛受不了似的大叫起来,“天天拷问,拷问什么!他们明明都已经被拔了舌头,哪里还能讲话!”
听到这里,丁千乐又是一哆嗦。
年纪稍长的狱卒有些紧张地左右看看,捏起拳头便往他肚子砸了一拳:“你想像他们一样被吊在那里么!”
那年轻的狱卒这才煞白了一张脸,不敢再吭声。
丁千乐也乖觉地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将赫连珈月加入了黑名单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