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你可回来了……”临夏一副终于见到了主心骨的表情。
奶娘安抚地看了临夏一眼,将手里端着的汤盅放在桌上,然后走到了正一脸焦躁地啃着手指,甚至都没有发现她回来的朱颜颜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小姐,喝汤了。”
怕惊扰了她,奶娘的声音也是小心翼翼的。
然而做贼心虚的朱颜颜还是被吓了一跳,她惊了一下,“奶娘?”这时才察觉奶娘出去了好久,又问她,“奶娘你去哪儿了?”
“去小厨房给小姐熬汤了,快趁热喝吧。”
因为急于养好身子,健健康康地嫁人,朱颜颜最近一直在喝补汤,听了这话,便不疑有他,乖乖坐下喝汤。
这补汤看着便乌漆麻黑的,里面有好几味中药,味道着实算不上好,但朱颜颜却喝得异常认真和虔诚,她急着把身子补好……唔,说起来不知道陆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弟弟喜欢有福气的姑娘,他也一样吗?
不管如何,她总得把身子养好,总不能让他娶个病歪歪的娘子……据说太瘦不好生养呢。
哎呀好害羞。
想着想着,朱颜颜又捧住了脸。
一旁的奶娘看着自家小姐,忧心忡忡地皱紧了眉头,小姐果然更奇怪了啊,这汤那么难喝,往日都是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自己灌下去的,怎么今日……喝得这么开心?
想到夫人的嘱咐,奶娘的心略沉了沉。
在朱颜颜一时喜一时忧间,天渐渐黑了下来。
心不在焉地用过晚膳,朱颜颜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这是谁在念着小姐呢。”奶娘似乎随口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朱颜颜眨了眨眼睛,微妙的红了脸。
唔,莫不是陆公子……在想她?
奶娘看得心惊胆颤,她走过来关上了窗,“夜风有点凉,小姐你不要坐在窗口了,仔细着了凉。”
“嗯。”朱颜颜眼睫闪了闪,忽然问,“奶娘,现在什么时候时辰了?”
“酉时了。”
才酉时啊……”今日有些疲惫,我想早些歇息。”朱颜颜眼睫闪了闪,决定未雨绸缪,早些将人支开。
朱颜颜的话并不突兀,因为身体孱弱,她向来歇息得很早,而且她觉轻,房间里但凡有一点声音都容易让她惊醒,因此她睡觉时房间里是不留人伺候的……现在朱颜颜觉得是自己简直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现成的理由,都不用她再绞尽脑汁地想借口了呢!
洗漱过后,朱颜颜正准备歇下,却见奶娘捧了件月白色的寝衣过来。
“小姐,换了寝衣再睡吧。”
朱颜颜看了一眼奶娘手中单薄的睡衣,一下子红了脸,“不……不用了吧……”
“小姐你怎么了?你不是向来不换上寝衣便睡不着的吗?”奶娘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立刻注意到了她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脸色,唬了一跳,忙不叠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有些疑惑地嘀咕,“不烫啊……怎么脸红成了这样。”
“……大概是刚刚吹了风吧。”朱颜颜有些心虚地捂着脸胡诌。
奶娘半信半疑,“那赶紧换了寝衣歇下吧。”
朱颜颜生怕奶娘起疑,忙乖乖换上了寝衣,然后乖乖在床上躺下了。
待奶娘带上房门走了出去,朱颜颜才睁开眼睛,松了口气,她不再直挺挺地躺着,而是翻了个身,又咬着指尖痴痴地望着窗户发起了呆。
过了一阵,她悄悄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悄悄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然后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床上躺下。做完了这件事,朱颜颜如释重负地躺在床上捂着脸偷偷笑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般真是太不矜持了。
不过……管他呢。
发了一阵呆,又胡思乱想了一阵,很快到了她往日正常歇下的时间,耐不住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又强撑着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挡不住扑天盖地的困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着之前,她想,嗯就眯一小会儿。
然后,半睡半醒之间,仿佛听到屋子里有浅浅的脚步声响起,朱颜颜向来觉浅,立刻便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意识还未回笼,但却下意识问了一句,“奶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因为困意带着浓浓的鼻音,声音娇娇软软的,听着仿佛在撒娇一般。
“亥时了。”来人回答。
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这黑夜里略显低沉。
朱颜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注意了他说“亥时”,当下哎呀一声跳了起来,“糟了糟了,我怎么睡过头了……”
“没有睡过头,时间刚刚好。”来人轻笑了一声,道。
朱颜颜一愣,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侧头看去……便看到今日在金满楼曾出手帮过她的那个男子正站在她床前……
陆竹西!
陆竹西见她终于意识了自己的存在,冲她微微笑了一下。
朱颜颜后知后觉地红了脸,“陆……陆公子?”
“在下陆竹西。”他道。
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抱了抱拳,很是道貌岸然的样子。
朱颜颜的脸越发的红了,她低下头,讷讷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这一低头,便注意到了自己过于单薄的寝衣有些不妥,脸越发红了,赶紧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陆竹西轻咳一声,略略撇开了视线,“冒犯姑娘了,在下听闻山下规矩大,原是不该来这一遭的,但舍弟传书于我,提起当年一桩往事,说有一个姑娘守着当年的约定,等我来娶她。”
听到这里,朱颜颜已是面似红霞。
正满面羞赧,便听到他又道:“如今在下虽依约前来,但思量着,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总该当面与姑娘确认一番才是。”
朱颜颜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咬咬唇,将戴在颈上从不离身的玉坠拿给他看,一时也顾不上害羞了,鼓起勇气小小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声音虽小,却端的是斩钉截铁,陆竹西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讲,一时有些怔愣,随即轻笑一声,“在下自然一言九鼎,可是,姑娘当真要我来娶你吗?”
他的笑声很好听。
朱颜颜心里甜滋滋的,毫不犹豫地道:“自然当真。”
见她这副毫不犹豫的样子,陆竹西想起了刚刚来时那扇半掩着的窗,眼中又添了些许笑意,只觉得这姑娘真是可爱得紧,但……有些事还是必须要同她说清楚的。
“舍弟说,你已知晓在下的来历。”他道。
“嗯。”朱颜颜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小小声道:“其实……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陆竹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可知道,在下的父亲是千崖山飞琼寨寨主,若在下将来接下寨主之位,便可能此生都不能离开千崖山,这样,你也愿意嫁给我吗?”
朱颜颜愣了愣,忽地咬住了唇。
陆竹西眸中微凉,正欲转身离开,便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了。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
“我……我这些年也存了些体己银子,我娘还给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里头……里头还有两间铺子能生些银子。”朱颜颜垂首拉着他的衣袖,因为紧张声音有些急促,说到这里,她终于鼓起勇气擡眸看了他一眼,“若是省着些……往后也该够用了……能不能不做那打家劫舍之事?”
最后一句,她问得小心翼翼。
陆竹西垂眸看着眼前这个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捧出来给他看的傻姑娘,感觉自己的心弦狠狠地颤动了一下,他从来不知道这傻姑娘竟然牢牢记着他十年前的话,守着那个约定。
他一时有些失神。